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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分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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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是她十三岁的生辰。
过了这一天,她就可以准备与他一生厮守了。
那一天,她收到了他送来的一支凤头钗。
那一天,他收到了封他作将军的圣旨。
边界战乱,他需领兵出征。
他走的那天他们在白芍花海中告别。
他将一朵小巧的花朵簪在她发间,柔柔抚过她的颊:“我不会离开太久。”
“嗯。”她仰脸看他,恋恋不舍道:“我等你打了胜仗回来娶我。“
他轻笑,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她是那么坚信她的将军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归来,归来做她的夫君,坚信到连一个信物都没有赠于他,哪怕是一粒相思豆。
他和她,是不需要什么信物的。
她在家中兴奋而幸福地忙碌着。妆在开了又合,喜服制了又改,连眉心一点朱砂的形状,都要斟酌许久。
她要做世上最美的新娘,才能配得上将来凯旋的他。
她将这话说与他听时,他笑了,指尖绕上她一给长发:“芍儿本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何必再多费这些心思。”
那时她娇嗔道:“油嘴滑舌。”
她曾无意间听得府中相爱的家仆如此调笑,当时却未曾想过有一天这些话也会从她口中说出。
回过神来,手中的绣样已被冷落了许久。
相思苦多,便只有时时回忆这些柔情的瞬间。
他走了还不是两月,她却已思念得入骨。
远在边关的他,一定也在时时想着她吧。
大礼的筹备,也得再加紧些了呢。
其实这场大礼从他们订亲后就一直在筹备,即使在老丞相丧礼期间,也在零零碎碎地准备,到现在也可算得万事俱备了,可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足。
她要让他和她的大礼,盛大隆重到整个京师再无人可及。
她将这话说与他听时,他笑了,轻轻拥她入怀:“无需操办,单是这天下最好的新娘便无人可及。”
那时她偎在他怀里,道:“那这天下最好的新郎呢?”
又走神了。
他出征已半年有余,想必也不会再耽搁太久了。
前日接到了他的家信,信里道战事吃紧,大约还要些时日,叫她不必挂念,仔细照顾自己。字迹一如往日端正,却在笔画之间略显焦虑,想来是在军帐中勿写就。
她想象他在军中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轻勾。
明明他才是那个照顾不好自己的人,却来要她自己保重,叫她如何不挂念。
将近一年不见他,她几乎思念成狂。
他的家信渐渐少了,传回京师的急报渐渐多了。
边界的战事每况愈下,近日的消息,又有三座城池失守了。
她颤抖着手给他写了封信:
几时能归?
却终究没有寄出去。
她不希望给他那颗肯定烦躁不安的心,再送去任何一丝波澜。
她的将军,可以不是英雄,但一定不能是懦夫。
两年了。
京城最终被攻破了。
她站在府门口,看叛军押着俘虏走过。
国破,家安在?
她就这样站在那儿,自破晓到黄昏,一天,两天。
却始终没有他的身影,连一封阵亡书都没有。
一月,两月。
别人都说他死了,即使没死也不会回来了。
面对来提亲的媒人,她一语不发,一下一下,虔诚地擦拭着妆奁上的积尘。
这是为他和她的大礼准备的。
媒人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你还是个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吗?那都是前朝的老皇历了。订过亲的人,还有人肯要就知足吧,不嫁拉倒!”说完,趾高气扬地扭着腰走了。
她还在那里,一下一下将红木擦得锃亮。
她这一生,只做他的妻,萧景明的妻。
她越来越多地想起姑姑。
她没有见过姑姑几次,连她的脸也记不得。但她懂得了姑姑最后的选择。
姑姑永远在心爱之人身边。
可她不知道,她懂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