《江湖之远》不语子

12、第十二章

　　疏清浅显然感受到了南晗玉的不自在，她不甚在意，只微微朝南晗玉点点头，好让他放松些。
　　三人就这么并排走着，远处天光逐渐亮了起来，像丢了一颗火星，渐渐地蔓延到天南地北。南晗玉心头一紧张，开口问道：“疏姑娘，这附近可安全？”
　　未待疏清浅作答，赫连琛笑道：“我们小清浅的追踪术可是江湖第一，那些六扇门的蠢材不及她半根指头。如今她敢悠然自得走在这里，你就放宽心。”
　　南晗玉轻轻“嗯”了一声，这方松了口气。只是他心中疑虑未消，疏清浅之父疏原善为兵部尚书，前些年加封太子少保，在当今朝廷如日中天，但处处受赵相压制，两位分属两个政派，左右朝廷政局。如今红袖山庄遭人污蔑显然是两派手笔，那么自己屡次遭人追杀也与此有关系么？疏清浅身为尚书府小姐，虽与赫连琛私交甚厚，但真能舍弃家事全力助他么？
　　似是明白南晗玉心中所想，疏清浅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轻松道：“南峰主无需多虑，我来时就隐了你二人踪迹，那些人一时半会寻不到你们。峰主也不必将我和父亲扯在一起，家中有兄长承继父位于官场，我与弟弟不过两个闲人，入不了父亲之眼。”
　　她说话时，南晗玉也忘了窘迫，仔细看着她的双眼，那双眸里没有不甘，没有落寞，只剩了轻松的不在意。他不由得有些敬佩，这般洒脱无羁，果真不是寻常男女所能比得。
　　两人谈话间，赫连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轻轻抬起右臂道：“出来透透气。”
　　南晗玉和疏清浅同时回头看向他。
　　赫连琛冲二人笑了笑，将胳膊伸到前面张开手，一个黑色的影子缠着他的胳膊慢慢滑出，然后乖乖将头放在了赫连琛的手掌上。
　　疏清浅盯着看了半晌，问道：“这是哪条？”
　　赫连琛道：“最顽皮也最年幼那条，前些日子偷偷溜出去玩，可叫我好找，竟是在昨晚混乱之下吊在毒林里吓我，这便带它一起走了。”
　　南晗玉有些惊奇，这么一晚上他竟一点都没有发现赫连琛身上还藏着这么一个小黑蛇，那蛇就在赫连琛手里吐着红信子，却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可爱。
　　疏清浅道：“可惜了，若是带上红姐儿，你这趟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赫连琛笑：“嘿，千金难买早知道。”
　　红袖山庄制毒，自然养了不少毒物，赫连琛更是从小以养蛇为乐。红姐儿是一条遍体通红的小蛇，虽然只有拇指粗细，却毒性最烈，叫它咬一口，都无需反应就会口吐白沫晕眩而后死亡。但如今赫连琛只碰着年纪尚小的小黑，没那么厉害不说还得给它喂食，简直像带了个孩子。
　　天蒙蒙亮时，疏清浅带着二人走到一小径旁，有两匹马等在那里，疏清浅不好意思道：“我不知你二人在一块，便只多准备了一匹马。男女授受不亲，庄主和峰主就勉为其难共乘一骑吧。”
　　赫连琛没有犹豫，当场应下了。
　　南晗玉顿了顿，解开拴着马的绳子，拉着缰绳先一步跨上马背，然后朝赫连琛伸出一只手。
　　赫连琛心里一暖，当即明白这人还顾忌着他的伤处，不想让他多耗力气，便大方牵住南晗玉的手，被南晗玉拉着坐在了前面。
　　疏清浅独自骑上另一匹马，朝他二人道：“走吧，天要亮了。”
　　南晗玉点点头，双手拉紧缰绳，把赫连琛箍在怀里，然后“驾”一声骑马蹿了出去。
　　血腥气夹杂着男性气息将赫连琛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起初有些不自在，但随着马匹的飞驰，胸口的震痛又是一阵阵袭来，直痛的赫连琛没了力气多想。
　　南晗玉虽不及赫连琛伤重，但由于一晚没合眼，再加上一路多耗了力气，此时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绷直身子硬撑着，又寻了间隙点了自己两个穴道，这才不至于叫二人脱力摔下马去。
　　赫连琛丝毫不见外，干脆泄了力后仰着窝在南晗玉胸前。他的头发本就歪斜束着，这一路的奔波更是令那青丝散乱。骏马疾驰，带着风往人身后猛钻，赫连琛的头发不自觉间撩拨着南晗玉的脖颈，在这种情境下还带着丝丝香气弥漫。南晗玉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慢慢升腾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直叫心生紧张。
　　两匹马沿着小径而上，横穿过官道进了无人迹的林子，又越过几个山间和青冢，直到赫连琛意识模糊之时才到达一处村落，这村落只零零散散住着几户人家，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如同被人遗弃在此处一般。
　　此时天光已大亮，赫连琛和南晗玉二人却是困倦的提不起脸色来。疏清浅将二人安置在一处房中叫他们休息，赫连琛歪在木榻上就睡了过去，南晗玉仍撑着跟疏清浅道了谢，关好门窗，又伸手探了探赫连琛额头，这才跟着躺在了赫连琛身边。
　　一夜费心费力，二人就这么一头蒙过去睡了个昏天黑地。
　　天色又将晚时，赫连琛才忽而惊醒。他噌地起了身，回头看了看仍在熟睡的南晗玉，轻轻跳下床。
　　四周一片静谧，只听得南晗玉微微的呼吸声便再无声响。赫连琛吸了吸饿到发瘪的肚子，慢慢推开门走进院儿里。
　　听到了他这头的动静，疏清浅紧跟着从旁边的屋中走出，后面还跟着一个怯懦的女子。
　　“庄主可算醒了。伤可好些了？”
　　赫连琛睡了许久，气色好了大半，便嗯了一声，打量着她身后的女子。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女子抬头看他一眼，又惊也似的别过脸去。赫连琛不禁有些好笑，问道：“小清浅，这位是？”
　　疏清浅转身拉着女子的手把她拉到跟前，应道：“是以前在府上做事的一位朋友，如今府里遇着些事，把她送到这里来避避。讷言，这位是红袖山庄的赫连庄主。”
　　女子到了跟前赫连琛才发现她竟比疏清浅还高了半个头，若是再高些就直直赶上他了。赫连琛有些讶异，又看这位叫讷言的女子身形极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似的，于是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上来两个字——面条。
　　讷言不敢看他，点了点头后局促地站在疏清浅旁边。这女子面容清秀端庄，若不是过于瘦弱还能再添几分姿色，赫连琛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疏清浅又道：“讷言不会说话，还请庄主包含。”
　　赫连琛心里生出几分可惜，再望向讷言时眼中明显带了几分可怜。他笑道：“小清浅哪来这么多礼数。我且问你，这位讷言姑娘是哪里得罪了你么？怎么就叫你照顾得瘦成这个样子。”
　　听了这话，讷言脸上的红晕直蹿到耳朵尖，把头埋得更低了。疏清浅笑着推他一把，道：“可别冤枉我，该吃该喝的都少不了她。讷言身子骨弱，从小就叫她同我一起学武她不乐意，如今单薄成这样，我都不敢大声同她说话，生怕把人吵没了。”话毕，她回头冲局促的讷言道：“你去准备些饭食来。”
　　讷言如获大赦，一溜烟钻进屋里就再也不出来了。
　　赫连琛道：“知道我没力气还动手，我若伤在你这里，下半辈子可就赖着你了。”
　　疏清浅翻了个白眼，请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道：“庄主可越发娇惯了。我若是轻轻一推就能伤了庄主，明日我便去参选武林盟主去。”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房门便被嘎吱一声推开了，南晗玉看着院中坐着的二人愣了一愣，随后直直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