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水间》miwu蘼芜

8、第 8 章

　　盈一知道怎么劝露一也是听不进去的，她也想过撒手不管，可那是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亲姐姐，她终究狠不下那个心，只有将自己所见所听如实告知尤氏。
　　尤氏性子沉稳，在京都官眷圈子里名声不错，尤氏便让家中仆人大肆宣扬自己的病情，让人一听就觉得尤氏怕是不成了，交好的太太们纷纷前来探望尤氏，只要来人尤氏就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哭，别人问怎么了，也只说自己的大姑娘可怜，究竟是怎么可怜也不细说。
　　一时间京都城中众说纷纭，有的说临阳郡王府苛待世子妃，累得世子妃娘家太太卧病在床以泪洗面，有的说临阳郡王家看不上常家故意为难常家，有的说常家高攀了临阳郡王府，如今女儿遭了难也是活该。
　　尤氏不管外边儿议论，只一个劲儿的见人就哭自己的大姑娘命苦，哭了几日眼睛都肿成了桃仁儿也不罢休，随着这件事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临阳郡王府也被传出曾经挪用过露一的嫁妆银子，尤氏更加哭得厉害，每次前来探望的太太们都被尤氏哭得摧心肝的难受，连着掉了一大海的眼泪。
　　闹了几日，这件事终究还是传到了宫里，临阳郡王妃生怕引火烧身躲着不敢见人，皇帝管不了这些家务事，中宫之位空悬，太后不得不出面，找来了临阳郡王，却半天不知怎么开口。
　　吃了一肚子的茶，临阳郡王只低着头，半句话也没有，太后一个劲儿的叹气，只觉得脑仁儿疼。
　　终是觉得耗费时间，太后开口道：“郡王，这本是你的家务事，可事关皇室，也是皇家的家务事，如今京都中议论纷纷，皆是说你郡王府仗着自己皇家身份糟践人家姑娘，你那王妃我是见过的，平日里见了谁都是用鼻子瞧人，你身为府里主君，也该多家管教才是。”
　　临阳郡王沉默了老半天，终究憋出了一句话：“娘娘说得极是。”
　　太后满腔子的大道理被临阳郡王一句话堵得不知该怎么倒出来，泄了气道：“那郡王打算如何处置？”
　　临阳郡王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头拜下去道：“但凭娘娘吩咐。”
　　太后是个好性儿的人，却也有些气了，临阳郡王这个样，难怪府里会出这样的丑闻，太后疲惫道：“容我想想，郡王跪安吧。”
　　郡王出去后太后眉宇间阴霾不散，身边的刘嬷嬷自小伺候太后，自然知道太后的焦虑，她安慰道：“娘娘别忧心，谁家没点子家务事，此事也不全是郡王妃的错，常家的尤太太在家哭了几日，明摆着要将事情闹大，郡王妃家纵然有错，好歹是皇家子孙，她家姑娘那点子嫁妆银子，谁能看上眼，保不准就是常家闹出来的事情。”
　　太后扶额想了想，并没有表态：“这样的事情哀家本不想过问，他临阳郡王府拐了几个弯儿，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亲眷，说句不好听的，他祖上是曾经谋逆的罪臣，如今有这般身份地位都是皇恩浩荡，这趟子弄出这些污糟事儿来丢的是皇家的脸，常家是武将之家，稍微不注意便会寒了众多武将的心，那皇帝的处境便不好了。”
　　“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刘嬷嬷给太后按着头，太后这才稍微舒服些。
　　她叹了口气道：“这种事向来都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想要理清楚是不可能的，得找个熟悉他们家事务且能怔住两家的人来办才好，最好得是宗族里的人。”太后思虑片刻，唤来了传旨的太监道：“去定阳王家，传定阳王妃来。”
　　又是几日过去，常家门上来了个临阳郡王家的小厮，请常老爷并太太去临阳郡王家听听此事的说法，尤氏的病早就好了大半，虽在床上躺了半月，但一听临阳郡王家要给说法，风风火火的起床收拾便要出门。
　　常老爷在任上抽不开身，尤氏一人去老太太总觉得不妥，姨娘们又不好出面，犹豫再三，终还是得让盈一陪着去。
　　尤氏早就听说太后遣了定阳王妃前来说和，生怕这一趟子是鸿门宴，将家门精干强壮的家丁带来了好些，进门时熙熙攘攘一大群人，不像是和谈，倒像是去掐架的。
　　郡王妃的白眼几乎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冷冷的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常家那一大帮子人。
　　上首坐着的不是定阳王妃，却是定阳王家的世子烨征，盈一有些惊讶，那不正是在父亲寿辰上将自己惹哭的人吗？想到这里盈一有些不高兴，移开目光不去看烨征。
　　烨征脸上挂着合适的笑容，抬手让座，又吩咐侍女端来了茶水果子，临阳郡王并郡王妃在这个世子爷面前显得格外安分，并不敢有任何一句反驳。
　　烨征朝着盈一的方向看了看，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随机开口道：“前些时日太后娘娘召我母亲入宫，说了咱们两家的事，我家母亲常年病着，父亲也不大管事，便遣了我来说和，还请在座各位莫要见怪。”
　　这样的话终究只是客气一下，元德帝深情，一生后宫只有太皇太后一人，于是乎先帝只有定阳王这么一个兄弟，定阳王虽没什么大造化，但与先帝感情极好，先帝驾崩时，嘴里念着的也是让皇帝对定阳王好，而面前的，正是定阳王家千娇万宠的嫡子，朝中多少官员都对定阳王一家恭敬有加，更别说如今早就沉寂下来的临阳郡王府和常家这五品的门户。
　　烨征在上首坐定，淡淡道：“尤太太，郡王妃，有什么便说吧，今日我是得了太后的恩旨来的，定会为两位做主。”
　　尤氏是见过烨征的，胆子也大了些，道：“前些时候我家大姑娘生了个丫头，郡王妃口上心上的不满意，我一着急气得起不来床，又听说郡王妃动了我家大姑娘嫁妆里的银子，敢问郡王妃，这般做法是否欠妥？”
　　郡王妃从尤氏进门的时候便憋了怒气，再听尤氏这么夹枪带棒的一通话，也不管有理无理，张口便来：“太太好大的口气，您家什么身份，咱们家什么身份？小门小户的嫁妆能有多少？送我我都瞧不上，还用得着背着挪用吗？”她说着抬头扫视了一圈尤氏带来的人：“今日说和的是太后娘娘，咱们府本是诚心和解，可四爷您瞧瞧，这阵仗哪像是和解，这分明就是来掐架的。”
　　“郡王妃真是有眼力！”尤氏曾经也是斗法的好手，自然也不畏惧郡王妃：“今日吃亏的是我家，若没有个说法，那可不是要掐架吗？”
　　“这里是郡王府！哪里轮得到你造次！”郡王妃说着便要叫人将尤氏等人拖下去，只听见烨征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落在了桌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郡王妃和尤氏立即噤了声，烨征只是抱歉的笑笑道：“常年习武，手劲儿大了些，二位莫怪。”
　　他脸上虽挂着笑，却没人再敢说话，烨征转头看向下首的烨永道：“烨永，你看该如何处置？”
　　烨永一看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难免有些为难，一边是心爱的妻子，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烨征轻轻一笑道：“我明白了。”他转头看向尤氏道：“尤太太如今作何打算？”
　　尤氏为刚才的失仪觉得尴尬，带着歉意一笑道：“依着我的想法，自然是希望咱们两家和离，也好过我家大姑娘日夜受这般折磨。”
　　和离的话一出，烨永算是忍不住了，他站起来道：“岳母大人，这万万不可，露儿为我们家诞育子嗣，我岂能负她？”
　　尤氏这时候才觉得烨永顺眼了些，她缓声道：“既然姑爷觉得和离不妥，那便分府吧！我家大姑娘同姑爷搬出去，家中田地房产将姑爷那份儿分出来，我家姑娘也能过得松泛些。”
　　此话一出，郡王妃再次怒了：“四爷您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父母俱在，却撺掇着别人家的儿子分家，有这样的母亲，说她家姑娘得人意谁信呐！想要分家，除非我死了！”
　　“那便和离！”尤氏咬着牙看向郡王妃：“咱们家虽门第不高，却也是有风骨的，我家姑娘怎么样明眼人都知道，今日孰是孰非不用我说，我今日是抱着将我家姑娘带回去的心来的，也省得郡王妃日日看着糟心。”
　　郡王妃冷笑着，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嚣张了半辈子，自然不会在尤氏面前低头：“想要和离，休想！从咱们家出去的只有弃妇，若要走，我便让烨永给你们家一纸休书！这样两家干净！”
　　尤氏气得手直发抖，盈一握住尤氏的手，将尤氏肩膀轻轻按住，抬头看着郡王妃道：“王妃说要休妻，请问我大姐姐是犯了七出哪一条？”
　　烨征听了半日的妇人吵架已经有些脑仁儿疼，忽的听到盈一的声音，不由得眼前一亮，来了这半日，终是等到她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