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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别走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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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折腾带来的后果是原本好了点的风寒再次恶化,当天夜里陆嫣就发起了高烧,更重要的是,烧糊涂了的小娘子孩子气地不喝药,已经砸了一碗又一碗,将院子里的一众人吓坏了。
三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飞快地跑去了重云院找苏晏茗。
苏晏茗还在书房尚未歇息,彩月不情不愿地来禀告说三豆求见时,苏晏茗正在抄佛经。
“可有说什么事?”
“好像说是院子里的那位高烧不退,还不喝药,真是,她不喝药找您做什么啊?难不成还要您亲自去伺候?”彩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真没想到自己说中了。
苏晏茗没有管彩月的抱怨,跟着三豆去了云深院。
路途中,三豆焦急地说着陆嫣的异样:“原本今早小娘子就已经有好转了,她还想着去您的院子道谢,但是后来不知怎地就没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上午,下午说想要歇着,晚上奴婢端药进去时才发现娘子烧得都糊涂了,嘴里一直说着胡话,药也不喝,吓死奴婢了。您若去的话,娘子肯定听您的话啊。”
苏晏茗发现了这一大段话里的关键信息,但她也来不及问就已经到房间门前。
苏晏茗进去时,里边正手忙脚乱。
“夫人来了,夫人来了。”三豆嗓音在这一阵忙碌焦虑中格外地嘹亮。
侍女们诚惶诚恐地请安,然后很快让出一条路来,神色各异,苏晏茗没有注意这些人的表情,行至陆嫣床前,她已经烧得嘴唇发白。
“重新熬药。其他人都下去。”
人一走,房间顿时空了不少,苏晏茗亲自去洗了帕子,将冰凉的帕子敷在陆嫣滚烫的额头上。
陆嫣直直地张开眼,盯着苏晏茗瞧,也不知道认出她是谁没,一言不发。
苏晏茗摸了摸她滚烫的手,问:“是不是很难受?”
陆嫣好像没有听懂,只是傻傻地呆呆看着她。
苏晏茗叹了口气,起身打算用帕子将她的掌心也擦一擦,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却反手握住了晏茗的手指,力道很轻。
交握在一起的掌心,温度如夏日正阳。
晏茗垂眸。
陆嫣抬眼,声音沙哑得听不出原来的样子:“你……别走好不好?”
“我没打算走。”晏茗解释,见对方依旧是固执的样子,于是坐下来轻声细语解释,“我去拿个帕子来给你擦了一擦,不走。”
陆嫣没说话,只是露出颇为委屈的样子,手指轻轻地挠了挠苏晏茗的掌心,然后孩子气地往床边挪了挪,见苏晏茗没有反应,又挪了挪,这样反复了三次,随即心满意足地靠在了苏晏茗的身上。
苏晏茗莫名其妙地想笑,她问:“听说你不喝药?”
“没有啊。”陆嫣有气无力地回答,她似乎害怕晏茗生气,又小声重复了一句,“我没有。”
苏晏茗没再多纠结,等侍女将药端上来,她装作没看见陆嫣不情愿的样子,把药吹凉了,将陆嫣扶起来递到她手上,“喝药吧。”
陆嫣想说什么,不过终究没有开口,闷着头将药全都喝了下去,“好苦啊晏茗。”
接过药碗的苏晏茗一愣,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晏茗,好苦啊,我要吃蜜枣。”陆嫣揪住她的袖子说话。
底下的人立刻下去备蜜枣。
那句“晏茗”,令苏晏茗心尖颤动,明明是没有多陌生的称呼,时隔这么久从这个人的嘴里喊出来,竟然有些意味不明。
好在这样的暧昧沉思没有持续多久,三豆端来蜜枣,打破了苏晏茗不该沉迷的往事氛围。
风寒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没过多久陆嫣睡了,身上的高烧也随之退了下去。
月色渐渐隐没在乌云中,苏晏茗站在院子里,更深露重,灯花投下,丫鬟们步履匆匆,灯影被揉碎在人影中,又在安静中重叠。
“夫人,该回去了。”彩月提醒。
苏晏茗回神,她偏过头关心道:“夜深了,你在外边站这么久,回去让琉璃他们给你熬点姜茶,以免风寒。”
“夫人不必担心,我身体壮着呢,倒是您,云深院那位病成那样,您还亲自去看望,肯定得注意,走之前我已经让琉璃她们备好药了。”
苏晏茗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小侍女在说什么,直到彩月没有规矩地又冲着她喊了一声她才蹙眉道:“何事如此喧嚷?”
彩月显然是不怕夫人的问责,她还小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夫人您每次去了云深院,回来都挺奇怪的?昨天您回来了,也一直发呆,我说什么您都没听清。夫人,莫不是院子里那位惹您生气了?”
苏晏茗摇头,“没有。”
彩月不敢再乱说话,她表面上吵吵嚷嚷,不守规矩,但实则心思细腻,很会揣度自己主子的情绪,知道现在夫人不愿再多说话,于是也就闭嘴了。
或许是当天晚上陆嫣喊了自己的名字,苏晏茗当天晚上回去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陆嫣还是两小无猜的样子,那时候陆嫣生病了,拉着她不停地说药很苦很苦。
苏晏茗找来蜜饯哄她,明明一开始陆嫣还不断靠近,明明是在垂涎她手中的蜜饯,可是下一刻她柔软的嘴唇落在了自己的指尖,那样炙热的温度令苏晏茗猛地惊醒。
天尚未明,苏晏茗披了外套坐在窗边,梦中那人唇瓣留下来的印记仿佛还停留在指尖,她手指不自然地弯曲,窗外的冷风吹过来,令她神智清醒过来,苏晏茗恍然如梦,神经质地用另一只手反复摩擦,直到那片白嫩的肌肤变红了才强迫着自己停下来。
晏茗。
晏茗。
陆嫣沙哑的声音无处不在。
苏晏茗有些痛苦地捂住发疼的太阳穴。
“求一切智未曾退转,在于诸有心无动乱,悉能度脱一切众生,不染有为法,不失无碍智。菩萨行位,因缘无尽;世间诸法,无能变动;具足清净诸波罗蜜,悉能成就一切智力。菩萨如是离诸痴暗,成菩提心,开示光明,增长净法,回向胜道,具足众行;以清净意,善能分别;了一切法,悉随心现;知业如幻,业报如像,诸行如化;因缘生法,悉皆如响;菩萨诸行,一切如影……”
她一遍一遍地念着这两天抄写的《华严经》,心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烦躁,烦躁的根源,苏晏茗很清楚来自于那个叫陆嫣的人。
她打定主意,之后陆嫣怎么样她都不会去管,最多叫大夫过去看看。
彩月进来伺候时,没料到夫人早就起来了,眼看着后者用她端来的水洗了不下三次的手,彩月忍不住问:“夫人,您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挺好。”
彩月有些怀疑,“您每次没有休息好时,第二天精神不集中,注意力分散,奴婢伺候了您这么久,这点习惯彩月不至于摸不清。是不是昨晚照顾云深院那位太累了?您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苏晏茗看了眼小侍女,这个话多心思细腻的侍女是她从苏家带过来的,准确地说是她成亲前夕,她的母亲硬将人塞到身边来的,彩月原本是留在苏母身边伺候,深得苏母喜欢,估计是怕晏茗到将军府被欺负了去,才把自己的人弄过来。
苏晏茗性子安静惯了,不怎么习惯这个吵吵闹闹的婢女,不过她向来不挑剔,为人宽和,相处久了也觉得挺好,只是今日听到对方说这么两句,让她格外地不耐。
“夫人,您今天可千万别去云深院了,您不是一向不喜欢云深院那位的吗?她是死是活……”
“彩月!”苏晏茗放下帕子,嗓音冷了下来,“慎言。”
彩月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我去书房了,今天不要来打扰我。”
“可是夫人,您还没有吃早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