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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   每个人在小学时代都做过这样的数学应用题,说甲乙两人,甲走路速度快,乙走路速度慢,同样一段距离,让乙先走甲后走,求甲多久之后追上乙。这种题目有时变下条件,时间相同但路程不同,或者甲乙变成师徒关系开始做零件,总之解题思路与道理都是相同的。

      吴义正小时看到这种题就觉得奇怪,凭什么要规定走路快的人后走,让速度慢的人?若两人一同走,慢的人自然显出慢来,慢的人自然觉得无地自容。现在这样,等于是掩盖了走得慢那人的迟缓,一群人都在帮他逃避问题,最后还要面临着虚假的领先被揭穿的痛苦。

      李秋阳对此不以为然。那些快慢从小对他来说就只是一道习题,是试卷上的几分,是即将搭成的成就大厦的一砖一瓦,李秋阳所有行为中,只有妄图自杀这一件事是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还是那种为了让现实更注意他而诞生的浪漫主义。

      而这样的李秋阳究竟是慢是快,吴义正也弄不明白,他一生中没有参与过非数学方面的“追及问题”,这种事情他永不拿手,只能在那儿呆呆地望着或快或慢的人们来来去去。

      其实在群升国际,像李秋阳这样不怕死地走到吴义正身边的人,李秋阳并不是第一个。那些不怕麻烦寻找刺激的女生先不算在内,吴义正高一时有个小家伙豁出去了一般纠缠在他身边,就像个漫画看多了以为凶神恶煞的胸口里总藏着一颗破碎的心的无知少女一般,简直是无理取闹。

      那小家伙当时初二,名字吴义正已经忘了,我们只能叫他“少年A”。群升国际虽然是升学取向的学校,但并不意味着只要你有了分数,就一定能进去。群升国际是私立学校,旨在为学生提供最好的学习设施,一切花销自然大了些,学费也就不同寻常起来。学费、资料费、各项活动费用、时不时出现的攀比式捐款,群升国际的拜分主义跟钱密切相关。少年A家里情况在同学间属于中上层次,父亲又是学校里那群小日本家长里难得舍得大出血的,加上少年A从小样子就可爱,对着老师撒娇这招总是老师们受用的,自然被团团的人们捧了起来,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活跃在学校里。

      事实证明,越是这样的人,越喜欢啃硬骨头。吴义正高一进来打了第一架,少年A就从初中部摸索过来,说马上迎国庆初中部要搞主题队会,问吴义正能不能来表演一段搏击操,打开现场气氛。吴义正听着,看见少年A旁边两个小女生露出奇怪的神情,想了想才明白少年A提出的请求意味着什么。

      要他吴义正参加少先队活动,表演傻到极点的搏击操,给全校老师围观,说不定还要被强迫戴上红领巾……这样可怕的场面,亏少年A想得出来。

      后来少年A在吴义正对他动拳头之前脚底抹油,溜了;他让吴义正以后看见初中部白白净净像小老鼠一样的男生就一阵恶寒,虽然他们不都如少年A一般伶俐。

      少年A不会只想来邀请吴义正去参加主题队会,他还想让吴义正同他一起走到人群中,享受各式各样独特的待遇。在全校活动中不断点吴义正的名字,将他推到大家面前,给他与人群融合、博得大家称赞的机会——乐此不疲,并且掩饰不住如此之后的得意与满足。

      可这些东西吴义正从来就不在乎,也没想要过,少年A弄错了努力的方向。不过,不要指望一个初二生明白如何揣测另一个人,他们还处在从自己出发去推断别人的阶段。

      但有个九年级的家伙便完全不同了,他如同少年A一般激进,实效却远大于少年A。

      Andrew有个优势,他家的房子跟吴义正的在同一个小区里,占尽地利。自从在学校的球场上他与吴义正结下梁子,每次在校园里遇上,Andrew记得清楚,居高临下地向他打招呼,手势上讥笑一番,等吴义正跟他动手。但他让吴义正吃的亏实在太具侮辱性,若报此仇,十年不晚,吴义正心中酝酿,对Andrew那些日常低水平挑衅无动于衷,掉头就走。

      Andrew从小在英国如何长大的?那是个自我中心意识旺盛的小孩子,被吴义正如此忽略,怎么可能乐意。吴义正那班照样用着球场,他便纠集一群人抓准一切机会在球场上横冲直撞,扰乱他们,无理取闹,好几次把吴义正同学们的血性也煽动起来,险些打成一团——幸好有老师出面及时制止,这才不会让一场多国纠纷闹得更大。

      吴义正还是不理会Andrew,表面上只把他当作个无聊的笑话。Andrew被吴义正这种态度逼得气极,若不是后来让他找到新机会,还不知道他要将群升国际闹个怎样天翻地覆。

      他们两家所在的小区离学校不过十分钟路程,吴义正家是买的高层,而Andrew家据说是寄住在父亲朋友所有的别墅里,两家要隔上一条窄窄的内马路。吴义正平常会在小区里闲晃的时间,Andrew通常都不在,除非吴义正早一些赶上Andrew放学后在院子里领一群外国孩子闹腾,或者晚一点赶上Andrew带人到常去的俱乐部逍遥一阵之后回家睡觉。高二第一学期结束之前,他们从未撞上过,等一放寒假要过无聊的春节时,小区里的人们走了大半,吴义正与Andrew的时间都没了准头,才这么在小区网球场边遇见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寒假里一身居家行头在同一个小区出现,这说明了什么简直一目了然。不用说什么客套话,Andrew看了看身边就说:“我知道你足球踢不过我,这回我让你,我们进去比网球!”吴义正听着,心想他明明不想跟这忘祖忘宗的小香蕉非比出个高下不可,怎么从这家伙嘴里一说,就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还没等他反驳,Andrew便让他先等着,转身回家取网球拍来。

      吴义正居然还真这么等着。放假了没有六楼窗户,他在小区里点烟,照样没人来打扰。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等那小子!?吴义正瞬间想到,又摁灭了烟头,转身要走。

      “害怕了?逃啦?”Andrew的声音挑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他倒是快,吴义正同时明白了Andrew家的大致方位。

      去你妈的有钱人,踢什么足球啊!从此往后,吴义正从没有觉得Andrew适合过足球这种平□□动。

      拿着网球拍倒挺适合他。吴义正看着对场的小香蕉想着,看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奋力挥拍的模样,他脸上挂着笑意——刚才Andrew背着网球包跑来拦他时,眼神里那种对运动怀抱着的纯真向往真是有趣。

      这种眼神在群升国际的国内部已经找不到了,当运动不再是单纯的运动而是展现自己的手段是发泄自己的过程,那就再没有那种眼神了。

      就像那个少年A,他有了他的舞台,便觉得运动是种麻烦,耽误太多时间;上体育课时少年A宁愿与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商量下一次活动的新奇点子与具体方案。

      Andrew不会,Andrew爱的只是运动本身。他看见吴义正脸上的笑容,以为是在笑他,自然不乐意,手上加紧力度与速度,非要再从吴义正手里讨来一个胜利。

      可是,Andrew只有双脚是世界级的;打网球,他手上还差了那么一点,自然而然就输给吴义正。

      “你也就这水平,乖乖回去踢球去吧!”吴义正挑起嘴角把球拍掷给他,刚要去捡外套来掏烟,Andrew便翻网跳过来拉他胳膊。

      “明天再来!就这个时间!”Andrew力气倒很大,牢牢固定住吴义正不让他走。吴义正烦他,又说:“你打不好的!去踢球吧你!”

      Andrew过去怎么被人这般轻视过,愤愤不已,憋着一口气不许吴义正离开,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威慑他。吴义正无端想起当年那个少年A,也常摆出这种神情,硬留吴义正处在那些奇妙的位置上,尴尬异常。

      明明都是在撒娇,但少年A那种令人烦闷而Andrew的锲而不舍比较容易打动别人。

      特别是吴义正。

      “那我们去踢球!你要组两队或者就我们俩,都可以!”Andrew顺着吴义正的话改了请求,“我知道哪里有场地!”

      “那么麻烦的事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吴义正不理,推开他,披上外套就走;身后却突然袭来一阵力量,猛地将他按在场边的铁网上。

      “嗨!我恨透了你把我当空气!”Andrew个子虽然很小,但不可否认这小香蕉里藏的力量是难以估量的,“你有什么了不起!?最多跟我打个平手,凭什么要我跟在你后面!?”

      喂!你话说得矛盾吧!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好不好!那不上道的少年A都比你有觉悟!吴义正任他按着,不耐烦地回看他。Andrew像是又被激怒了一般,要抽脚踢人;可过了许久,脚又收了回来。

      “那明天就在小区里踢,我知道4区那边有块地方能踢。”Andrew的语气竟像万般无奈的妥协一般,仿佛央着求着吴义正陪他踢球似的——可又从不征求对方意见擅自确定,“说定了!我等你!”

      少年A以前也这么做过,只不过他最后会顾及到吴义正的不情不愿而作罢,弄得好像是他做出了牺牲,吴义正该无地自容。这种纠纠缠缠暧暧昧昧的态度真令人讨厌,吴义正后来发现自己宁愿有个人像Andrew这样将他狠狠摔到一个什么没有退路的地方去,狠狠地为他做下决定,语气强硬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不过,太硬了也不行,他吴义正只是时不时会迷茫一下,而不是个被虐狂。所以撞上李秋阳那么座冰山,他就算撞破了半沉了也会想逃。

      跟母亲两人的春节过了十几年,多少有些无聊;摆脱了学校的无聊,可缺乏了学校里的游荡,吴义正一放假总会茫然失措许久。但今年有个家伙要他去踢球,从腊月踢到正月初五,日日不停,无聊地充实着。

      一个攻一个守,最简单的玩法,Andrew喜欢在这样的简单中玩出脚上花样,也喜欢找那么一个固定的人一同玩起简单的游戏。吴义正不如他那么简单,但总会想着有一天也能如此简单,便好了。

      可他或他身边的人都不能如此。初五那天,吴义正照例与Andrew去4区附近的空地踢球,正轮到他攻Andrew的大门一显身手时,不速之客闯了进来,结束了“比赛”。

      李秋阳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小区里,出现在吴义正身后,冷冷地看着两个在冬日里踢得热火朝天的人。

      吴义正知道他与Andrew最大的不同,Andrew想要什么会非常直接,可李秋阳只会冷冰冰地盯着,在迂回中让别人明白他所求的。平时在学校在六楼窗边还好,因为吴义正还需要宁静,可眼下有了Andrew与那颗尚在滚动的球衬托,吴义正厌倦起李秋阳式的安静;败兴的存在,吴义正也没想到自己是如此善变的家伙。

      被败了性质的不仅是吴义正,Andrew看了李秋阳的面孔也不屑着鄙视回去,见李秋阳无动于衷,便悻然说着明天见,抱着足球跑了。吴义正看那些刚才还暖和着的东西霎时间没了,就迁怒上去:“你死到这儿来做什么?!”

      李秋阳不答他这种问在气头上的问题,只是仔细打量他的脸,好像吴义正的脸上都是令人陌生的东西。吴义正顿时觉得自己化到李秋阳眼中就成了怪物,气急了过去揪他衣服;李秋阳像是习惯了,任他折腾,反正到最后那冲动的火焰都会和那些烟头一样熄灭下去的。

      等吴义正一灭,李秋阳忽地抓过他的手腕,狠命地翻了过来。

      所以说,李秋阳这种会想着自杀的家伙才是最硬的,而且深藏不露。吴义正竟然动不了胳膊,一急就用腿去扫李秋阳,但被对方轻松躲过了。

      这李秋阳,明明也是个嫌运动浪费时间的主儿,怎么这种时候忽然强了起来,还能爬到他头上来?吴义正拧他,不见多大效果,就放松下来,要看看对方到底要折腾些什么。

      其实这天李秋阳的父亲让他出来向朋友同学拜年尽礼,却不知道自己儿子没什么朋友,第一反应想起的,就只有吴义正这个奇怪的存在。地址是动用职权查来的,满心想着一时好奇过来看看,进了院子居然看见在学校里独自一人的吴义正跟别人玩得不亦乐乎。于是有了后来的情况。

      李秋阳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吴义正后来也明白了,只是当时两人都是又急又气,可惜面对李秋阳这种冷气机吴义正打不起架来,乱叫一会软,就差没一口咬上去了。

      不过,那天没过多久,吴义正就咬了李秋阳;只不过不是在4区那块空地上,而是在吴义正家里。吴义正以后拼命回想,想弄清楚那个年初五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莫名其妙又气又急的男子扭作一团从院子里抗到他家,他吴义正就这样糊里糊涂被李秋阳上了。

      没人喝酒没人嗑药,吴义正就记得李秋阳一路上念着“不该放你出来”之类对狗对猫对小鸟说的昵语,像个精神病人发病时一样有着超人的力气,竟然熟门熟路地找到他家,逼出了门卡,理所当然得就像是李秋阳自己家一样。进门后混乱了一阵,李秋阳像个老手一般打破吴义正坚固的防线,可又因为他的反抗而强硬了许多,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吴义正是没想到李秋阳这种家伙会有过经验。他自己只被女人拖着玩过,索然无味,不如找一处地方抽烟冥想舒服——可李秋阳又不同,这个冻结着面孔的家伙好像有的是对付男人的办法,急躁起来多管齐下,吴义正再坚决都败下阵来,只是严守着腿间阵地。但李秋阳突然停了,将吴义正撩拨到距最高处只差一点的地方就这么停了,让吴义正不得不看他。

      那时李秋阳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冰冷都具有威严,好像是在命令又好像实在呵斥,紧紧盯住吴义正。不知道为什么,吴义正却在这样寒冷彻骨的眼神中看出只属于他的热情。

      屡试不爽。往后只要李秋阳露出那眼神,吴义正都会乖乖打开双腿,任他占领任他摧毁。不像签名那些办法里体现的游刃有余,等李秋阳进来了,便只知道陷在里面随意索取,像要将自己的烦恼、仇恨,一切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倒进吴义正的身体里去。吴义正感觉到了,怒火中烧,与他犟了起来,把两个人都搞得痛不欲生——好像又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更强烈的占有与被占有。两个人攀比着自己得到的痛苦攀比着给别人带去的痛苦,一同摘取了至高无上的快乐。

      由痛苦得到的快乐大概才能用“痛快”这么个酣畅的词语来形容,吴义正曾一度迷恋上这种痛快,一番抗争之后总是默许了李秋阳。只不过不许像第一次那样——吴义正至今还记得另一个人的热液在身体里喷出粘腻住又灌满了的恐怖感觉,只有那个瞬间他才会从痛快中醒过来,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被另一个人占领的事实。

      他不是个等待别人占领的变态男人,他不会变成当初他一边揍得少年A遍体鳞伤一边在口中骂出来的那种卑贱东西,他应该有他的原则,他不能做那些“追及问题”中跑得慢而被追赶上来的那一个。

      当初少年A向吴义正透露了那些非分之想,被吴义正疯了一般地打了一顿扔在少年A家的小区广场上,让他们一家只能尽快逃回日本去。而现在,李秋阳让他身体力行地感受到这种非分之想,他却畏惧了战栗了,扬起拳头却下不了手,自暴自弃得就差顶礼膜拜起来了。

      李秋阳借助那些湿滑的ti液又深陷进去几分,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仰着头享受。吴义正想闭过气去死寂地躺着,可他只能不停地喘息,任那喘息声在脑壳中回荡得嗡嗡作痛,好像那喘息里的温度要远胜过背部地热传上来的温度。

      李秋阳想要吻他,吴义正觉得那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厌恶地偏过头去,干脆又将耳朵堵起来,生怕听见什么赞美的话。

      不过李秋阳不会如此,他就势吻在了吴义正的肘突上;不一会儿顺势而下,沿着臂膀爬到吴义正胸上。

      ……谁说这家伙是速度慢的那一个!所谓的追及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天知道会不会有个人突然加快速度,让后来居上的人让旁观计算的人都措手不及。

      李秋阳就算考年级第二,数学也一定比吴义正好;因为他知道卷子上写的那些东西都只是假设只是题目,没有人真的那么干。

      但李秋阳也知道,非数学领域的“追及问题”有些用处——若发现自己要被追赶上了,他自然会加快速度,把别人所想的通通抢到自己手中来,特别是吴义正这种会跟数学问题较真、还愣在原地等着被人支使的单纯家伙。

      他还不想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矮子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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