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开并蒂莲》梨花糕

2、离她远点

　　三豆急急地将粥送过来，正好见着夫人出来，她匆忙道：“夫人，粥熬好了。”说着没经过大脑思考，直接将手中的粥往前一送。
　　苏晏茗诡异地看着三豆如此顺手地递过来，没有接，这什么意思？
　　三豆眼睛眨了眨，“夫人不是要照顾小娘子吗？娘子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个没什么脑子的侍女守在陆嫣身边，恐怕没给她招惹麻烦。苏晏茗心说，这是看她、陆嫣身边的人不会照顾，她送佛送到西罢了。
　　接过熬得软香浓稠的米粥，苏晏茗往里边走一边问：“其他人为何没来伺候？”
　　“夫人有所不知，小娘子生病不喜人多，就暂时将多余的人遣了，只留下奴婢了。”
　　苏晏茗抽空看了眼三豆，这话里话外的，似乎都在说她备受陆嫣赏识。
　　三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走在右前方的主母，那人与小娘子的随意不同，她每走一步似都有章法，行动处环佩叮咚，优雅知礼，足以看得出将军府当家主母的气度。
　　正是因为如此，三豆敬中更多的畏，不过却止不住自己的视线往她身上飘，美好的人与事物，总是让人多花心思的，不过她目光不敢放肆，飞快地扫了眼苏晏茗流云素雪娟裙上的花纹，又道：“娘子若是知晓夫人来看望过她，还躬身照料，她的病肯定就好了。”
　　苏晏茗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陆嫣若是真的知道了，心里还指不定如何膈应呢。于是她嗓音极为冷淡道：“不过是办事时看了一眼罢了，并非特地探望。”她脚步停了下来，“你不必特意告诉她。”
　　三豆顺从称是。
　　陆嫣做了一个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梦，梦里那个人来过，无比温柔地环住她给她喂药，还给自己写了信，甚至亲昵地喂食，她几乎要沉溺在这样的梦境中了。
　　于是她大胆地做了一个平日里绝对不敢的放肆行为，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下她。
　　苏晏茗皱眉瞧着手腕上的手，三豆眼看着主母神色微变，反应迅速地上前：“夫人莫怪，小娘子生病了就喜欢胡乱抓东西，抓人，呵呵，呵呵。”
　　苏晏茗闻此言，平静着一张脸将那双抓在自己身上的手掰开，低声道：“既然那么喜欢抓，那就让她抓你好了。”
　　三豆：“……”她怎么觉着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晚间时，京都有名的大夫抵达护国将军府的内院，是苏晏茗派人去请的。
　　到了晚上，陆嫣换了药，病情明显好转许多，人不至于陷入昏睡。
　　三豆立刻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还有点精力的人，兴高采烈，“夫人亲自给您喂的药呢，也给您喂粥了，您还抓着夫人的手不放，对了对了，信，信，这是夫人交代好一定让奴婢交给您的，您昏迷的时候差点把信扔了，是将军的来信呢。”
　　陆嫣迷迷糊糊是感觉到有个人递给了自己一封信，她当时还以为是……一听是将军的来信，她连看的兴致都没有，因为发烧她脸色很是不好，也不管那信，只沙哑问：“她可生气了？”
　　三豆迟钝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话中所谓的“她”是指夫人，但她没有想明白娘子为什么问夫人生气没。“夫人……很平静啊，她为什么要生气？难道是因为您没有请安？不会的，夫人不会因为这个小事就与您计较的。”
　　“因为我抓了她的手，她没有生气？”
　　三豆有点为难，见陆嫣急切地看着她，本因生病发红的眼眶此刻看上去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好像……就是，脸色不……是很好看。”
　　陆嫣明眸暗淡下来，但很快又燃起光，“夫人照顾我，我是不是应当前去道谢？”
　　“啊？”
　　次日一大早，三豆端着水去伺候陆嫣起床时，才发现后者早已经起床，连头发都已经束好，对着铜镜拨弄着什么。
　　陆嫣正两难间，正好三豆进来，她赶紧让对方前来，拿出两支玉簪低声问：“是这个碧玉玲珑簪好，还是这梅花白玉簪更好？”她说话嗓子极其难受，像是刀割似的，不过她的表情和语气是难得的雀跃和期待。
　　簪子、耳环、手镯、衣裳乃至配饰，陆嫣都问了一遍，三豆忍不住了道：“小娘子您要出去啊？可大夫不是说了让您不要吹风吗？”
　　陆嫣无所谓地笑笑，“只是出个院子而已，不会出事。”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问，“这个耳环，会不会有些浮夸和肤浅？”
　　三豆摇了摇头，并且给一个肯定回答：“特别好看。”
　　陆嫣有些忐忑，“我脸色太难看，上些胭脂吧。”
　　三豆小声嘀咕：“小娘子，三豆虽然理解您马上要见夫人的高兴，可也不至于如此吧，您和主母以前关系是不错，可也只是以前啊，您进府半年多，夫人也没主动见过您啊。”
　　陆嫣手中的胭脂盒不小心打翻，胭脂泅在苍白的手背上，像是被泼在上面的血一样。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背，弯腰想去捡起来时才发现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
　　三豆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坏了，“呀，胭脂洒了。娘子……您，您怎么了？”三豆疑惑，“您别哭啊。”
　　陆嫣好笑，“我哭什么？”
　　“可您的表情也太心酸了些。”
　　陆嫣咳了两声，动静挺大，成功地转移了三豆的注意力。
　　“三豆……你下去吧。”
　　三豆不解，“娘子您刚刚不是说，这个发髻不合适要奴婢重新帮您梳吗？”
　　“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
　　人走后，陆嫣坐在红木凳子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自嘲地将耳环摘下来扔在了一边，她在做什么？盛装打扮去见晏茗，那个人见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挑衅和炫耀，更何况，她愿不愿意见自己还未知。
　　陆嫣用手搓了搓僵硬的脸，那个人肯定不想见自己的，在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后，晏茗怎么可能会有闲心再与自己闲聊，否则的话，正如三豆所说，进府这么久，那个人也没主动见过自己。就连当初的主母给的见面礼，都是她身边的侍女转交的。
　　晏茗该是……厌恶见到自己的。昨天梦里被臆想后的温柔，给了她上前的勇气，若不是三豆提醒，她恐怕又要干蠢事了。
　　离她远一点，不给她添堵，不就是那个人所期待的？
　　陆嫣扶额，忽然极其难过，原来……离她这么近的时候，依旧会难过啊。
　　她拒绝了三豆进来伺候的请求，将人隔绝在门外，镜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仿佛在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