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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9-3 ...

  •   地处宁静郊外的傅家老宅占地甚广,高树林立松柏重重绵密护围,一连空置数年的大宅,一反往日漆黑深幽,在这初春静夜,伴着明月稀星,灯火通亮,直耀云宵。
      宅内餐室长型餐桌上冷冷搁晾早已暖香不再的美味佳肴,权叔权姨被早早遣返回府,只余傅家主母雍容倚坐在大厅乳白羊皮沙发一端,形态随意慵懒,随手捻玩辅挂沙发靠背的精美手工波斯毛毯,扫视眸光却异常肃杀狠厉。
      她早知又琳回鹿城必然掀起大波,却侥幸肖想若所有破坏在控制范围内她便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罢。
      哪知不过半年,傅家兄妹恋情,媳妇偷情闹到满城风雨,她辛苦操持傅家豪门旺族正面形象悉数摧毁,颜面扫地,只得她风尘仆仆赶回,主持大局,严整家风。
      早早便嘱咐权氏夫妇致电傅恒和又琳,传唤回府,结果一等数小时,晚餐早已错过,时近九时,两人却迟迟不现身,倒是又敏自深屋款款步出,娇媚一笑,在大厅一端的双人沙发上蜷腿小憩,悠悠哉哉等着袖手看戏。
      窗外忽然传入隐隐轰鸣,引掣止熄,沉重脚步踏碎残冬尽处跌落的枯枝脆叶。
      脚步声行过前廊,厅门大开,远远廊前暗影里挺拔伫立着高大身影,即使隔过遥远距离,傅太太仍清晰感知他的倨傲气势,轻忽态度,不禁攥紧手里柔暖毛毯。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说的是几点?”傅太太先发制人,却刻意语调平稳,气急败坏闷在心里。
      “我没空陪你吃饭。你有事就说,没事我就先走。”傅恒干脆利落毫不含糊。
      “我大老远赶回来,你连进家门坐一坐都懒得?”傅太太指甲透过毛毯深陷皮肉。
      “你回来是做什么,我们心知肚明,何必浪费时间谈情叙旧——”
      傅恒的话尾被刚刚泊入车位的引掣低鸣吞覆,瞬息周身戾气深重。
      傅太太唇角淡淡勾起,这下他走不了了。
      又琳愕然瞠眸瞪住堵在厅门冷焰四射的高魁背影。
      “这是怎么了?”不进去吗?
      傅恒妥协一叹,终于迈入正厅,却笔直挺立在厅中央,傲慢不驯与傅太太精明审视遥遥对瞪。
      “又敏?”又琳匆匆四顾,却不意瞥见悠闲乘凉的又敏,惊呼急喘,疾步行至又敏身畔,躬身打量,“你怎会在这里?”
      “怎么了?我在老宅不可以吗?”又敏满脸无辜,不明所以。
      “你……你这些天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姐你怎么了?一惊一咋的。”又敏迷惑蹙眉。
      “我一直在找你。那天你给我打电话说你从钱家搬出来,后来怎样了?”
      “我从钱家搬出来就回了老宅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从钱家搬出来的事?我谁都没有讲耶。”又敏大眼眨巴,想不明白。
      “怎么可能……”又琳也彻底迷糊,喃喃低语,“明明是你打电话来,梅丽转进我办公室……”
      “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手殷切探至又琳额角,“你病了吗?”
      又琳颈间寒毛直立,蓦然回身,美眸惊瞠求助般觑往傅恒。
      她在做梦吗?那天被劫也只是一场噩梦吗?还是有人假扮又敏,蓄意陷害?
      “好了又琳,你们自己的帐,之后自己再去算,我只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怎样把傅家的声名糟蹋成这样?”傅太太禀然发问,截断所有她不感兴趣的互动交谈。
      “妈,你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吗?”又敏仿佛玩性正浓,嬉笑反问。
      “你闭嘴!”傅太太幡然迸出一声暴喝,迅速引爆厅内极限低压气氛。
      傅恒又琳的迟归,傅恒的高傲挑衅,又琳的熟视无睹,连又敏都桀骜难驯,简直拿她当玩笑般信口调笑,终于挑断死死勾住她尊贵气质和从容理性那根弦。
      “傅恒,你不要宋漪没关系,只要你稳得住她我无话可说。但是宋漪跟吴新杰在一起这样久,你怎么会毫不知情?你知道——”
      “毫不知情的是你,他们在一起,我从来都知道。怎么?你意外吗?当初你怂恿宋漪设局嫁给我,以为木已成舟,翻不了案,只要我不动作,这门姻亲就是一辈子,没想到宋漪这里居然会出问题,是不是?我知道你颜面扫地,跟宋家没法交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混帐!”傅太太拍案怒斥,“当初撮合你跟宋漪还不都是为你好,你那样消沉,我们除了希望宋漪帮你一把,还能怎样?”
      “妈,你们撮合我和宋漪撮合了有七、八年,机关算尽,手段用尽,现在你来说是在帮我?今天是你要跟我谈,不是我要跟你谈,你这样没有诚意,你要我怎样跟你谈下去?”傅恒双手插入西裤口袋,意兴阑珊,仿佛对手全不势均力敌,连斗狠斗勇都无趣。“妈,你要徐家为傅家行方便,要又琳入主徐家,你没想过有一天,又琳跟我对质,揭穿你做过的一切,徐傅两家联手窝里反。你真的从来没考量过这些?”
      怎会没考量过。只是。
      原以为感情易逝,真爱难寻。哪知五年竟无法消弥曾经的情深义重,海誓山盟。
      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却换得亲痛仇快,她原是一腔好意,直接忽略小辈意愿,自以为她的辅设,万无一失,利人利己,即使有怨怼哀愤,等到繁华落尽,各人再回首往事时,终会恍然大悟她一片冰心,皆大欢喜,庆幸她的睿智助益。
      哪知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空自悲切,无人怜惜。
      她倏然愤恨抬目,凌厉瞪往杵在一边顾自思虑的又琳,“还有你!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会五年后还被小报记者翻旧帐?我傅家哪一点对不住你,让你吃好穿好住好,给你名家身份,你到好,傅家的脸给你丢尽!你到底在想什么?”
      又敏闻言缩在沙发深处咯咯咯笑不可仰。
      又琳清亮星眸坦然回望,仿佛早料她有此一问,一路笔直看进她混浊双眼,“如果我早知道你领养我,不过是要拿我做人情,当初我一定不会答应跟你走。”
      砰然一声,极品骨瓷茶杯自羊皮沙发旁小几上摔落碎裂,小几旁傅太太五指骨节突显,几乎将沙发扶手上好皮料抠出洞痕,怒气喘喘,牙眦尽裂。
      “什么叫拿你做人情?你吃我的用我的,我白养你二十几年,前程帮你设好,亲家帮你找好,你居然说我拿你做人情,不识好歹,如果当年我留你在孤儿院,你会有今天——”
      “我宁可你放我自生自灭,也好过你骗我过我不要的人生,辜负我爱和爱我的人。”她一字一句,字字掷地有声,却直直盯向傅恒,眸里柔情百转,绵绵情意似海,“如果你今天是来跟我算帐,那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跟你问清楚。五年前那场车祸,为什么你从未探望过我?为什么傅家上下连我出车祸都从未听闻?”
      “消息被卡死在徐家。我怎么能知道你到底怎样!”徐太太嚣张强辩。
      “你说谎。”又琳静静驳斥,波澜不惊。
      又敏兀自窝在沙发里几乎笑得岔气,重重惹恼傅太太,羞恼交加,怒声咆哮。
      “傅家养你二十几年敌不过徐家养你一年,你这——”
      “葛文丹,”她郑重打断她的叫嚣,神融气泰平心静气到连自己都惊异,“我谢谢你的养育之恩,当年你暗地唆使我,稳住傅恒也好,放弃傅恒也好,我再难过再心痛,我都没有怪过你。是,当初若没有傅家,我现在不知会是怎样。但是,你永远不会明白你对一个渴望家渴望真心被疼爱真心被对待的小女孩做了什么。你当然不懂为什么我知道你在撒谎。你不懂的待人之道,徐家人懂。”
      “你在放什么狗——”
      “哈哈哈——。”
      “五年前那场车祸,你不但没来看过我一眼,还把这消息对傅家全面封锁,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做到的。但是如果从徐家和你之间做选择,我知道一定是你暗中做了手脚,否则——”
      “否则权家不会忽然领命搬出老宅,单独落户。否则我的电话也不会无故失踪,另行购置。否则何思琪几次来美,你不会嘘寒问暖探听她是否见过又琳,是否与徐家往来紧密。否则不会在我和宋漪的婚宴,世交名门席开百桌,独独少了徐家。”傅恒锐眼炯如星火,仿佛要将傅太太轻颤身影烧穿。曾经的迷惑侧目如今串成一片,拼凑出如许残忍现实,震慑人心,他五年的避世嫉俗,深恶痛绝,竟是恨错人。
      “好好好,一个二个都胳膊肘往外拐,文彬当年说不要领养你,我还说不会,这女孩看起来乖巧伶俐——”傅太太气到嗓音发颤,急火攻心,连话也说不完整。
      “从我记起所有事的那天起,葛文丹,我对你就再无感情。我花掉二十年对你唯命是从,只求你真心对待,你既然不屑一顾,那么我对你也仁至义尽。”
      傅太太愈狼狈恼怒暴跳如雷,又琳愈从容淡定处乱不惊。
      一时间,厅内四角鼎立,相持不下。
      傅太太挺直端坐在沙发边缘怒目大睁,怒火奔腾;又琳傲然伫立厅中,宠辱不惊,冷眼相待;傅恒巍然驻足又琳身侧,赞叹垂睇又琳的镇定沉着,不费乾戈便令对方兵败如山倒。又敏仍窝在双人沙发里笑到前仰后合,拍手叫好,笑声尖锐高亢,在厅内突兀回荡,挑战傅太太濒临崩溃的神经,终于惹她转向炮轰。
      “傅又敏!你觉得很好笑?想必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时,也觉得很好笑是不是?现在钱家怎样想你?把你赶出来了?你只好又跑回来躲在傅家,是不是?的确很好笑。”
      这番阴毒恶斥,未止住又敏放声捧腹,反倒让她笑到飙泪,“妈,你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跟姐都照你的法子活,你干嘛还这么生气?钱瑞祺不要我,要外面的小妖精,徐风哥要吸毒,戒也戒不掉,这你也要赖到我们头上?哈哈哈,你说这好不好笑?我真的觉得很好笑耶。”
      又敏轻描淡写一句,如同轰然投下一枚重型炸弹,炸到偌大厅内销烟弥漫,在场三人同时身形凝滞,透过重重熏呛迷雾惊骇对望打量,各怀心事。
      傅太太震惊抽息,沉沉往后瘫陷入沙发深处,仿佛一时消化不了入耳字句,回不过神。
      又琳茫然转望傅恒,惨白小口张合,却摇摇欲坠,难以成言。
      傅恒深深看进又琳的惊慌失措,眸光深沉怜惜,隐约淡淡歉意,眉头却肃杀拧起,咬牙抽颚,骨节分明的大拳抽紧仿佛要将某人的脆弱颈项即刻掐断捏碎。
      又敏得意洋洋,尖声锐笑仍旧在空旷大厅上空盘旋,异常刺耳挠心,“怎么?你们都很惊讶吗?不用装吧。还有——”
      砰砰砰!
      沉重门板拍击声一叠连声响起,仿佛十万火急,猝然惊断又敏的乘胜追击。
      厅内四人面面相觑,窗外夜色浓浊,傅太太今日才抵鹿城,傅家老宅也今夜才灯烛齐明,怎会这就有客到访?
      又敏敛了大笑,机敏地一跃而起,将来人迎入大厅。
      衣着休闲随意的一男一女,却神色肃穆严谨,眼光冷锐环扫室内。
      现场早已乌烟瘴气一团混乱,待这两人淡淡开口,即刻乱上添乱。
      “你们好,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我是鹿城警局的涂封华探员,这位是邢竟芳探员,”警徽随即被出示,金属铜面在巨大古董水晶吊灯下冷冷生辉,“请问哪位是傅又琳女士?”
      又琳微微点头回应,摸不着头脑。
      “警方怀疑你与钱瑞祺先生遇刺案件有关,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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