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往事》江沉壁

4、大道无形

　　章四：大道无形
　　往事被一一提起，沈辞安听完之后莫名沉重，忘虚子终究为救世而亡，想必昔日钧乐子也是因为忘虚子之死而入魔。
　　“弦尊不，钧乐子前辈，为何您会找到晚辈，让晚辈去查忘虚子前辈陨落的真相？”
　　琴无弦尚沉浸于过往回忆，每回想一次，皆是锥心噬骨之痛。
　　被沈辞安的疑问唤回神智，她答道：“《无形诀》承载之救世宿命，沈辞安你应当已经知晓。你既然承他之天命，我找你查当年真相再适合不过。”
　　“那前辈为何笃定忘虚子前辈之死有蹊跷？前辈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说，前辈已然知道当年真相，现在提起只不过是想借晚辈或者说玉覃之手将此大白于天下？”
　　琴无弦并不意外沈辞安能够猜出这些，她极为坦然，对沈辞安说道：“没错。这是数千年前人们便该知晓的真相，也是被掩盖了数千年的真相。”
　　沈辞安追问道：“那当年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却不能直接告诉你，你若真想知道，回去问你那好师尊。”
　　随后，琴无弦挑弦振出一道音刃将沈辞安送出钧天广乐殿。
　　“天命已被沈辞安承接，忘虚，不，无形，回生之后你便是无弦一个人的道无形而不是苍生的忘虚子了。”
　　殿中琴无弦痴痴地看着手中的瞢声琴，轻声呢喃。
　　这边沈辞安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玉覃宗，刚走进掌教的居所，便看到渊清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沈辞安的归来。
　　“师尊。”
　　沈辞安向他行礼，渊清示意他起身。
　　“从十二律城出来了。”
　　“师尊方才一直在以水镜之术窥探弟子与钧乐子前辈谈话。”沈辞安说这话时带了肯定的意味，方才他见到琴无弦开始，便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窥探。
　　“还多亏弦尊不计较，否则此时为师早已重伤。弦尊既然说要你回来问为师，为师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渊清神色极从容，甚至可以说释然。
　　“当年忘虚子前辈陨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沈辞安终究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渊清合上双眼，缓缓说道：“盖棺论定的说法是与当年魔界之主魔尊乌洛央一战之后力竭而亡。呵，可忘虚子已经是半步近神的修为，即便带着重伤与之一战，也不可能就此陨落。”
　　“其实，是因为战前五十年，魔族催动凡世怨气同魔气交织在一起反噬凡间。当时几乎生机尽毁，凡间因魔气怨气激发人性之恶，沦为炼狱。待修仙界反应过来之时，这股魔气已经污染修仙界大大小小许多宗门。”
　　“魔气激发人之恶念，恶念驱使人去做下恶事，又成怨气反哺魔气。十分棘手，即便当时钧乐子的清正之音，也只能压制不能根除。一味压制并不是办法，况且就算是钧乐子为此折去修为也只能勉强将之压制在已有的侵袭之地。”
　　“诸位掌教更是想尽了办法，但成效不大。忘虚子却在某日说他有方法。他的方法便是由钧乐子并弹清心之音与清正之音，将魔气怨气共同压制到最小，他再抽取自身仙骨同全部修为化作灵雨，去除魔染净化魔气。”
　　“什么！抽取仙骨和全部修为？那忘虚子前辈算是废了啊！”沈辞安震惊极了，何等的大爱才能让他为众生做到如此地步，怎能不令人敬佩仰慕至极？
　　他想起了总是低头抚琴的琴无弦，那么作为眼看着至爱之人一步步抽取仙骨的她，又该是如何的伤心痛苦？
　　“钧乐子不忍他如此，但又劝不住，就在他即将抽取自己全部修为时，用自己的一半修为替忘虚子保留了三成修为。如此之后，灾劫虽平，忘虚子与钧乐子也是受伤严重。忘虚子拖着伤体处理好后续事物之后，便闭关疗伤。直到五十年后，魔尊以数百城池的凡人相逼，他不得不出关。”
　　“抽了仙骨只剩下三成修为的忘虚子如何能与当时魔尊抗衡？可这也并不是必须隐瞒的真相，那为什么当时的大战只留下的只字片语？”沈辞安情绪激动的问着自家师尊。
　　“那是因为总有能力不够却又嫉妒他人，见不得别人比他强上半点的小人。”
　　冷然话语自空中传来，包含嘲讽与轻蔑。琴无弦抱琴，坐在缓缓落下的轿辇中，飞舞的轻纱遮不住她的嘲讽。十二律主有八人抬辇，剩下四人随侍在侧，没有任何神情变换。
　　“清渊，你我数千年未曾见过了。怎么，难道你还要隐瞒不成？”
　　清渊不看一旁沈辞安惊讶且疑惑的表情，只对着琴无弦，最终只一声叹息，不发一语。
　　“也是，你又怎会说出来呢？毕竟，当初主谋者是你的父亲呀。”
　　这句话含了无尽的恶意，更揭开了隐藏多年的真相。
　　“你以为改玉山为玉覃就能躲过吗？当年若非玉山是我与他同修之地，你又是他中意说完弟子，你早就该下去见你的父亲了。”
　　“沈辞安，你想要真相，真相就是你师尊的父亲，玉山的掌教师弟，不甘屈居于下乘人之危联合其他不甘心之人然后外通魔族，除去了忘虚子！”
　　“那场灵雨虽解了魔气灾劫，那些被魔气侵染的修者也因此修为大损。有的修者便怀怨怼之心，说忘虚不过沽名钓誉借此扬名。哈哈哈，这就是忘虚忍着痛楚抽取仙骨来救的人啊。”
　　“五十年后，忘尘子同首阳，昆吾，苍渊，星极四宗的掌教再联合魔尊布局围杀了忘虚。”
　　琴无弦至今仍然记得那群人是如何逼只有三成修为且仙骨已失的忘虚出关救人的。那时乌洛央围了凡间百余城，放出话来说如果忘虚子不出关一战便灭了那些城池。
　　而那些人呢？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人命关天，还不是逼着一个为他们几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去赴死？
　　她记得那时玉山都是来请忘虚一战的人，一个人说着什么“他是忘虚子，他该去与魔尊一战。”还有人说着什么“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惧怕魔尊所以置人命不顾，想独善其身。”更有人说“那是救世主忘虚子啊，为什么不救救那些被困的人啊。还说什么救世主。”
　　琴无弦那时听着这些话，一声声一句句，觉得无比不值。不过五十年而已，那些人就忘了忘虚为了救他们付出了何等代价！还要求着忘虚去赴死！就算这样忘虚还是去了，去得义无反顾。
　　“不要去，汝也看到，世人愚昧至此，根本不值得汝如此啊。不过一群愚昧至极的蝼蚁，不值不值。”
　　“钧乐，此身为众生，吾无悔。”
　　沈辞安知晓了自己想要的所谓真相，看着渊清，他宁可自己不知道这个真相。一个一生为苍生守护众生的人，被自己的师弟背叛，被自己守护的苍生逼死！
　　难道他不知道此去是死局吗？他知道的，不过为了苍生为了自己的道，他还是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琴无弦笑得凄厉，周身气息不稳，无尽的怨气和魔气萦绕着她，此时的她看起来终于有魔尊的样子。
　　“所以你要我们揭开真相，对吗？”渊清长叹，他当时猜到父亲想做什么，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揭开也好，这是他一生的罪孽，愧疚和不安环绕他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我要给忘虚一个礼物。”琴无弦说得缠绵至极，却让听的人心里一寒。“这些年来我蕴养忘虚的魂魄，很快，他便会重临世间了。”
　　“什么！怎么可能！”渊清一惊，忘虚子当年是魂飞魄散啊，哪里还有魂魄可言？可看着琴无弦笃定的神情，他想或许是《大音希声诀》中的禁术也未可知。
　　琴无弦继续说道：“渊清，本尊要在十日后听到当年真相大白于世，否则你的徒儿，性命不保。”
　　“哈，他体内那道音律果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渊清自嘲说道。
　　“真相若白于世，你便让他来松风谷，本尊亲自为他解那道音律。不过本尊很好奇，当年你选择了你的父亲，如今你会怎么选择？”
　　琴无弦见渊清沉默不语，冷哼一声，一拨弦，十二律主闻声抬辇踏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