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宽记》陈三朵

6、第六章

　　第六十七天，阿生来了第三封信。那只鹰还是个半月前一样，羽毛光滑，眼睛发着光的立在窗柩上瞧着我。
　　而青青客栈，却已被城里的人，踏破了门槛。
　　“已经整整二十二天没有下雨了。”每一个来的人，都这么念叨着。这句话，有的能传到铃儿那里，有的传到张先生那里，有的直接被伙计挡在了门外。
　　铃儿站在我的身后，与我一同看着客栈门前的吵闹，“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的吐息，洒到我的耳朵上，“这是我们那里的一句古话。”
　　“是什么意思呢。”
　　“这里从来没有下过雨，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翩翩坐下，身上依旧穿着第一次与我说话时的衣裳，“我带来整整十五天的大雨，他们却开始不满足起来。”
　　是，那场大雨，从铃儿来后，整整下了半月，她每天都摇晃自己的手臂，做出奇怪的姿势。张先生说，这就是巫女祈雨的舞蹈。而后大雨忽然在二十二天前停歇，整个戈壁城，一夜之间又回到半月前干渴的模样。起初是没有人来寻铃儿的，但不过过了三四天，不知谁提起随着大雨一齐来的巫女，青青客栈的门，才渐渐被踏破门槛。
　　铃儿原先是接见这些人的，那些人手捧着金银而来，又或者仅仅是家中的粗布。铃儿会换给他们或多或少的水，但这不等量的财物乱了套，青青客栈的门前，慢慢也就乱了套。
　　“还不是你，乱收取报酬。”我笑出来，可是我却知道，无论是金银还是粗布，其实在铃儿那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她不答话，只是挑起扇子，逗弄那只眼睛发着光的鹰。
　　“阿生这一次来信，隔了许久。”
　　“他说了什么。”
　　我看着那只鹰，它的喙越发锋利，眼里漫出凶光，却只是木讷的转动着自己的头，仿佛毫无生机的死物一般。
　　“他像是知道我与你亲近了。”
　　“他的确知道。”说着，她用扇子敲了敲鹰的头，那畜生，便低下头，任由铃儿敲打。
　　“你以为这畜生是用来干什么的？”她笑到，手中的扇子挥舞起来，像是画着什么奇怪的符文，那畜生歪着头，眼睛忽然暗淡下来，然后真如死物一般，从窗柩上坠下来，落在地上，“砰”的一声。
　　“可惜了，他只能看到我让他看见的。”
　　“七十七日之期就快到了，那时你能给我什么答复。”
　　这时候，吵闹声越来越大，像是慢慢逼进了我这件屋子一样，铃儿蹙起眉来，脸上是不悦的表情。“如果我付你银钱，你会替我杀了这门外的人吗？”
　　我盯着这间屋子紧闭的门，吵闹声越来越近，我本就是一名打手，拿钱越货，自是不在话下，我的大剑安静的立在床边，像是感觉到我的杀意后开始“嗡嗡”的作响。道行上总是传着阿生的故事，甚至有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赞美起阿生抹掉别人脖子时的快刀，可是只有阿生和我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我，才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没有怜悯心，没有感情，就像十几年前阿生赠予我那把大剑一样，冰冷的，只是一件兵器而已。
　　我才是阿生手中嗜血的剑。是他忠心耿耿的仆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