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少年游》无为碌碌

3、深院闻得天籁音

　　转眼之间，已过半月。
　　医馆早已顺利开张，白大娘每日往返于医馆，沈亦白更不用提，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白芷是个省心的，每日看看书，在府里闲逛一会，一天也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只是这白薇日日见不到沈亦白，自是抓肝挠心，每天问这个丫鬟问那个管家，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沈亦白挖出来。
　　这日午饭过后，白芷见阳光正好，于是便沿着长廊散步也当遛食。长廊很有特色，弯弯曲曲地将沈府大大小小的房间都串联在一起，支路很多，一不小心便不知道去了哪里。白芷又是漫无目的地闲逛，所以很快便来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是偏僻，白芷见四周静悄悄地也没有人，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于是打算按照原路返回。
　　正要转身时，不知从哪突然传来一阵悠扬而又凄凉的琴声，白芷一时被琴声吸引，愣在原地。
　　好凄美的琴声，似闺中女子在诉相思，可又有一种年少不得志的悲怨，这人好生怪异，白芷心里默念道继续往下听下去。
　　琴声越往下越是奇怪，既有富贵人家温润婉约之感，又兼天潢贵胄的磅礴大气之式，总让人有一种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飞入百姓家的感觉。
　　慢慢地白芷听出了弹琴人的想要表达的心情，原来是在感叹红颜命薄，命途多舛啊。白芷肯定弹琴者是个女子，而且相貌必定不差。
　　“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白芷情难自已脱口而出。
　　“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沈亦白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白芷顺着声音转过身，原来沈亦白就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来的，竟一点都没察觉。
　　“亦白大哥安好。”白芷收敛起自己的情感，拱手向其行礼。
　　沈亦白亦拱手行礼笑道，“我们是一家人，白芷妹妹不必拘礼。”
　　白芷笑了笑并未说话，这时琴声戛然而止。
　　沈亦白向前走了几步，望着远处的一间院落，感叹道，“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白芷在后背笑道，“秋云用在这里似乎不妥。”
　　沈亦白转过身来亦看着白芷笑道，“确实！是我才疏学浅了。”
　　白芷被沈亦白这样打量着一时觉得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道，
　　“对了，院里的弹琴的是谁？”
　　沈亦白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院落，微笑道，“一个故人。”
　　“故人？”白芷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沈亦白略有些怜惜地感慨道。
　　白芷听罢一愣，不禁有些心虚，正要出口反驳，沈亦白开口了。
　　“不若你同我一起去拜访她，想来你二人性格相似，也许会有一见如故之感。”
　　白芷听罢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
　　“为何？”沈亦白有些不解地问道。
　　白芷略微顿了一下，微笑道，“想来姑娘是个礼数周全的人，若突然冒昧前往倒让人觉得不尊重她。”
　　沈亦白微微点了点头，肯定道“确实，是我疏忽了。”
　　“无妨。时候也不早了，白芷就不耽误亦白大哥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亦白在背后叫住了白芷。
　　“怎么了？亦白哥哥还有事情？”白芷转过身疑惑地问道。
　　“我同你一道回去。”沈亦白边说边向前走。
　　“你不去拜访这位故人了？”白芷一面和他并排走着，一面问道。
　　“不必了，我怕你不认识路。况且回来的时候，管家告诉我白薇妹妹一直找我，想必有什么事情吧，之后再来也无妨。”沈亦白侧过脸冲白芷笑道。
　　白芷并不看他，目光平视着道路，笑而不语。
　　二人沿着长廊安安静静地走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期间遇见不少仆人，无一不感叹二人站在一起真真应了那句郎才女貌。
　　“我记得妹妹小时候似乎生过一场重病……”沈亦白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哦……”白芷目光闪躲了一下，略有些心虚地低声回应。
　　“现在可大好了？”沈亦白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异样，继续不动声色地追问下去。
　　“嗯……”白芷手心不禁冒出汗来。
　　“妹妹可是上了私塾？这么长时间不见……”
　　“亦白哥哥！”
　　沈亦白话还没说完，白薇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白芷原本扑通乱跳的心一下子平复下来，心里默默地夸赞着白薇。
　　“白薇妹妹好。”沈亦白虽有些不悦但依旧面不改色地行礼问好道。
　　“你这么多天去干嘛了？”白薇草草地请安回礼，略有些埋怨地问道。
　　“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沈亦白客气地笑道。
　　“就这么忙吗？”白薇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白芷拿着手帕掩着口鼻低头嗤笑一声，心里又一次夸耀了白薇一番。
　　“你们慢慢聊，我回屋休息去了。”
　　“姐姐回去吧。回去吧。”白薇哪里顾得上白芷，继续追问沈亦白。
　　白芷如卸重任，似阵风般逃离现场，刚进屋她就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
　　正当白芷纠缠沈亦白时，白大娘不知为何从医馆回来了，正好看见这一幕，内心顿时恼火不已，可毕竟在沈亦白面前不好发作，于是暗自将怒气隐忍了下来。
　　整整一个下午，白大娘都精神恍惚的。好在那天下午她看病的人并不多，并未出现什么纰漏。
　　白大娘阅人无数，她早就把沈亦白看得透透的。她太清楚沈亦白的野心，沈亦白的抱负了，她深知沈亦白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人，对男女之情看得很通透，绝对不会被这种事情拖累。不出意外，他今后的妻子要么出身于富商巨贾，要么出身于名门世家。而白芷白薇，自然不在他的选择之内。
　　除此之外，白大娘也深谙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就像是在沙地上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看似风光实则摇摇欲坠，因此她对于白芷沈亦白从小定下的娃娃亲绝口不提，一是为白芷终生幸福着想，二是为沈亦白前程着想。
　　白芷倒是洁身自好很是让大娘省心，只是这白薇忒不识好歹些。想到这里白大娘就恨的牙痒痒。
　　不行！不能再在沈府住下去了。白大娘心中暗下决定。
　　晚饭，四人破天荒地聚在了一起。白芷吃饭从来都是默不作声，一副大家风范。可白薇就不一样了，本来就爱说，再加上好不容易逮到了沈亦白，简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脱了笼的猛兽般，聒噪不已。沈亦白虽很是不耐烦，但表现的依旧很得体。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白大娘阴着脸心里暗骂道。
　　晚饭过后，养胃茶便端了上来。四人继续围着饭桌喝茶，这时大娘开口了。
　　“慕儿，我们娘仨住在你的府上已经半月有余了，婶娘想着搬出去住。”
　　“娘！”还不等沈亦白说话，白薇就喊叫起来。白大娘瞪了白薇一眼，白薇立刻讪讪地住了口。
　　“婶娘，可是府上招待不周？”沈亦白有些自责地问道。
　　“不是，慕儿你别多心，婶娘在这里住的很舒心。只是一直这样住下去不成体统。”白大娘连忙否认道。
　　“这又是什么道理？慕儿的娘亲不在了，婶娘就是慕儿的娘亲。娘亲和儿子住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么？”
　　沈亦白理由充分，一时竟让白大娘哑口无言。
　　“亦白大哥，你误解了，娘亲不是这个意思。娘亲是说她闲云野鹤惯了，如今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吃着这么好的膳食，一概事物皆有人料理，虽舒坦却不习惯。况且，我和小薇还未出阁一直借住在这里，当然亦白大哥不是外人，但是也难免落人口舌。”一直品茶沉默不语的白芷放下茶盏，微笑道。
　　白芷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一向善于言辞的沈亦白一时竟无言以对。
　　“姐姐！”白薇厉声埋怨道，但白芷不为所动，依旧目光如炬地盯着沈亦白，等待他松口。
　　“婶娘一定要搬出去住吗？”沈亦白笑容凝固在脸上，再次向大娘确认道。
　　“慕儿，只是搬出去住又不是看不见了，不说在医馆日日能见到婶娘，你得了空去婶娘住处坐坐，咱们不也在一块不是？”白大娘拍着沈亦白的手笑着安慰道。
　　“既如此，慕儿也就不勉强了……沈府后街的巷子里空着一处，明日我便找人收拾了，选个好日子婶娘再搬过去罢。”沈亦白低着头有些不舍地妥协道。
　　“亦白大哥，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和白薇闲着也是闲着……”
　　“姐姐！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之前连头发都是我给梳！”不等白芷说完，白薇便眼眶通红怒气冲冲地打断道。
　　“薇儿！”白大娘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副不成器地样子瞪着白薇。
　　“娘！呜呜呜呜……”白薇泪如雨下，捂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
　　“娘，我去看看她。”白芷见白薇跑出了屋子，焦急地说道。
　　“不必管她。”大娘没好气地说道。
　　就这样，气氛一时尴尬不已，三人心思各异，沉默许久，大娘开口道。
　　“慕儿，明日我们便搬出去。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沈亦白点了点头并未言语，白芷如释重负轻松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