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
医生坐在办公桌面前，对着电脑敲打下木洛的症状，木洛表现地太正常，正常到医生一度认为自己的治疗颇具成效，可她没有想到木洛身上竟然呈现出解离症症状，到底是什么正在压垮、腐蚀木洛，她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木洛靠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眼眸暗淡，早上她的开朗和配合仿佛是她强制自己演出的一种假象，现在才是她真实的状态。她隐藏地太深，险些骗过一个执业多年、经验老到的医生。
当事人遭受极大的压力和创伤，在记忆、自我意识、认知功能上崩解，呈现出心理异常。
医生小心翼翼地在病历上敲敲打打，她把木洛当做一个亲近的小妹妹，她实在不愿意妹妹一样的存在，在自己的治疗下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呈现出更严重的病症。
太棘手了。
她干脆停了下来，将椅子挪了一下，不让电脑挡住自己的身体，她见木洛远远地望着窗外，却是一种游离的状态。
现在，木洛的身体里住着怎样的灵魂？她的自我感此时存在的吗？
医生忧心忡忡，默默推敲。
“木洛。”
木洛没有反应。
“木洛。”
她加大音量，木洛突然从远眺的姿势回过头来，突然惊醒的迷茫快速被她收捡，医生意识到，木洛隐藏的技能是一种本能，技艺炉火纯青。
“姐——”木洛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医生察觉到木洛身体突然的细微颤抖，那是一个人在惊恐中被叫唤或是外部因素刺激才会呈现出的身体反应，她静静地望着木洛，眼眸里凝聚着与往常不一样的沉重，木洛心里发憷，正在找寻自己做得不到位的原因，医生缓缓开口，“木洛，你经常走神吗？”
木洛本能地否认，但当她的眼神与医生对上，她立马感觉出了医生的严肃，她便不知道如何说了，只是轻微的点头，然后又有些慌张地四望，她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停放的聚焦点。
“你今早没有完全和我说是吗？”医生笃定地说。
“木洛，我现在和你说的话，不是站在医生的立场，而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心。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给你推荐其他人，他们比我更有经验，更有能力。”
“姐——”
医生抬手阻止木洛的辩解，继续说道：“早上你没有和我说你真正的情况，你避重就轻，你用你精妙绝伦的演技给我展现你正在逐步恢复的状态。我应该怎么说你聪明呢？你抵抗防备治疗的意志那么坚定，为什么不用这个意志去争取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木洛没有颜面辩解了。对面这个不只是自己医生，还是朋友，知心大姐姐的人，不管从哪一个层面上，自己早上的不诚实都会给她带来麻烦，如果某个日子，自己撒手而去。她会不会突然想起今日早上她做出的恢复良好的判断，而自责自己执业不够仔细负责，从而导致自己的离去。木洛脑子运转很快，她一下子就抓到了可能会对对方造成伤害，甚至是肉眼可见的名誉损失和自责。很快自责就席卷了她，她望着医生，日益附加的沉郁和悲伤笼罩在她眉目之间，再也散不开。
“自责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发现，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字字诛心，医生毫不留情，“木洛，你知道阿容让我好好照顾你，她甚至舍不得说你是病人。你知道她现在说是去买咖啡，指不定在哪里哭。你说厉伟走了，你要双倍的活着才对得起他，你说顾汐总是哭，你得更厉害些才能照顾她，你父母呢？你那么努力想要让他们轻松些，现在还没做到，你就放弃。既然你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又何必要为这些人这些事生病？何必给所有关心你的人带来无穷无尽的惶恐和担忧？”
“木洛，何不把你的聪明用在一个光明的未来上!”
光明的未来。医生说了两次，木洛靠在椅子上，她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想自己这一生，何时才能够走向光明？她经历一个有一个黎明，但她知道，那不过是新一轮的折磨。
现在有一个人告诉她，让她将力气花在光明的未来上。她不是没有花掉一轮又一轮的力气，她还有多少力气来重复一个看不见目的地的轮回？
她抽泣着，眼泪却是干涸了一般，她好疼，但她描述不出来，她的眼神越发苍凉，她望着医生，天知道她有多想畅快的笑，有多想真真正正地做一个正常人，对不愿意的拒绝，对为难的放弃，对纠结地坦然......
可是好像所有的人都有一个他们心里的木洛的样子，所有的人都想要木洛不是木洛啊！
“姐——”眼泪汹涌而出，她坦白，“我想，天知道我有多想。可是我做不到，我好像再也做不到了。”声声悲戚。木洛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悲痛大哭，后来很久以后，她想起今天的这一幕，她想若不是她可以哭出来，大概她终将活得紧紧张张，如同行尸走肉。
医生将桌面的纸巾推了过去，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将空间留给木洛。她今日可以用如此不专业的处理方法击破木洛内心的防线，是木洛不配合的结果。可是她又比谁都清楚木洛对于自我要求的严格和高标准，等到她恢复理智，见着自己看完了她所有的软弱，大概她又会陷入新一轮的自我苛责中，她穿过长长的走道，给与木洛整理自己情绪的时间。
阿容靠在走道的尽头，手指处夹着燃烧大半的香烟，当她走进，阿容望着她，越发难过，屋子里传来木洛撕裂的哭泣声。
医生伸手拿掉她手上的烟，与她站到一起，将肩膀借给她。阿容适才憋红的双眼流出灼热的泪，沾湿医生的肩颈。她咬着唇，整个心都随着屋子里的哭声狠狠起伏。
半晌，她捂着眼睛，擦掉眼泪，挺直身体担忧地问：“她会好好的吗？怎样她才能好好的？”
医生伸手揽着她的肩，给与她身体上的安慰，“她不会放弃她自己的，我也不会让她放弃。”
“重抑症，是情绪上的问题。她现在有解离症状，今天她说的肯定只是零星半点，放任她一个人她很危险。我能够做的，是给她引导，给她一些对抗的药物。她太复杂了，不是单一某一项压力，她自己把所有的压力压在心上，一味地苛求自己，太固执太执拗，她能够放下，治疗会更容易。”
“我能为她做什么？”
医生望向阿容，洞察一切事件发生的本质，她一针见血：“她能让你帮她吗？”
好像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