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星河繁露

14、第14章 升天

　　今晚很静，宫殿里的仆人都被叫出去了，只有魁扎尔科亚特尔一动不动躺着。这些天，他的双眼就没睁开过，全无生气。

　　阿卡脱尔进到房内，默默打开箱子，拿出魁扎尔科亚特尔穿过的衣服换上。他来到榻边坐下，看着沉睡的人很久，一言不发，就像他并不存在这间屋子里。

　　时间就这样流逝，天上的星辰缓慢移动着位置。

　　窗外突然亮起火光。

　　人们在王宫外的空地上点燃火堆，他们不断往火里加柴，甚至将自己的家具搬来焚烧，只求它能烧得更旺。

　　这火光像在催促阿卡脱尔，他徒然一惊，嘴唇微启，话憋不住了。

　　“本来想对你说许多话，想了很久。”阿卡脱尔在魁扎尔科亚特尔身边轻语，“可一看见你，就觉得什么都不说才最好。

　　“很高兴能与你相遇，让我这个平凡的人变得不平凡，可我终究还是个凡人，而你注定是耀眼的星辰。自从来到托兰，尽管我们时常相处，我还是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你已经成为神，我还只是个猎人。我不能像王那样给你美好的生活，也没有权力和财富，让你实现自己的价值。

　　“其实能得到牺牲机会，还是很开心的，今天我和你终于平起平坐了。这么做，我很自私，你升不了天啦，得代替我活在人间数十年。

　　“现在起，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人。会以这种方式与你结合……真是意想不到……”

　　.

　　广场上的火已经烧得很旺，火星飞舞，飘向半空，它附近的人都感觉滚烫。

　　托比尔金频顾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宫殿，正主还没出现，他有些着急，怕生了变数。该不该派人去催呢？

　　这时，人群起了骚动，有人在喊“魁扎尔科亚特尔来了”。人们很惊喜，可仔细看过去，才知道认错了人。走来的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是穿着他衣服，佩戴他首饰的阿卡脱尔。

　　“告别完了吗？”托比尔金问他，“可以开始了吧？”

　　“随时可以。”阿卡脱尔说，“请照顾好他。”

　　托比尔金点了点头。

　　“那条羽蛇在哪儿？”阿卡脱尔问众人，“魁扎尔科亚特尔曾叫我把它烧掉，现在我要带着它上路。”

　　人们立刻找到那条蛇，把它从人群外围，一手接一手，传到阿卡脱尔面前。这条羽毛编出的蛇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化身，阿卡脱尔把它缠了身上。

　　他直视冲向天空的火焰，迈出了第一步。

　　人群发出欢呼，唯有托比尔金保沉默。

　　阿卡脱尔踏上着火的木板，火焰烧着他的衣袍和斗篷，烧着他身上装饰的羽毛，他整个人，一步步走进火中，仿佛走进另一个世界。

　　大火里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阿卡脱尔升天了！”

　　“阿卡脱尔升天了！”

　　四周的人高声呼喊。

　　火焰摇曳的火舌尖部，一颗明亮的星辰在闪烁，启明星出现天空。

　　“那是阿卡脱尔的心！他变成了星星！”

　　人们以为自己看到了神迹，虔诚地叫喊起来。

　　妇女把身上的首饰扔进火里，男人也扔掉自己的武器和象征身份的羽毛，把一切献入火中，化为灰烬。

　　从今以后，启明星跟羽蛇神产生了联系。

　　喧闹的声音传遍全城，哪怕在魁扎尔科亚特尔宁静的寝宫里也能听到。

　　他依旧沉睡着，只不过长卷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王——王——”侍女的喊声在嘈杂的人群里不值一提，直到她跑至王的身边，才注意到她。

　　“王！魁扎尔科亚特尔醒了！”她趴在托比尔金脚下，高兴得流下眼泪。

　　托比尔金木愣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笑容立刻泛滥。“魁扎尔科亚特尔醒了！”他向人民宣布。

　　四周欢腾声更响。

　　.

　　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宫殿里围满了人，托比尔金在最里面，身边有医生、重臣，还有宫里的侍者。
　　托比尔金亲手给他喂药，让他枕着自己粗而有力的手臂，躺在臂弯里。

　　魁扎尔科亚特尔已经睁开碧绿的双眼，环视满屋子的人，说出醒来的第一句话，“阿卡脱尔呢？”

　　屋里的人沉默了。

　　魁扎尔科亚特尔感到奇怪，“阿卡脱尔应该在我身边。就在不久前，我还感觉到他坐在旁边。”
　　托比尔金没发话，其他人不敢多说一个字。

　　魁扎尔科亚特尔把目光落在托比尔金脸上，“他在哪儿？”

　　.

　　尽管身体极虚弱，他还是自己走向广场，魁扎尔科亚特尔边走边流泪，整张脸如同被雨淋湿。

　　广场上的灰烬还留有余温。他扑到在灰烬上，趴了上面号啕大哭，泪水湿了灰，粘他脸上。

　　托比尔金跟在他身后，想从后面把他抱住，可又怕魁扎尔科亚特尔反感，双臂悬停在他背上。“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也不忍心离开你……你活着是他的心愿，所以你要保重身体。”托比尔金安慰道。

　　“愚昧！愚昧！”魁扎尔科亚特尔大叫，“我已禁止人祭，为什么你们还要弄这些？为什么是阿卡脱尔？我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阿卡脱尔……阿卡脱尔……为什么离开我？没有必要……你完全没必要……”

　　他哭得更厉害，声音沙哑，不断咳嗽。

　　托比尔金赶紧说：“他牺牲是为了你能活下来。阿卡脱尔已经成为了你，以后他也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我已决定，每年的第一天以阿卡脱尔的名字命名；我还要修建比特斯卡特利波卡金字塔更雄伟的大金字塔，供奉你和阿卡脱尔。后世会永远记得他。”

　　“阿卡脱尔用了我的名字，我也会用他的名字，以后我也叫‘阿卡脱尔’。他和我不分彼此，永远在一起……”由于过度虚弱，魁扎尔科亚特尔又失去了意识。

　　托比尔金把他抱入怀中，“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王注视着怀中的人，为他擦去粘在脸上的灰，带上他，远离火焰留下的黑色灰烬。

　　托尔特克人及其后的阿兹特克人的历法，一年分十八个月，一月二十天，加上五天“无用之日”，用二十种名称来给每一天命名。其中只有四种名称会出现在每年的第一天，分别是房子、兔、芦苇、燧石刀。

　　另外还有一部以金星运行周期为基础的“金星历”，与日常使用的“太阳历”结合起来，形成一个历法大周期。每次周期五十二年，而每次周期的第一天必称为“芦苇日”，发音——“阿卡脱尔”。

　　代表阿卡脱尔的芦苇，与代表魁扎尔科亚特尔的金星，每过五十二年终得圆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