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往事》江沉壁

5、朱弦伤叹

　　章五：朱弦伤叹
　　琴无弦倒是就此离去，只剩下渊清与沈辞安师徒二人相注视着。
　　“师尊……”沈辞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比干涩的叫了声师尊。
　　尘封的真相一朝被放在阳光之下，看着自家徒儿清澈的目光，渊清仿佛是累极了。当时他唤忘虚子师尊的时候，目光也是同样的无比清澈。
　　他不敢看沈辞安的眼睛，只对沈辞安说道：“琴无弦说的没错，的确是这般。”说到这儿，他想起来方才琴无弦诡异的神情，继续说道，“可是，忘虚子……师尊当年是魂飞魄散啊。”
　　“那……为何弦尊会说她在蕴养忘虚子前辈的魂魄？”
　　沈辞安一惊，方才琴无弦魔气环身的模样让他想到了初见时她身上浓重的违和感，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或许是她功法之中的禁术。毕竟《大音希声诀》是与《无形诀》一般玄妙至极的功法。不过我看她座下十二律主的神色，怕是已经被她控制了神魂。”渊清继续说道。
　　“可她是曾经是大道清音钧乐子啊……”沈辞安分辨一句。
　　“那是曾经，现在她是魔界弦尊。师尊如何陨落的她看在眼里，她更是为此直接堕魔，灭了四宗满门和玉山大部分弟子，还杀了魔尊。”
　　那是玉山或者说修仙界最黑暗的过往，忘虚子陨落的消息传回，还是钧乐子的琴无弦在瞬间堕魔，直往魔界而去。
　　谁也不知道她在魔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三日之后，魔尊乌洛央身亡。而琴无弦白衣染血，怀抱瞢声，一步一拨弦，便是直取玉山弟子性命。
　　忘尘子急忙出来阻止，然后渊清就看到了琴无弦一曲控神，控制着忘尘子让他亲手杀了忘尘一脉的弟子和其他长老。
　　之后，四宗掌教更是自相残杀，无一人生还。
　　这便是琴无弦的真正实力，再加上她对于乐之一道的理解，配合《大音希声诀》，能将她制服的也只有半步近神的忘虚子了。
　　沈辞安没有再说话，只是想如果十日后他到松风谷，能不能见到那位忘虚子前辈的魂魄。
　　渊清却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有隐约的感知。他这个修为的修者一般在大灾劫将至的时候会有一点感知，他需要闭关推算。
　　“辞安，按照琴无弦说的做吧。为师需要闭关一段时日，你安排相关事宜。”渊清说道。
　　“是，师尊。”
　　五日后，玉覃宗忽然恢复玉山之名，并说昔日玉山掌教忘虚子陨落真相竟然是被其师弟忘尘子与首阳，昆吾，苍渊，星极四宗四宗掌教外通魔尊乌洛央围杀。
　　这消息在修仙界很快便传播开来，因着玉山掌教首徒沈辞安说此事是他在师尊首肯之下揭开的，所以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在修者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沈辞安又来到了松风谷之外。
　　还是像当时一样，在他将要踏进阵法的一瞬间，便来到了竹亭。冷风拂过，竹林摇曳，竹叶沙沙作响。竹亭四周垂下的轻纱随风飞舞。
　　琴无弦一如那时，在亭中信手拨弦。
　　“你能来此，说明渊清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外面的情形本尊已然知晓了，便履行诺言。”
　　琴无弦手一扬，一道微光没入沈辞安体内，解了她许久之前留下的音律。
　　“多谢弦尊。”沈辞安运动灵力，感受着制约自己音律渐渐消失。
　　“怎么，不叫本尊钧乐子前辈了？”亭中的人轻轻一笑，然后问道。
　　“弦尊不再是曾经的大道清音钧乐子，而是魔界弦尊。”沈辞安回答道。
　　琴无弦不置可否，忽然说道：“想见见他的魂魄吗？”
　　沈辞安的心顿时狂跳不止，是忘虚子前辈啊，怎么不想见呢？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即平复自己的心情。
　　察觉到沈辞安情绪的变化，琴无弦勾起嘴角，一挑弦，竹亭风物骤然变换。方才还是冷风摇曳竹林，现在便是一处地宫的模样。墙壁上的烛火依次燃起，照亮整个地宫。
　　在地宫中央，有一块由玄冰制成的冰床，上面刻了许多沈辞安懂或者不懂的阵法咒术。冰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无一丝生气的人，虽然双眼紧闭，但周身寒气凛凛，白雾滕旋间仿佛仙者。
　　那是忘虚子的尸体，他穿着玉山的白色掌教服饰，白发用玉冠束起，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睡过去一般。
　　尸体上也有许多咒术和阵法，甚至还有好几种禁术血咒。
　　沈辞安能够看出忘虚子尸身上阵法灵力流转，但感受不到任何魂魄的气息！
　　琴无弦自进入地宫时周身气息一变，仿佛又是那个悲悯众生的大道清音钧乐子。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忘虚子的尸身上，眸光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忘虚，这是渊清的弟子，他修习了你的功法。你可有什么要对他嘱咐的吗？”琴无弦含着笑，温柔地问道。
　　沈辞安希望能够感知到一丝忘虚子魂魄存在的气息，但地宫中除却他与琴无弦，没有第三个人。
　　琴无弦又是如此自然，就像忘虚子的魂魄真的在。
　　“好，钧乐。”
　　沈辞安惊见眼前的琴无弦气息骤变，与平时气息完全不同，无论是神态或是举动。
　　“你既然修习了《无形诀》那便承了救世之天命，上面有吾突破时所留灵力，你每突破一层，便会吸收其中灵力。望你以苍生为重，好好修习其中术法。”
　　“忘虚子”这般说道。
　　不，眼前的不是忘虚子，他未曾感应到任何魂魄的痕迹，所以忘虚子真的在数千年前便魂飞魄散了。眼前这个人，不过是琴无弦生生分化出来的一个人格罢了。
　　“弦尊，醒醒，忘虚子前辈已经魂飞魄散了。”
　　沈辞安不忍，但还是道出了真相。
　　“忘虚子”露出疑惑的神色，只在瞬间，琴无弦便回来了。
　　“你说什么？他的魂魄还好好的在身体里，本尊这千年来每百年便要过来替他养魂，你在说什么啊。”
　　琴无弦周身现出隐隐约约的魔气，她质问道。
　　“弦尊，我的确感受不到一丝忘虚子前辈的魂魄。”沈辞安说道。
　　“这不可能！方才你还见过他！不可能！不可能！”
　　见琴无弦异常激动，沈辞安又说道：“玉山历代掌教皆会把一点神魂留在掌教令中，除非魂飞魄散，不然会在其中。我有幸见过一次掌教令。其中没有任何忘虚子前辈神魂的痕迹。”
　　“没有任何忘虚子前辈神魂的痕迹”这句话一直在琴无弦脑海中回荡，搅得她识海如刀割一样的疼。
　　剧痛之中，原来被埋葬的记忆渐渐苏醒。她看到自己屠了四宗满门之后，抱着忘虚子的尸身一遍又一遍地用着招魂之术，直到灵力枯竭昏倒在地。
　　她还看到忘尘子再临死前对她说“哈哈哈哈哈哈他死了，他永远的死了，魂飞魄散。哈哈哈哈哈哈。”
　　是了，忘虚子死了，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而她因着堕魔再吸取了乌洛央的修为加之受创严重，竟然记忆错乱，以为忘虚子魂魄还在。甚至还化出了一个他。
　　记忆苏醒时，她视野中数千年来一直陪着她的那道身影渐渐消散。
　　“忘虚，忘虚，忘虚……道无形！啊——”
　　声声忘虚，唤不回千年前早已经消散天地的故人，琴无弦仰天长啸，灵力涌动，束发的玉簪被震落在地。她长发披散，右脸爬满了血色的魔纹。周身魔气怨气相互交缠，已然是完全堕魔之相。
　　“既然他死了，那为什么那些蝼蚁还活着？他回不来了，那他守护的众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被琴无弦猩红的双目冷冷注视着，沈辞安在与她目光相接的一瞬，威压铺天盖地的向他袭去。
　　“弦……弦尊……这不是忘虚子前辈想看到的你……”
　　沈辞安十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琴无弦似是想起了什么，沈辞安感觉自己身上威压顿消。他喘了口气，瘫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酿成了极大的灾劫。
　　“哈。”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琴无弦化光而去，往魔界的方向而去。
　　此时，松风谷外层层幻阵结界忽然消失。
　　与此同时，修仙界各宗门的掌教或是修为高深者，也推算出了灭世之劫将至。
　　渊清尤为惨烈，他直观因果，强行窥破天机，被咒术反噬。他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原来如此…..天意，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