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水间》miwu蘼芜

4、第 4 章

　　门上早早便有伺候梳洗的丫头婆子候着，盈一将吉服交给她们，便转头朝阙松堂去。
　　忙活了大半个月，今日便要见真章了。盈一平日不爱出门走动，京都多少勋爵人家都是她没见过的，好在夏禾寻来了画像，盈一几乎是熬了一整个通宵记了下来，生怕除了纰漏，到这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进到阙松堂，老太太还未梳洗完，几个姨娘并馨一如一已经到了，见盈一呆呆的想事情的模样，秦姨娘不由得好笑。
　　“这往日里二姑娘就是呆呆的，怎的今日还是这般模样，今日是老爷的喜日子，二姑娘这样可不成啊！”秦姨娘说着便笑出了声。
　　盈一一时间有些尴尬，众人瞧不起她她是知道的，也不想辩驳什么，旁边的扈姨娘却看不下去了，她受盈一的恩泽不少，自然见不得盈一受委屈。
　　“二姑娘整日的忙碌，自是受累了不想多话，往日里二姑娘便是最安静懂事的，哪里像秦姨娘的四姑娘，都快及笄了，还干些与下人争抢的糊涂事儿！”
　　这事说起来秦姨娘无可辩驳，盈一也有耳闻，说是如一看上了丫鬟的一个手帕，想要丫鬟让给她，谁知那丫鬟说是家中祖母给绣的，说什么也不给，如一发了好大的脾气，若不是闹开了，只怕那丫鬟如今已经被如一撵出门去了。
　　“都是些小事儿。”盈一噙着合适的笑容开了口：“四妹妹是咱们家的主子姑娘，要什么没有，不过是个帕子，哪里就金贵了，咱们家什么样的帕子没有，四妹妹也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这几天过去，不也好了吗？”
　　盈一愿意做和事佬，秦姨娘和扈姨娘自然也不说话了，下首的如一很是不服气的撅了噘嘴，察觉到秦姨娘咬牙切齿的目光，即刻敛了目光坐好。
　　老太太今日的穿戴也比往日要鲜亮些，往上首一坐，众人颇觉得惊艳。
　　不多时常老爷的长子珩亦也来了。常老爷总觉得武将不是条长久的路，便让唯一的儿子从小读书，少时在家中请先生，大了些便送到了书院，盈一每年见到珩亦的日子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想着也是恰逢父亲寿辰，珩亦便向书院先生告了假。
　　“亦哥儿似乎又长高了些啊！在书院，一切可好？”老太太的眼中闪着泪花，又是高兴又是心酸，自己的亲孙子这么些日子不见，心中的想念不必任何人少。
　　“祖母安康！是孙儿不孝，不能侍奉祖母左右，孙儿在书院很好，祖母不必挂怀。”珩亦深深的鞠了一躬，书院的日子起早贪黑，这其中的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常老爷和尤氏一起进来，见到珩亦的时候也满是欣喜，向老太太行过礼之后，尤氏便拉着珩亦不肯撒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我的好孩子，你可回来了，怎么瘦了？是不是书院的饭食不好？我都说了虽然去书院也大可以住在家里，你爹这个倔脾气硬是不听，这下可好，孩子都苦成什么样了。”尤氏说着便开始垂泪。
　　常老爷在一边看着，虽然也心疼珩亦，但态度却异常坚定：“亦哥是男子，哪就有那么娇气了？”说罢转头对珩亦道：“前些时日书院的徐先生给我递了话，再有半年便是殿试，打算让你下场试试，往后的半年，便在家中好好备考吧，但有一点要记住，切不可偎慵堕懒。”
　　珩亦十分有礼的向常老爷抱拳拜下去道：“儿子省得，谢父亲教诲。”
　　武将家就是这样，文人瞧不起，上头的人不在乎，只有上战场回不来的时候才能为家中挣得些贤名，常老爷惜命，一家子的重担便交到了珩亦的肩上，好在珩亦上进，才过了几年便争得了殿试的资格。
　　看到上头说完了话，底下的姨娘们才开口。“老爷和太太今日的衣裳真是好看。”扈姨娘夸道：“看这不深不浅的红色，既不过于花俏也不失喜气，老爷腰带上这满满的寿字，每个都这般端正，想来定是好几个绣娘的手艺了，太太这头饰也好看，本来衣裳就漂亮，搭上这头饰真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止呢，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太是哪家的姑娘呢！”
　　扈姨娘一番夸赞十分得体，自然也讨人喜欢，虽说也有奉承的意味，但平日里照顾她们孤儿寡母最多的便是盈一，她办的差事就算是奉承几句也是应当的。
　　再看尤氏，被扈姨娘夸得喜上眉梢，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道：“就你会打趣，都七老八十的年纪了，哪还比得上姑娘们。”说罢朝盈一十分可亲的笑道：“这都是二丫头置办的，我还怕太花俏了，毕竟老太太还健在，老爷这寿辰是不该办的。”
　　老太太一听便摆摆手道：“不碍的，如今维丰是家中的主心骨儿，辛劳了这么些年，也该是时候享享福了，照我说，这寿辰就得办，让大家伙儿都热闹热闹，亲戚邻里也多走动走动，这才是过日子。”
　　常老爷对老太太的意思心领神会，这京都城的势力盘根错节，要想官场上混得好，底下的交情自然不能少，眼看着珩亦也要进官场，自然不能放过任何打交道的机会，喜宴寿宴里认识的，攀上交情的多了去了，甚至在些白事上都能有不一样的际遇，往后在城里头遇上了，再攀谈几句，一来二去熟络起来，在官场上不愁没有帮衬。
　　只是哪些能交心，哪些该交钱，这些常老爷也是个二愣子，到如今也没有摸透。
　　“这吉服的事，二丫头办得很好。”老太太转头朝盈一道：“老爷太太的吉服之前没掌过眼，如今一看，甚是惊艳。”老太太知道常老爷和尤氏有意让盈一露脸，自然也得夸赞几句。
　　盈一欠身道不敢当，实际上她自从接手这个事情，最先安排的便是吉服，老爷太太的要用什么冠，搭什么图案，早早的便知会绣娘。老太太的要什么式样，姑娘们要什么颜色，每个人不能重样儿，也要有新意，这可是盈一熬了几个日夜想出来的。
　　放眼望去，老太太的是湖蓝牡丹袍子，选的是当下最时兴的轻罗纱做外袍，中衣选了老太太喜欢的苏锦，春日里穿着合时宜也不会太过轻薄。
　　几个一穿的都是云锦衫裙，搭着月影纱做的半臂，衣衫上的绣样也是各自喜欢的图案，虽然样式一样，颜色却不同。
　　各位姨娘则是盈一问了各自喜欢的样式吩咐绣娘做的，一眼看去，堂上尽是春日的喜庆颜色。
　　尤氏喝了茶，转头问盈一：“宾客的座次可都安排好了？菜式选的是些什么？厨房的妈妈伙计们可忙得过来？”一连三个问题，盈一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正要开口回话，只听见常老爷笑道：“前些时候我还当你多放心二丫头，原来也操心着呢！”
　　尤氏笑道：“二丫头也是头一回办这些差事，我多操心些是应当，也怪我，太心急了，一下子问这些，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可看二丫头在吉服上下的功夫，我也不多问了。”她说罢向盈一道：“这个头你开得很好，不多会儿宾客便上门了，我也躲个清闲，你与我一同门上接客，一应杂事你多看顾着，若是有不听话的丫头婆子，只管来回我。”
　　盈一应了声是，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以往她不愿应酬，每次和尤氏出去吃席都是躲在尤氏身后吃茶吃菜的人，从不多说一句话，甚至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去。
　　也正是盈一的这个不爱出门，得了个病痨的名声，说得好听点是身子不好不大出门，说得不好听点便是脑子不好使，出了门也不说话，呆呆的蠢笨样儿，盈一可不在乎这些，只管自己畅快，哪里管别人的嘴巴。
　　老太太高兴，叫了大家一起用早饭，三位姨娘自然齐刷刷的站在身边服侍，老太太闲太多人站在身边用得不踏实，便将三位姨娘唤去了偏厅用饭。
　　一家子和和乐乐的用了早饭，便到了盈一最怕的见人的时候了。
　　门上早早的便有丫头小厮等着，最先来的是露一和她的夫婿也就是临阳郡王家的世子，唤做晔永的，晔永算是个书呆子，不像其他的世家子弟一般喜欢呼朋唤友吃酒听曲，所以朋友也算不得多，可今日晔永的身后很反常的有条小尾巴，盈一一眼望去，只见那人身上穿的是皇家御赐的蜀锦，头戴一个白玉冠子，身量挺拔，足足比自己要高了一个头。
　　盈一第一眼见他便有些不舒服，他高高的抬着下巴，仿佛所有人都应该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俯首称臣，待听到晔永介绍说那是定阳王家的世子的时候，盈一知道人家为什么高傲了，在晔永面前常老爷夫妇还能摆摆岳父岳母的款儿，在晔永这根尾巴面前，常家这一大家子不就是人家的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