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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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拥有着熟练且精湛地执业技巧，她和木洛像朋友一样没有界限的聊天，不知不觉地掌握木洛现在的情况，润物无声地开导并提出建议。很快就到了饭点，医生提议到楼下的火锅店，木洛去叫阿容时，才发现她在沙发上扎实地睡了一个回笼觉，因着医生需要带一些资料回家，待会不想再上来收拾，阿容需要借卫生间整理自己，俩人都得耽搁一些时间，木洛提议自己先下去占个桌子，省得排队拥挤。
她一个人坐着电梯下到一楼，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对街的马路，车俩甚少，她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处在假期里的城市，又是早上，多数人现在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吧，他们又怎么会有准点的时间来和自己抢座。
果不其然，她进到店里，只有几个服务员强行打足精神，简单说明自己的安排之后，服务员将她领到一个靠窗的小包间，等待其余俩人的到来。
百无聊赖，木洛歪着脑袋望着街道，偶尔有两人从旁边走过，其实倒不是一定得先下来，但木洛就是感觉到，医生和阿容之间，应该有不太想当着自己交谈的话。
刚才自己失态痛哭，阿容肯定听见了。但她像自己每一次到这里来一样，不闻不问，以一种相信的姿态将自己交给医生安抚，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自己不怕阿容知道的。
木洛正放任脑袋遐想，突然对接的位置，一道白色的T恤小跑而过，几乎是本能，木洛拉开椅子就往外跑，因着着急和进来送茶水的服务员撞了一个满怀，她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快速冲出去，迎着正常驾驶过来的车子，争分夺秒地跑向街道的另一边......
\"木洛！”
“不要命了！”
两道声音尖锐地响起来。
阿容刚从写字楼出来，就看见从对面飞跑过来的木洛和行驶的私家车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她快速迎上去拉住急匆匆张望，似乎在追逐什么的木洛，紧接着，木洛没有理她，向着前面的小路跑了出去。
阿容不明所以，匆匆和医生说待会店里见，就追了上去。木洛不太正常，阿容第一时间脑子就涌现这个念头，尽管刚才医生和她说，木洛是一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她不会真正地放任自己掉入深渊。可她担心木洛，担心她的朋友能不能活得更快乐。
木洛一直往前跑，可是当她追着过来，不远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刚才那匆匆一眼的熟悉消失在了街头，她站着不动，她抓不住脑袋里自己突然拼命奔跑的理由，细细地想，她究竟有没有可能在G城遇见一个已经死亡的人。
她无意识地握紧拳头，无以复加地感觉到一种悲痛。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无时无刻要维持住体面的正常的习惯......
阿容追上来，在背后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在脚步声愈来愈近时，木洛从悬空的状态中回神，她有一刻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身体是分离的，是阿容将它们合二为一。
“你跑什么？”阿容从背后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已经回神的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身体，她迟缓地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你看见什么了？”
阿容剧烈的喘息声在她的耳边散开。
看见什么了？
木洛混乱的脑子终于聚焦在一个问题上，刚才她追着出来，是因为看见什么。
是的，我究竟看见了什么？
她将身体的力量借给阿容，心疼因着自己的事，给阿容带来了许多麻烦。但她脑子里开始一遍遍地追问自己，阿容的问题。
她扶住气喘吁吁的阿容，用着虚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阿容，你说有没有可能厉伟没有死？”声音里，不自觉透露出几分渴求的希冀。
阿容怔怔地望着木洛，一时不知道如何言说。
见阿容被自己问懵的模样，她心里一点点刚刚萌芽的希望像遭逢昨夜的大雨，凉得彻底。她故作玩笑地说，“我开玩笑啦，走，回去。”
“木洛。”阿容欲言又止。
“嗯？”木洛一直维持住脸上淡淡的笑容，也不主动接阿容的疑问。
来的时候不觉得远，走回去却花了不少时间。
医生坐在店里，锅底已经上了，小菜摆在一侧，见木洛和阿容一前一后进来，招呼入座：“回来了？我点了鸳鸯锅，你们看一下还要加什么菜。”
“先吃吧。”阿容拉开椅子，径直坐到医生旁边。
“木洛看看吧。”医生将菜单递给木洛。
“先吃嘛，待会不够我们又加。”木洛接过菜单，转手就压在放菜的架子上。
医生很快就感觉到了桌子上的气氛不对，一向多话的阿容少有的沉默，埋头吃饭，自己加了一段香菜放到她碗里，她也吃得无知无觉，要知道阿容一向不食香菜。
木洛倒是她一贯的样子，随时脸上都挂着笑，只是眉眼间的疲倦混杂着一种奇怪的离群索居的矛盾感。做心理咨询多年，她很容易看到这一类人显露与隐藏的病态。
刚才木洛跑出去是在追人吧，能够让一向克制压抑的人做出失控的行为举动，可见她触动她内心的那个人那件事带着毁灭与希望的火种，如此举重若轻。
那，木洛和我说过那个人吗？医生不经意打量着对面的木洛，在木洛察觉到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刚才是遇见熟人了吗？”医生随意地询问，一边涮羊肉，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木洛。
木洛闻言，停住了本要伸向锅里的筷子，眉头不自觉地下沉，她轻声地回答：“看错了。”言外之意，确实是熟人。
“我还以为你在这里就认识阿容。”医生笑道，“原来，还有其他朋友。”她歪着脑袋，望向阿容，“你认识吗？”而后说道，“以后你再过来可以约着一起吃饭，人多热闹。”
木洛夹了一筷子素菜放到锅里，微微用力地捏紧筷子，片刻后，她淡淡地说：“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阿容抬起脑袋，木洛的声音就清晰地炸在她耳边，她担忧地望向木洛，但木洛仍然是一副随和模样，仿佛就是说一个已经放下的人。她说：“他死了。”
医生很快就明白自己触碰到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她知道木洛心里有一个叫“厉伟”的结，从木洛第一次找到自己时，她已经获知一些发生在木洛身上的事实。但经过这两年的治疗，她几乎没有再听过木洛说这个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叫“顾汐”的名字，那个给木洛带来转机，带来激情的人。
现在木洛面不改色地将这个话题放到了一个开放的空间里，医生有些不敢确定，这到底是好的迹象，还是另一个情绪空洞正潜伏在这个刚满18岁的女孩身上。
“不好意思。”医生抱歉地说，但她致歉的语气里又带着不想结束这个话题的试探，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她需要很多细节来找到患者的症结。
木洛这个人，年纪不大，偏偏却是中度偏严重的焦虑抑郁症患者，同时本人还极具设防，尽管是现在木洛信任自己，愿意与自己说更多的问题的情况下，她仍然在不自觉地藏和躲，使得自己很多医疗工作没法顺利推进，只能迂回漫长。
“我不知道。”医生解释道，但又故意问，“你说的这个人是厉伟？”四目对视，木洛败下阵，先移开了眼，但她还是和气地点头。
桌底下阿容悄悄地踢了一下医生，但医生反而顺着木洛松软地回应里，继续追问道：“刚才看见的人，很像厉伟？”
这一句话才讲完，刚才还表现自然的木洛，眉头彻底得沉下来，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在对面俩人的眼里。
火锅腾腾地冒着热气，沸腾地声音嘟嘟嘟齐鸣，阿容机智地将锅里浮起来白菜叶夹到木洛碗里，“快帮忙吃掉，白菜最吸油了。”
医生瞥了阿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挪开了自己的碗，避开阿容不厚此薄彼加过来的白菜，“给木洛就好！”
这！
木洛从碗里夹起白菜，还给阿容，“你自己吃吧！”
刚才的话题就被阿容岔开了，就在医生想着怎么柔和地了解木洛心理情况时，木洛自己开口了。
“我刚才，刚才有些奇怪。”木洛斟酌着词汇，“我好像是分开的。就是，我明明正在跑，但是好像我在做另一件事，有两个我。”木洛望着医生，希望医生给她一个专业的解答，“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开始我只是想要追出去看看，但我好像跑着跑着就没了。”
木洛越说越激动，但与此同时她又克制着压低声音，去呈现一个平和的状态。她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所感受到的那一切，她有些着急了。
“我知道。”医生安抚道，她不会直接说出一个术语，让木洛去给自己打下一个标签，她温声地说，“轻松些，这是正常的。”为了让木洛相信，她举例说道，“你们跑了一路回来，你看阿容，刚坐下来的时候，不想说话，吃她最喜欢的火锅都恹恹悻悻，但坐下来休息好了，立马就有精神。”
木洛明显不相信，她双手搭在桌子上，僵硬地等医生将说辞合理化，逻辑自洽。
“你共情能力比较好，对情绪比较在意。其实是一样的，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行为表现也会有差距。木洛，你需要放轻松，任何病症都是有解的，你相信我。”
阿容不敢说话，她对专业存有敬畏，她更无条件信任医生，她相信医生会为她的朋友提供最好的帮助。
木洛在自我苛求的紧张中，仍然敏锐地察觉到阿容的担忧，以及医生善意谎言背后的安抚与照顾，她装作活动头部，低垂着微微扭动头部，快速地整理好自己，再抬起头来，眼眸里的躁恐已经淡化，她点点头，“我就是多想了些。先吃饭，待会还得再麻烦姐再帮我看看。”
医生从善如流，自然地投入到火锅的魅力当中，阿容的担心却再也下不去了，连带她吃火锅的欲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筷子在锅里涮半天，硬是什么都没有捞起来。
所幸话题打开之前，大家都认真填饱了肚子。
木洛虽常表现地热络，很会活跃气氛，但她却也不想说话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影子，以及医生没有直接给出的答案，都让她心里堵得发慌，甚至鼻梁发酸，突然而起的悲恸窜到她的喉咙，她几次转移视线，都没有压住那种巨鲠在喉的干涩，她顾不了别人。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