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夜行抄》尘似镜

7、鬼上身还是妖道

　　长安有大雁塔小雁塔，分别坐落在慈恩寺内和荐福寺对面，其中尤其以小雁塔最为神奇，居然自开自合了三次，所谓自开自合，简单点说就是地震了，啪叽它给裂开了，又地震了，啪叽它又给合上了，而且还“塔一夕如故”，果然是“若有神比合之者”。这段明朝末年的传说引得左宁引项不已，奈何她穿得花花绿绿，去了还真怕大师兄把她收了。
　　在澡堂跟木木大人聊起这个话题时，大人忽然很献媚地提议：“不然还是去看看吧，难得你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城，不去看看多可惜啊！”
　　左宁半身刚跨进汤池，新买的麻布当作汗巾挂在脖子上，闻言回头看了看小猫，“为什么？”
　　木木大人的尾巴高高翘起来，“哎呀，想去就去呗！有什么为什么？去吧去吧！”
　　左宁捏起配送的皂角往身上搓，“可是庙里都是和尚，尤其方丈，总有个会法术，我怕他们看出来你不是普通的……嗯……大人物……”
　　木木大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剑眉看起来也放松了许多，它被汤池里蒸腾起来的热情熏的暖洋洋的好舒服，况且午时洗澡的人并不多，整个隔间现在都只有一人一猫在，真是轻松而惬意的时刻。
　　“大人我是大唐第一法术师，又不是斗不过他们，怕什么！”大人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伸展四肢。
　　“可是……”左宁还没说到重点，隔间的门就被人推开，走进来一名少妇打扮的女子。
　　少妇衣衫未褪，但经热气一蒸，也显露出了玲珑的曲线，该细的地方细，该粗的地方绝对不细。唐朝虽是以肥为美，但左宁的审美观却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看到这样的身材不免羡慕。
　　只是少妇看来满怀心事，脱个衣服叹了十次气。
　　左宁忍不住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少妇没想到是在跟她说话，顿了半晌才回，“你也好。”
　　这间里有两个汤池，用屏风隔开，少妇在屏风的另一头，身影投在半透明的屏风上，更显得风姿绰约。
　　“请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左宁问。
　　木木大人白了她一眼，觉得这丫头有点多管闲事。
　　少妇又叹了一口气，随即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从水声中，她小声地说：“家中事宜，多谢关心。”
　　左宁吃了个闭门羹，有些脸红，吸了口气把脑袋埋进水里，过了会儿探出一对眼睛，看着屏风另一边的身影。
　　胸可真大，要是她也有这么大……多好啊！
　　木木大人从池沿爬到左宁正上方，撅撅屁股往下一跳，正抱住她的脑袋，左宁不防它来这一招，“呼噜”一下喝了一大口酸梅汤，呛得眼泪直流，大声叫道：“你干吗呀！”偏偏大人不说话，她有些生气，全然忘了有旁人在场，跟着问：“你干吗不回答我？”
　　少妇的影子停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回答：“我……我只是不方便说……请不要再问了。”
　　左宁傻了傻，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少妇，脸红得厉害，更加不好意思了。
　　木木大人得逞般露出两颗门牙偷笑，搓了搓前爪，对左宁小声说：“她、身、上、有、妖、气。”
　　恰巧少妇舀了一勺水，左宁耳边全是水声，大人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当大人是在唆使她去小雁塔，又怕少妇再次误以为不敢开口，便点点头表示“去就去”。
　　匆匆洗完澡，左宁穿戴好，跟少妇道了别，出门再跟笑得直抽筋的前台道过谢，之后就往安城朱雀门街东安仁坊的荐福寺去了。

　　小雁塔在东市和西市之间，远远看就能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高大塔形矗立在视线尽头。左宁兴奋得不得了，不断想象着这座闻名遐迩的塔到底有多么壮观。
　　终于到了荐福寺门口，左宁站定了细细观察。看了半天没看出此塔有何特别之处，塔前看门的小和尚看出她的疑惑，好事地上前，“施主可是域外人士，此番特地来看荐福寺塔的？”
　　左宁点头称是，小和尚笑了笑，念了声“阿弥陀佛”，“荐福寺塔为青砖砌筑，基座为砖方台。基座下有地宫，为竖穴。基座之上为塔身，塔身底层较高，二层以上逐层高度递减，故塔的轮廓呈现出秀丽的卷刹。塔身宽度自下而上逐渐递减，塔身轮廓呈现锥形形状。小雁塔塔形玲珑秀丽，造型优美……”
　　“没有挂檐铃么？”左宁嘟着嘴，不知为什么，这小雁塔看久了，却觉得远没有心里设想的宏伟，让人生出一股失望之情。
　　“什么？”小和尚不太理解，“施主难道是想去看雁塔？啊，荐福寺塔与雁塔是极像的，也有人称荐福寺塔为小雁塔呢。施主若是想看雁塔，不妨晋昌坊内的慈恩寺看一看。雁塔是为藏经而建，确实值得一观！”小和尚笑着躬了躬腰。
　　左宁道了声谢，对大雁塔的兴趣其实不大，肩膀上的木木大人看出她的无聊，奸笑了两声，贴着耳朵提议道：“这里离西市不远了，不如去看看？”
　　她要现在在东市，肯定懒得去，现在既然这么近，再者被小雁塔打击到了想象力，想来去看看也不错，便抬脚走去。

　　西市果然热闹，比之东市更甚，这里番胡的东西较多，看来让人眼花缭乱，偶尔身边还会路过一个高个子深眼睛的胡人，模样英挺，让左宁都要盯着多看一会儿。
　　木木大人在她路过一家胡服店的时候再接再厉道：“这个……你想不想多买件衣服穿？一件衣服多不方便啊，到时候洗了澡都不能换，真脏啊真脏！”说着好像真的闻到臭味一样用前爪堵住鼻子，两道剑眉一皱，下定语道：“脏！”
　　左宁无奈地张开手心，“我的钱不多，不想太浪费，还是等先找份工作打些盘缠出来好了。”
　　木木大人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啊！没钱啊！没事没事，我给你！”说完就想往身后伸爪子，注意到路人的目光，死活憋住了，继续小声唆使：“你先买，回头再给你……”
　　哪知左宁不吃这套，“我觉得身上的挺好的……也挺舒服的……再说，你要是给我钱，还是要记账上，这种时候，奢侈是罪过啊……”
　　木木大人朝天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身上的衣服碍手碍脚的，我们去青丘还要赶很多路的！胡服方便多了，爬山什么也容易，还是买的好。”
　　左宁闻言有些动摇，看着店里头悬挂的样服紧身窄袖的也确实挺好看，摸摸布料似乎也比汉服更耐用，挣扎了许久，伸手摸到碎银和铜板，心中默默点了一遍，还余下一两七分。她咽了口唾沫开口问老板，“这里最便宜的胡服多少钱？”
　　老板是个卷胡子的胡人，看她的一身打扮杂七杂八，但都是便宜货，估计总价也不会过一两银子，就斜了眼睛用鼻子回答：“哼，我们这里呀，最便宜的外衫呀，也要一两银子呀！”
　　“这么贵啊……”左宁低下头，吸了口气，“谢谢……”
　　木木大人真是窝心的后悔昨天晚上没多给她点钱，现在跟她在一起太丫的丢脸了！
　　出了门左宁难得的皱了眉头，认真地说：“我觉得也是一件衣服有点脏，不然我们再去淘件便宜的里衣吧，反正罩衫耐脏，一个月不换我也不会在意的。”
　　木木大人差点气绝，忙说：“别！我头疼，我们去找间客栈休息一下好吧？”
　　左宁点点头，转身要问问路人客栈在哪儿，才回头就看到本在她左手边的人以光速冲到了最远处。她听到旁边一圈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小娘子看来年纪不大，却有自言自语的毛病，且看她着衫间透着阴森，别是鬼上了身！”
　　这次轮到左宁的嘴角止不住地抽。
　　说着还真有身强体壮不怕鬼的要上来扭她胳膊送到道观寺庙里去。左宁犯难了，她不想被抓，又不想不明不白被人误会。只好一边躲着壮士们的抓捕，一边扭着身子大叫“我不是鬼上身我不是鬼上身！”
　　其形状之诡异，让周围的半圆形人墙自觉自动地又让开了一寸。鬼上身之言反而越演越像。
　　左宁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吼道：“我是远方来的——道士！”
　　人墙终于在一吼之下静了两秒，左宁抽空随机一指，“我开坛作法，感觉到尔等城中有鬼！鬼就在……”好巧不巧，这支手指指在了洗完澡刚巧路过的少妇身上，少妇明显在开小差，走到这里也没发现热闹。
　　总算是一面之缘，左宁生硬地想把手指弯了一弯不想连累她——离谱的是弯不起来！她能感觉到右手臂上有潺潺地气奔涌到食指指尖，居然是木木大人！
　　左宁想发作，而舆论质疑夹杂期待的眼光到底让她忍了下来。
　　少妇被她莫名其妙的一指惊了一跳，从神游中找回魂来，手中的浴篓虚晃了一下，又被她牢牢扶住，“什么……发生了什么？”
　　“说要去她家！”木木大人眼睛大放光彩，真是运气好得不得了，方才还在想怎么把左宁骗去少妇家杀个妖精补补身子，这会儿人家就自动送上门了，人品好啊人品好，人品真是好！
　　左宁的正义感使她小声问出来，“为什么？”
　　木木大人搓搓前爪，“她家真的有妖精！我要去工作！”
　　少妇看着左宁喃喃自语了两句，肩头的猫又跟着喵喵叫了两声，就决定要跟自己回家，终于吓得连浴篓也端不住，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周围又开始叽叽喳喳，一个个都目光如电地看向左宁肩上的木木大人，有些人相信她通灵，更多人却对少妇报以同情。
　　左宁被逼到这一步，只得拍拍胸膛保证给群众抓个妖精来看，一则证明自己并保全颜面，二则少妇家也确实有妖，权当是帮她一回。
　　只是，拍胸脯的时候，左宁的右胳膊还是由木木大人控制着的，拍得她差点岔了气。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又开始扯了……修了还是这样……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