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制》众神之王

45、实验室

　　两个老人家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他们好像越来越接近某个地方，乍然间气氛便变得肃穆起来，连带着跟随着他们的塞西莉亚也情不自禁地屏息凝神。

　　空间因为透明柱子的晶莹剔透而不断折射反射，让这里显得更大，从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这还只是外围呢，这些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柱子就显得如此诡异，迫使人喘不过气来。再往里走去，塞西莉亚看到了更加毕生难忘的情景——类似的柱子越发密集，里面密封着一些器官或者血肉样的东西，似乎有细胞从中不断繁殖出来。

　　在这种迷离的场景里，血色弥漫、人影纷乱，令人不适的东西遮蔽了塞西利亚的眼睛，渐渐的，塞西莉亚丢失了前人的踪迹，看不见那两个老头子了。

　　塞西莉亚默默吐槽：真奇怪，这两人跑哪里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强忍住心里的不适，看了一眼周围的的柱子，差点没控制不住叫出来——她旁边的柱子里赫然封印着一颗眼球，但这眼球似乎变异了，后面连接着长长的神经，静脉上也包裹着冰层一样的东西，那眼珠子好像活的一样，下一刻似乎就要滴溜溜地转起来。

　　塞西莉亚又好奇又害怕，到底还是没忍住，凑过去自己找虐，仔细看了好几眼那眼球恶心自己。这细细一瞧，塞西莉亚发现那眼白上有浅淡的蓝色痕迹，像是某种字符，这字符吸引塞西莉亚看过去，小姑娘把自己的脸贴着水晶柱，脸皮子都印在水晶柱子上了，冰凉凉的感觉让塞西莉亚越发清醒。

　　塞西莉亚觉得自己好似应该认得这字符，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召唤——她应当认识这字符，宛如一种同类之间的交流，自然而然、宛若天成。

　　莫非这是魔导体之间的精神交流？塞西莉亚思考起来，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于常人的地方了吧？

　　这想法让塞西莉亚打了个寒颤，抱住自己的双肩上下摩挲，好让自己放松下来。这时候，她突然觉得失去富贵的生活也不算什么了？虽然塞西莉亚不能确信如果留在庄园里自己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也不敢置信亲人的恶意，但还是有很大风险被做成实验品的。感慨万千的塞西莉亚双手合十，真心实意地感谢起自己的流浪：哦，天哪，富贵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小塞西莉亚还没活够呢。

　　塞西莉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终于确信周围无人，又忍不住猎奇心理和对于熟悉字符的探究，端详起了周围的“展览品”。她发现这些东西都有类似神经的东西连接着屋顶或者地面，老长一大条，里面似乎涌动着血液，一鼓一鼓地，看着就瘆人，这使得塞西莉亚不由得皱眉毛、撇嘴巴，把感同身受的痛苦写在脸上。

　　其上的字符纹路好像是从器官本身长出来的，混合着其本来就红红白白的颜色，莫名其妙地显得和谐，塞西莉亚的手情不自禁摸上了自己的胸口，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是否连接着这样的魔纹。她只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用力地泵着血液，一下一下的涌流在她心口呼啸。

　　“呼。”

　　塞西莉亚一时不查，心里的紧张外化为一声重重的喘气，腿有点儿发软。

　　下一刻，她立即噤声，环视四周，确定无人，才放下心来往前走去。

　　再往里面走似乎没有什么门禁了，区别在于内部展出的人体更加完整。不过除了人体，其中也混杂有一些动物遗体，其中特别的就是他们身上都有魔纹，而且尸身大都残缺不全。不过若是里面冒出一副彻底完整的身体，则显得更加吓人，似乎这东西下一刻就会醒过来，打破那水晶做的牢笼似的。

　　塞西莉亚不禁唾骂起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眼见到了最中间的地方，塞西莉亚还是没有瞧见那两个老头子的身影，这让她更觉得奇怪，特别是眼前的中间地带像擂台似的，其上是粗大的锁链，把这擂台整个儿吊起来。于是，整个擂台悬浮在半空中，四六不着的，让塞西莉亚着实心惊。

　　至于为什么确定这里是中心呢？因为这个实验室建筑构造总体是对称的，而这个擂台又是一个浑然的圆，非常符合此建筑的设计理念，更加显得圆融无缺，于是直觉这样告诉塞西莉娅。

　　这锁链的粗犷中竟然有点奇异的美感，然而这种寒冷凌冽的美丽却让人有些无福消受了。

　　塞西莉亚绕着这擂台状的东西走了一圈，压根没发现有向上的阶梯，似乎这大家伙只是空中阁楼，仅作摆设之用。

　　当然，塞西莉娅相信这种能够放在中心的重器必然有它的用途，且其四周纹饰的纹路之繁复精美令人心折，这种蕴含着力量的美感不容拒绝，塞西莉亚旺盛的好奇心也不允许她不一探究竟，她的雷电锁链又重新凝结起来，吸引和归属引诱着塞西莉亚去攀登。

　　藤曼沿枝桠而盘旋，塞西莉亚借力纵身而上，力量流经血脉，灌入雷电的暴躁之中，然而那些符文似乎是贪吃的怪兽，随着绳索攀附而上，噼里啪啦的火花都被擂台上的符文尽数吸收。刚开始，随着力量源源不断地被吸收，塞西莉亚感到一种通畅，像是积攒已久的废物被排泄出身体。

　　但这种通畅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渐变得异常，已经从刚开始的舒服变成了后来的无力，塞西莉亚此时已经身临高台之上，尽管她收敛了手中魔力凝结而成的锁链，但身体与擂台接触的地方还是好像漏电似的。她这才感觉不对，觉得自己行动太过冒失，当即翻身向下准备离开这儿，然而周围的锁链之间张开了一层坚固的薄膜，禁锢住塞西莉亚和她的魔灵。

　　塞西莉亚的脚似乎立地生根，源源不断的抽离感造成一种饿的错觉，实际上，不过是快要虚脱的征兆。

　　在中心擂台的底部，地底之下，许多年轻人昏迷着漂浮在营养液里，他们各个身材健壮，看起来就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却仿佛全部死去，灵魂正等待着某种东西的召唤。此时塞西利亚的力量汇入那些用于连接的神经，融入他们的身体里，如某种营养品，使得他们的身体微微翕动，响应着其召唤、追逐着其光芒。

　　在这些奇异的昏迷的人之间，院长和爵士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早已在预料之中：“没想到，塞西莉亚还有这样的勇气，真不叫我失望了，不愧是我的孙女啊。”在这如同养蛊一般的策略中，这个被贡献的培养基也便不需要怜悯了，反正总会有更多的有用的蛊虫从中诞生，于是院长如是感慨道。

　　能源池中这些□□如饥似渴，力量灌入他们的体魄中，爵士也满意地点点头：“您要相信这样的力量值得我们的牺牲，况且这只是第一批。”他垂涎而贪婪，且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这些东西便交织成为一种狂热，“如果成功，产生魔导体的方法和能源池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了，甭管那些小家伙们怎么跳来跳去，最后还是要对绝对的力量低头。”

　　“敬畏吧，我的朋友。”院长垂下脑袋，做出一个静默的姿态，等待着荣光时刻的降临，他的眼睛却一刻也不停地打量着能源池里神经一样的触角，这些神经触角与实验室里的那些一脉同源，强大的魔导体激活了那些沾染着魔力气息的魔纹中的力量，于是这力量越来越盛大。

　　这是一场献祭。

　　用一抹所谓高贵的血脉，换得力量的先机。

　　“塞西莉亚，这是我们的家族，你总要为你拥有的荣光付出些什么。”院长默默念叨着，右手放在心口，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那涌流不绝的力量，实际上心里还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这些能源池中的预备体，都是他为这一天精心准备的，而塞西莉亚作为那个过渡体，却实实在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孤儿院里那些孩子被处理了一批又一批，可是那些被专门磁化过的孩子之间没有一个人如同偶然被磁化的塞西莉亚一样，拥有如此精纯动人的力量，可能与道格拉斯家族骄人的血脉有关？院长心潮澎湃，逐渐年老体衰的他好久没有过这样激荡的热血。

　　来不及想了，只当是为了这一刻吧。

　　为了此刻！

　　然而这涓涓涌流的力量顷刻间戛然而止了。

　　塞西莉亚挣扎着，她的魔灵也挣扎着，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抽干。这小姑娘内心有隐约的预感，但又不愿意相信自己早已被发现，或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会把自己做成人干、当作电池。

　　那些历历在目的可怖情景：尸块和渣滓们在水晶柱中上下浮动。

　　塞西莉亚能够想象此刻那些神经像活了一样张牙舞爪，而在其中传导的是塞西莉亚的生命化作的力量！此刻的塞西莉亚想要挣脱却又无力挣脱，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唯有恨在心头猎猎燃烧，那是从前没有的——平和美满的生活没有教给塞西莉亚如何去恨，而此刻塞西莉亚无师自通，在心头用泪水点燃了这样的火炬。

　　爆炸吧。

　　愿使力量沦亡，也不愿叫它不甘。

　　然而这一刻，风刃裹挟着风与树的气息，以无与伦比的蓄势击在锁链之间的薄膜上。塞西莉亚闭着眼睛，这使得她无法观察到周围的环境有怎样的变化，她只感受到自己自私的力量。

　　如果塞西莉娅此刻睁开眼睛，她应当看到夏佐的风刃。

　　那么，这该是一场互相救赎的英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