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夜行抄》尘似镜

8、妖精来了怎么办

　　少妇委屈地领他们进了门，一路上只是叹气，并不跟左宁搭话，左宁问她名字，她也不答。她家在城西南角的永和坊，她平日里都喜欢过永平坊去东市，再按原路返回，今天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走了西市这条路，遇上了左宁这件事，可能因为她走神走得太厉害，也可能有些缘分真是注定了的。
　　其实后者更具有可能性，不然为什么偏偏今天西市的澡堂打了烊说整修，让她不得已要跑去东市洗澡？
　　少妇又叹了一口气。

　　永和坊不是贵人聚集的地方，但这里住的人也多家产殷实，左宁很快就发现在这些小富人家的包围中，少妇家真是算得上落魄了。
　　前后才两进的房屋，连客房都又小又窄。难得单辟了一间浴室，却是给常年卧病的丈夫用的，丈夫洗澡要入药，旁人不可弄污了浴盆，所以少妇要去公共浴室洗澡。
　　左宁和木木大人被安置到墙角发霉的客房时，大人很不客气地打了个喷嚏以表示对房间环境状况的极大不满。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左宁倒在吱吱嘎嘎直叫唤的床上，侧过头问木木大人：“为什么这位姑娘一点也不关心我们抓妖的事，反而把我们丢在这里就不管了呢？她真的是妖吗？”
　　木木大人嗤之以鼻道：“你懂什么？我说了她是妖了么？我只说她有妖气！有妖气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妖精在占她便宜时留下了气味。”
　　听到“占便宜”三个字，左宁重新坐起来，“哇——”
　　木木大人懒得理她，从身后掏出账簿，“名词解释，记账。”
　　左宁推开窗，从窗顶上呼啦啦滚下一大块灰尘，砸在她脑袋上，“哎哟……”她小小声叫了下，“我看到一个女人。”
　　木木大人跳到她肩膀上，还真有个女人，千娇百媚地向客房走过来。
　　这个女人让人第一眼看起来觉得很普通，就像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人一样，仔细看却很有味道，像酒一样，是后劲的绵醇。女人对着窗口两个小脑袋笑了一下。
　　像葡萄酒，涩涩的，带点苦味，却醇厚到让人想醉。
　　木木大人饶有兴致地趴在左宁肩膀上，盯着女人看。
　　左宁也朝她笑笑，“这位阿姨好。”
　　女人立马变了脸色，伸手摸摸脸，狐疑道：“我很老了吗？”
　　“没有。”左宁照实夸她，“但你看起来很有味道，我叫你姐姐体现不出你的成熟美。”
　　木木大人在这时候才发现，左宁的嘴巴很厉害，还是一种很天然的厉害，往往能夸到人心坎里去。
　　女人大喜，笑道：“你是姐姐请来的客人么？姐姐也不跟我和夫君说一声，一会儿怠慢了如何是好？”
　　左宁摇摇头，“没关系，我是来……”冷不防背上被木木大人抓了一道，她改口道，“蹭饭的。”
　　女人笑弯了眼角，“我姓陌，叫陌红。是冷家夫君的妾室。你可以叫我红姐姐。”这女人心态倒是好得很，一点不觉得小妾比不过大老婆。
　　左宁笑笑应好，陌红又道：“行姐姐是不是什么都未与你们说？”
　　“行姐姐？”左宁反问道。
　　陌红回答，“嗯，夫君的正妻，就是带你们来的行姐姐了。姐姐这两日照料夫君太累，精神不济，走路都要恍惚，我很替她担心。如果有什么疏忽，行姐姐没能管到的，你来跟我讲，行姐姐操劳太多，我也想为她分担点。”
　　这番话不知是否出自真心，左宁多了个心眼，问了句，“红姐姐是什么时候嫁过来的？”
　　陌红愣了下，答道：“两年前吧，夫君去剑南道进取茶货，与我一见投缘，便接我回来成了亲，行姐姐当时是不怎么高兴的，不过这两年我自忖安分守己，行姐姐应该没有原先介意了。”
　　左宁又问：“你夫君的病……”
　　陌红脸色变了变，道：“也差不多是两年前，也不知什么因由，他总是精神不振，后来就连床都爬不起来了，找了不少大夫，都说没理由会这样……我现在还常出去寻医问药呢。”
　　左宁笑笑，表示问完了，“红姐姐真是个好老婆。”
　　陌红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帮行姐姐置晚饭，等吃的时候再来叫你。”

　　等她走远，木木大人的尾巴撩到左宁耳朵上以示嘉奖，“好，问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出来。”
　　左宁坐回到床上，低头在想事，“你说我问她这么多，她怎么一点都不起疑？寻常客人哪会这么多事？”
　　木木大人从她肩上跳下，“这个女人就是妖，她能在白日里成人形，很是了不得，身上的妖气真是香得迷死人。估摸着她也晓得我们过来的目的，可能是故作冷静。”
　　左宁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她害了行夫人和冷先生？”
　　木木大人跟她坐了并排，舔了舔右前爪，“不知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左宁撑着手，“我觉得不像，她后面说帮行夫人的时候说得很诚恳，不像坏人。但是有很多巧合，太可疑了。”
　　木木大人舔完了右前爪开始舔左前爪，“我今天晚上会去探看一下，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动。”
　　“嗯。”左宁答应道。
　　“趁现在天色还早，你可以去左邻右巷问一问其他人，看看这两年有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木木大人吩咐道。
　　“好。”左宁站起来，抱着木木大人向外走。
　　刚走到一进，就听到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陌红啊，你这次去洛阳找到什么神医没有？”老妇人的声音似乎很关切，“又没找到啊？你说会不会是……有邪气，说起来城东角的人口贩子……就是朱户和胡利他们俩！他们做了这么多没良心的事，总算遭了报应，说是被不知什么东西咬断了脖子，喝光了血，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瘪的，唷唷，真真吓死人。老婆子我是越想越觉得瘆得慌，要不要请个道士来作作法？上次请了荐福寺的和尚，你没在场，作法作得我三天晚上梦里都是念经的声音，不过心里倒也静了许多……听说城外玄因观的大师很厉害，要不要去请看看？”
　　陌红的声音比较小，隔着门板听不出来，只听老妇人又道：“啊？什么？行媳妇背着你找了个蛮族的道士回来？这也太不厚道了，难道还把你当成妖精了不成？这不是胡闹嘛！”
　　左宁听她提到，更来了精神，耐下性子继续听。
　　陌红又说了些什么，老妇人接着就是一路地夸她，左宁听了半天再没听出些实质性的东西，索性转回身去。
　　“这边邻里应该都是这个意见了，他们都不信陌红是妖。还有朱户和胡利的事情，我昨天才见过他们的。”左宁阖上客房门，说道。
　　木木大人不置可否地挠了挠肚皮，“还是等晚上再说。”

　　吃晚饭的时候左宁和陌红、行夫人一道吃，三人点了一只昏暗的烛台，桌上的菜色简单，其中有道更是偏南方的味道，显然是陌红的手艺。
　　饭后左宁就要求回房休息，两人都未留她，行夫人有点精神了，还好脾气地要送她回房，只是在途中多添了两句抱怨，说她多管别人家事，显露出不太高兴的模样。左宁没什么好争辩的，本就是荒唐唐的一场闹剧不小心连累了人家，只好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可在道歉之外，她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提醒道：“夫人，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行夫人有些惊讶，道：“怎么？”
　　“你家有妖气，恐怕你先生的病与妖有关，今天晚上假如外边有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来。”左宁认认真真地说。
　　行夫人慌张了，搓了搓衣角，俏脸上闪过无数种有关于害怕的表情，“真……真的吗？你可有确凿证据？我什么都不知道呀……能不能不要伤害他……”
　　左宁道：“一定保冷先生周全。”
　　行夫人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将灯笼递给左宁，让她回客房去了。
　　对于左宁的大言不惭，木木大人在床上打着滚笑。
　　“哇呀呀，哇呀呀，你有什么本事去保全人家丈夫？”木木大人笑得眼泪出来了，吸了吸鼻子。
　　左宁一点不为所动，“我既然答应了人家要除妖，当然要做到！再说除妖也不能除到老百姓头上，她老公是无辜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木木大人翻回来，改滚为趴，“我是问你——怎么去救？”
　　左宁气鼓鼓道：“一会儿我去他房间守着，然后你帮我下个结界，妖精不就进不来了？”
　　“这还不是得靠我？”木木大人预备掏出小账本。
　　“等等，我不要你下结界了。我有自己的办法。”左宁拦住它横过去的爪子。
　　“哦唷~”木木大人的问句绕了个弯钻进她的耳朵里，“什么法子？”
　　“我……我……要是妖精进来了……我……”左宁思来想去，“我有杀手锏！”
　　木木大人不信，又追问上来，“什么杀手锏？”
　　“我会叫！”左宁义正言辞。

作者有话说

　　修完以后放上来自己看一遍继续修，怎么都不爽，现在变成苏慕紫上身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