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水间》miwu蘼芜

2、顾家公子

　　如今正是初春时节，盈一的额上背上却隐隐渗出汗来，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烧得通红，盈一尴尬不已，脸烧得更红了。
　　顾老太太亦是见到盈一这般模样，便笑道：“果然是姑娘家脸皮薄，哪像我家这个皮猴子，上天入地都无人管得住他！”
　　“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哥儿一看便是个懂事的，更何况如今孩子都还小，调皮些总是难免的，瞧哥儿这模样，定是老太太教养的好。”尤氏笑道。
　　“瞧你这儿媳！”顾老太太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真是张巧嘴，心肝儿也是水晶做的，难怪这么多年你都可以当甩手掌柜，这家在大太太手里绝不比当年你当家时差。”
　　常老太太笑道：“我老婆子能有什么能耐，这偌大的家业，都是他们夫妻挣来的，我老婆子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
　　“祖母可莫要这般说。”说话的是四姑娘如一，她脆脆的声音道：“父亲曾说过，若不是有祖母的生养之恩，哪里来的如今常家的种种，父亲常教导我说，祖母是于家中有功德的，咱们定要好好的孝敬祖母。”
　　常老太太被如一这一套说辞恭维得甚是舒服，见身边的顾老太太有疑色便道：“这是我们家老幺，唤如一。”
　　如一听到常老太太介绍自己给顾老太太，以为自己总得要被顾老太太夸奖几句，赶忙规规矩矩的坐好，脸上挂起了她认为最可爱的笑容，可顾老太太只是笑了笑，随即道：“想当初咱们坐在一起聊着夫君孩儿，如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这时光真是去得快啊。”
　　“可不是么！”常老太太道：“当初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在军中打了招呼，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那是他自己争气。”顾老太太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自己以前的那些辉煌事迹：“如今这般，都是他肯吃苦，我那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不值什么的。”
　　顾老太太说着转头看向盈一道：“你们家大姑娘我倒是见过几回，嫁了临安王府的分支临阳郡王家，京都人人称赞你家大姑娘，这二姑娘倒是很少说起，说句玩笑的，当时老姐姐去请我，我还惊叹常家什么时候出了个二姑娘呢！”
　　大家听罢便笑起来，顾老太太又看了看盈一道：“不过说实话，你们家这二姑娘通身的气派，一点也不输大姑娘，我瞧着便喜欢。”
　　听到顾老太太提起大女儿露一，尤氏立马便来了兴趣：“说起我那大姑娘，前些日子传话来，说是有了身孕，老太太听了也欢喜，以后也算是有了依靠。”
　　“是吗？”顾老太太亦是高兴道：“这是好事啊，你们家大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若是生下个嫡子，那以后的的日子定是不愁了。”
　　“我倒是想有个外孙儿呢！”尤氏笑得都快看不到眼睛了：“可是这孩子的事谁能说得清呢，不论是哥儿还是姐儿，咱们定然是一样疼爱的。”
　　顾老太太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孙儿道：“想来咱们在这儿孩子们也拘谨，我老婆子有些时候没有摸牌了，要不然咱们去偏厅摸摸叶子牌，也让孩子们说说话顽笑顽笑。”
　　尤氏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道好，吩咐婢女们下去准备，一屋子的人零零散散的出去了，就剩下几个小辈的，盈一更加觉得压抑了。
　　如一见大人们不在了，赶紧挤出一个笑容道：“敏之哥哥平日都读些什么书？去过些什么诗会？妹妹身为女子去不得什么诗会雅集，敏之哥哥不妨和妹妹说说吧？”
　　顾敏之只是微微颔首道：“诗会雅集我去的不多，家中长辈管教得严，只在家读些四书五经。”这回答简明扼要，分明是没有讨好搭理之意。
　　可如一竟像是听不出一样，脸上笑得十分可爱：“那敏之哥哥以后是不是要考取功名？若是以后敏之哥哥登阁拜相，那敏之哥哥的夫人岂不是可以做诰命夫人嘛！”
　　眼见如一什么话都敢说，盈一不由得出声打断她：“四妹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如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顾敏之是内阁大臣之孙，若是自己争气，加上家族中的荫封，登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登阁拜相的过程却是比旁人容易得多，这个中关系并不是可以拿出来说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可是祸及全家的大罪过。
　　顾敏之却似乎不在乎那么多，他脸上有了些笑容看向盈一道：“诰命夫人，那是自然的。”
　　盈一没有抬头，却知道顾敏之看着自己，顿时脸上烧得通红，顾敏之笑了笑，转头和尤庭远讨论些诗词，被冷落一时的尤庭远见顾敏之热情，二人也渐渐熟络，如一也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盈一只在旁静静的听着，画面甚是和谐。
　　黄昏时分，常家夫妇一齐送走了一众客人，尤氏今日到处说了自家大姑娘有孕的事情，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条。
　　“咱们露丫头真是好样儿的，虽说头一个没保住，可如今总算是有了，我得好好送些滋补的药材去，要是一举得男，以后露丫头有的是好日子。”尤氏笑眯眯的唠叨。
　　常老爷乜了尤氏一眼道：“露丫头的日子有了着落，现下盈丫头也及笄了，好歹也要为盈丫头谋划谋划。”
　　尤氏一听便不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不在了大半：“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两个丫头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别说盈丫头了，就是馨一如一到了年纪，我还不是得为他们筹划，难不成在老爷的眼中，我竟是那般人吗？”
　　常老爷一听尤氏像个炮仗一般便有些不高兴：“我只说了一句，你那便有千句万句等着我，我哪里是说你善妒了，我不过是说如今盈丫头大了，咱们也得为盈丫头想想前程了。”
　　尤氏心里自然还有千句万句不满，她进门时发了愿的，只要常老爷对她好，她定要做个贤良淑德的主母，常老爷是个武将，不会疼人，虽对她算不上热情，但对其他几个妾室也算不得热情，对待她也算是和颜悦色，尤氏也从未做过什么大的错事，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母算是尽职的了。
　　她压了压嘴角，道：“盈丫头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姑娘，我自然为她筹划，我娘家兄弟媳妇儿早看中了盈丫头，问过他家庭远了，庭远也是几千个愿意，谁知今日顾老太太带来了个长孙，顾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可谁看不出……”
　　“什么？顾家？”常老爷瞬间回过头，没注意前方的台阶差点扑到了台阶上，尤氏赶紧扶住了常老爷，又将常老爷扶进房里坐下，倒了杯茶给他才道：“顾家怎么了？顾家的家世在京都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细算起来，比露丫头嫁的临阳郡王府还好些，如今是顾老太太带着长孙亲来，八成是这个意思。”
　　“你懂什么！”常老爷低喝道：“顾家是什么家世？几朝元老都出在顾家，顾老太爷是前朝丞相，如今虽已致仕，儿子却是内阁大臣，若是咱们与顾家扯上关系，你叫别家怎么想？难保就是个文官武将结党营私啊！”
　　尤氏听得心惊肉跳，惊道：“难不成，盈丫头就只能配个兵鲁子吗？那露丫头还嫁的是宗亲呢，不一样没事！”
　　“这不一样。”常老爷似乎也有些吓到：“临阳郡王府从临安王府分出来几十年了，虽不至没落，也没什么荣耀了，这些年无非是因为亲家撑着，再过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这样不上不下的，不辱没了露儿，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可顾家不同，如今顾家炙手可热，若是咱们攀上了，指不定那些谏臣要往我身上喷多少唾沫星子！”
　　尤氏听着听着不由得白了常老爷一眼：“想想老爷这把年纪了，还不过是个参军，这官还能大到谏臣们抓着老爷不放吗？老爷这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觉得那些谏臣无事可做了？”她说着坐到常老爷身边，微微的笑着，直把常老爷看得如坐针毡。
　　官位不上不下这是他一辈子的心病，他竟不知要拿些什么话来回答尤氏，只得侧过身躲开尤氏的目光。
　　尤氏笑了笑道：“老爷想岔了，若老爷是军中大将，与顾家结亲那定然是会被参，陛下也定然忌惮，可老爷的官位不高，咱们若是与顾家结亲，别的不说，或许在老爷升迁之时，还能拉上老爷一把。”
　　想到于自己的升迁有益，常老爷实在是狠狠的心动了一把，但又想到诸多麻烦：“可顾家，真能看上盈丫头？”
　　尤氏不由得一笑：“该自信的时候老爷怎么又不自信了呢？顾家老太太也是武将出身，且与咱们老太太有些交情，今日顾家老太太带着长孙来为盈丫头加笈，就说明顾家老太太是有这个意思的，老太太都同意了，想来顾大人夫妇也不会说什么。”
　　常老爷哪里懂内宅里这些弯弯绕绕，他转念一想道：“不对啊，方才你说，你娘家兄弟媳妇儿是最先看上盈丫头的啊，你怎么不站在你娘家那边？”
　　“兄弟家自然是好，庭远也是个好的，可今日我见过那顾家哥儿了，可真真是个齐全人儿，庭远与他比起来，始终有些小家子气了。”尤氏笑道，其实她只是想着娘家门槛低了些，虽亲近，却也比不得顾家好处多。
　　常老爷听了这番话，深觉得自己娶了个好媳妇儿，笑眯眯的又与尤氏说了好些话，自然而然歇在了尤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