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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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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本文内容纯属虚构,与现实中任何团体、组织、人员、事件毫无关系,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特此声明。】
“人之初,见异迁”这句话,是吴义正在暑假里第二次补课开始前听谭文翰说的,乍一听还以为是三字经里的东西,后来经谭文翰解释才知道,是他们学校高一有个怪才改的,意思是见异思迁是人之本性,而且是最根本的那一种。
从生物课上知道,生物有种基本特性,叫趋光性,所以,人们有种说法叫给点阳光就灿烂,或者说,哪里有阳光就往哪里灿烂,才不顾前面是向着哪一边的。
谭文翰一说起这句话就得意到不行,紧接着扔给吴义正,还不忘补充:“你也一样,你现在就是那典型的见异思迁!”
吴义正都不知道谭文翰是怎么搅合着搅合着就纠缠上他了,每次出现弄得好像他们俩是打小在一起穿开裆裤的交情似的,熟稔得不得了。谭文翰说吴义正是要见异思迁,要向着有太阳的那边偏了,吴义正立马回他一句:“我这叫正常想象!又不是人人都像你,发扬红军长征精神,哪儿有雪山就往哪儿闯!”
果然,这么一说谭文翰就不大说话了;吴义正知道他对李秋阳狼心不死,故意说给他听,要把他逼回去不会三天两头就找吴义正出去试吃四处美食。
高二转高三这个短暂的暑假十分明确地被人分成几个部分,跟李秋阳糜烂厮混的那几天,跟Andrew玩命运动的那几天,跟谭文翰无聊闲荡的那几天——吴义正不大乐意如此划分,可事在人为,这“人为”还不包括他自己的主张。
李秋阳说,等一读完高中就出国去上大学。吴义正知道李秋阳家里是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海外读书这事儿,估摸着是家里自小给他定的计划,也不能算是突发奇想。照这么说,吴义正倒是李秋阳计划中的一个变数,李秋阳在他身上变过了荒唐够了发泄完了,该拍拍屁股走人了——还TMD拍的是吴义正的屁股。
他们俩的关系算来算去还不到一年,真正□□关系不过半年而已,说实话,挺不错挺有点留恋的价值,不管吴义正在下面是不是经常觉得憋屈,都具有留恋价值。不过再有价值的事情总有断的那一天,现在好了,高三来了,李秋阳一声我要出国了,这不摆明了就是要断么?
断就断吧,他吴义正可以潇洒得很;可李秋阳之所以高三一开始提出这事,是要给吴义正提前通报一下,顺便想加上一句走前这一年先拜托了。
这才是最气人的事。吴义正摸清楚李秋阳的脾性,压力越大,他在床上闹得越凶,纯属将吴义正当排泄管道;若他要出国,前面那一场场考试一次次申请一道道程序,压在他身上就等于压在吴义正身上——吴义正是来学校读书的找乐趣的,不是来慰安的,李秋阳倒用得顺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吴义正自然不干,一听李秋阳要出国,直接甩手走人。
……好吧,不仅仅是这样。比最气人的事更气人的是,吴义正甩手甩得婆婆妈妈,像个娘儿们似的还提到了爱情。
吴义正不禁咒骂自己一顿,冷静下来就要替自己开脱找个罪魁祸首,爱,爱,love——就是那个说什么“love is everything”的Andrew惹出的事端!
自从Andrew对吴义正说了I love you,吴义正没有回避他,更没有绕道而行,反而拨出更多时间去运动——现在的吴义正只要提运动,肯定是跟Andrew在一起。不过运动就是运动,没别的东西,Andrew说I love you之前跟说I love you之后没有分别,他天生就是个踢足球的料子种子胚子,一对上足球,感情什么的都可以往旁边放一放了,只管挥洒汗水。
这就是吴义正看不懂的地方,所以才会与Andrew一次又一次出去,球踢到后来,反而不知自己的真意了。
有谁说过,跟西方人谈love的源头,人家只会把你当怪物;那是一刹那一瞬间一眨眼的事情,西方人不知道这东西还会有原因还会有道理——吴义正自然而然地放弃向Andrew弄清这个问题,他总觉得要是Andrew告诉他就是第一次见他被踢得狼狈至极趴在绿草地上的模样最令人心动,吴义正就真不知道把自己往哪儿搁了。
吴义正不想了,乖乖地踢着暴力的足球,特别是在听说李秋阳想出国以后,他也不想提什么爱啊love啊,只想出汗洗脑。
假期里Andrew得回国一趟,在欧洲转一圈,吴义正很快就闲了下来——可谭文翰像是调查好了,跟上次一样神神秘秘地约他出来吃饭。
这次换了家热热闹闹的伊朗餐厅,菜难吃得要死,但谭文翰甘之如饴,好像是吴义正不懂得欣赏一般。
“你是不是要踹了李秋阳?”谭文翰说起这些事情直接得可怕,而吴义正偶尔会觉得他们俩有点像,可谭文翰这种直接怎么看都像在掩饰自己总想藏起来的那么点念头。
吴义正不愿给个明确答案,因为他自己也没什么明确答案。这几天李秋阳在读什么考试的强化班,没找到他,吴义正觉得生活少了这么一个人也照样过下去了。
“我说,那个英国来的威福尔到底是怎么回事?”谭文翰又扔过来这样一句,吴义正没反应过来,反问道:“哪个威福尔?”
“就那个老找你踢球的,华裔的,他爸爸是搞慈善基金的。”这下吴义正明白过来,谭文翰说的是Andrew。
可谭文翰似乎从未见过他与Andrew在一处吧?吴义正浑身一个激灵,敢情谭文翰就跟那些电视剧里的蛇蝎女子一样,把情敌的周围摸了清楚透彻,非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侵犯别人隐私权真是顺手得很!”吴义正觉得自己快要被李秋阳以及李秋阳找来的人折腾得快没脾气了,热得晕乎乎的闷头嚼着索然无味的肉。
“这可不是隐私,你们俩光明正大得很!”谭文翰到哪里吃饭都吃得气质满满,得意万分,“李秋阳那心眼儿比谁都细比谁都小,你当他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你去是理所当然的啊?”
吴义正听这话中总有话,不是滋味。谭文翰打死不肯承认自己还在等李秋阳回头,但说什么话处处都向着那边,放在吴义正耳朵里火气更大。被他说的,吴义正好像是李秋阳的所有物了,去别处跟别人踢个球都得畏缩着像只偷腥的猫。吴义正一憋火就爆发出来,周期特别短,叫着嚷着地撇清与Andrew的关系,还警告谭文翰不准再找过来。
可第二天谭文翰又来了,似乎是离了有关李秋阳的话题他就过不下去了,这整个城市里,也就只有吴义正一个能跟他聊李秋阳。吴义正就烦他这一点——来往久了吴义正也知道以谭文翰的性情,这样的朋友值得一交,可他受不了这家伙开口闭口李秋阳,更可恨的是,吴义正一抗议,让他停止有关李秋阳这个祸患的话题,他却反过来嘲弄吴义正。
“知道‘人之初,见异迁’后面是什么吗?”
吴义正瞪他,这种事不都是随他胡编,关别人什么事?
“‘人之初,见异迁,思及彼,必相厌’——吴义正啊,你如此反感李秋阳的事,分明是变心了啊!”这两句被谭文翰说得语重心长,还有些长辈说教的架势。
吴义正就搞不懂了,谭文翰怎么就是要纠缠这些事情,死不放手。吴义正要李秋阳还是要Andrew都是他自己的问题,谭文翰无论守株待兔还是拣人剩食,都不能如此逼迫起他来。
后来吴义正知道,冥冥之中,谭文翰纠缠上吴义正是有原因的。那天晚上吴义正被谭文翰约到一所会员制高级俱乐部去放歌一晚,出来在大堂里巧遇了与人应酬的谭文翰父亲谭义——看那面孔听那介绍,吴义正明白了,自己跟谭文翰原来是兄弟。
怪不得有些事上像到骨子里去了。
遇上时谭文翰只说他是朋友,大约谭义清楚自己儿子有什么癖好,想多了,夜里回家就拉着儿子摊牌——半夜谭文翰一通电话过来,上来第一句就是:“你是我弟弟?!”
前面吴义正只明白了兄弟关系,这一通电话才让他弄清先后。
真是微妙。他是弟弟,这说明什么问题?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保持关系到自己结婚以后,先让妻子怀孕,再让情人怀孕,这绝不是对那女人从一而终的忠贞,这是一种见异思迁,只要站在此地,就想探看不远的彼方,反复见异思迁,最终造成的摇摆不定。
用过分与可恶都无法形容家的男人,他也不能用“人之初,见异迁”这样一句中学生胡闹之词来搪塞过去;将薄情装点成深情,套住两个女人的一生,吴义正不想承认,但说不定他的身上确实流着这个男人的这股血液。
“你是我弟弟……你居然……唉……”谭文翰还沉浸在这样的事实中拔不出自己,满胸复杂的郁闷之情;他一复杂就口无遮拦,自我解嘲般地来了一句,“看来李秋阳就好这一口,改不掉了。”
我看是你就好那一口,改不掉了!吴义正听着这莫名其妙的电话,直接掐了,关机,倒头就睡。可他父亲,他哥哥,还有那个李秋阳一起搅合在他的脑壳里,不得安宁。
那天吴义正是第一次直面自己的父亲,谭义,一个把官商界线模糊了去的中年男人,有些像谭文翰,有些像吴义正,在他眼中,看起来甚至有些像李秋阳。
那会儿吴义正看谁都有些像李秋阳,但李秋阳又不能是任何人。
正琢磨着往后谭文翰面对他不知道要换个什么表情,他房间的窗户不知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这里是五层,吴义正想不出原因,便翻身下床去看。
居然是前些日子回英国去的Andrew,睁着在月光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站在楼下等吴义正伸头出来,冲他直笑。
“我刚回来,你手机竟然关机了,我就想到来这边找你。”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赶忙悄悄下楼的吴义正听了这话头有点晕,大概是被火气冲的——你小子时差没倒过来,不能让我跟着你过英国时间啊!
吴义正被谭文翰前面电话折腾出一肚子气,正要撒到Andrew身上,就听那边来了一句:“My Judah, I miss you .”
恶心得掉渣的话,吴义正一直怀疑,西方人是不是就会这么几句。
I love you. I miss you. I need you .I want you. ……前面两句吴义正都听过了,至于后面的,他总觉得不大远了。
只不过Andrew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好像真的只是归来后迫不及待地要让他知道那句恶心的话,然后留下旅行礼物与晚安祝福,晃悠悠地回别墅区了。
吴义正对他的举动一片茫然,看看手中不知出于礼貌还是别的什么的礼物,忽然想冲上前把他拉住,质问那些对于西方人来说奇怪异常的问题。
你怎么看上我的?你为什么要看上我?
可这些问题,或者说用了“看上”这个词,对Andrew来说,一定是种冒犯。吴义正没有追上去,只是攥着手中的礼物上楼,倒下来便熟睡过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Andrew那个轻松的背影走了。
人是种见异思迁的动物,如同每种动物一样。没有人不喜欢被阳光照耀,即便他要将自己变成世界上最阴暗的一角;吴义正认为,就算是念念不忘的谭文翰,也只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阳光而已。
吴义正并不痛恨自己见异思迁,他只是害怕自己同生父一样,成为一个见异思迁而又摇摆不定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