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96、天意弄人

　　“其实我应该无憾才对，毕竟你还给了我另一个最开心最难忘的回忆。”
　　“还记得去年的平安夜吗？我去你家找你，发现你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你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红潮诱人。我以为你是喝醉了。我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你，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看你。”
　　“也许是我太激动了，我忍不住吻了你。可我一吻下去才发现你发着高烧，我想去叫医生，你却突然拉住我……你吻我了……那一夜我终于成了你的人，我以为我从此不会再孤单一个人了。可谁知道，仅仅是出去买个早餐的功夫，一切就都变了。原来，你爱的人是萧亦寒，原来，这一夜只是个错误。”
　　谷枫泪流满面:“彭星，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太笨了……”
　　他想起那天傍晚，他出差回来累得不想动弹，连饭都没吃，一到家便瘫倒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他依稀记得自己睡得极其不安稳，昏昏沉沉，一会儿浑身发热，一会儿又浑身发冷。
　　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然后唇上触到一片柔软。他觉得特别舒服，可是那片柔软突然消失了。一只温暖的手抚摸上他的脸，可他还来不及感受，那温暖又消失了，他急得挥手一抓，一个温热的身体倒在了他的怀里。他顿时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于是他抱紧了那具身体，满足地吁了口气。
　　耳边响起一声声轻柔的呼唤，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到一张模糊又熟悉的脸。那熟悉的感觉让他倍感安心，他想起了那片柔软，于是找到那片唇，吻了上去。
　　他还记得他吻上去的那一刻，那具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断地亲吻着那片唇，与那具身体纠缠着，可是他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于是他抓住那只手，迷迷糊糊起身，在模糊的视线中找到了楼梯，拉着对方走过去。他头晕得厉害，上楼的时候差点摔一跤，一只胳膊及时架住了他，搀扶着他上了二楼卧室。
　　当他看到眼前赤/裸的白晃晃的身体，忍不住扑了上去，又吻又吮又啃又咬，在那又白又软的身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牙印。对方始终纵容着他，没有丝毫抗拒，非但没有抗拒，还似乎不甘示弱，也一遍又一遍地吮咬着他。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魅惑的呻/吟，偶尔还伴随着温柔的呢喃。他不记得对方说了什么，但那此起彼伏的呻/吟他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也许是被烧糊涂了，也许是积压已久的欲望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也许是身下那人的纵容与配合，总之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暴露”了心中深藏多年的难以启齿的秘密，从床头暗柜拿出了几样道具……
　　这么多年了，他的身心从没如此舒畅过。
　　真的太久太久了，从他知道自己的性/癖好开始，他就一直压抑着自己。很多年前他曾有过一个男朋友，但第一次做的时候，因为没有经验而且用力过度而不小心伤到了他，然后他就被吓跑了。后来，他男朋友为了报复他，把他曝光到网上，声泪俱下地控诉说被他家暴打残了腿，还有图有真相。他一夜之间从人人追捧的少爷变成了声名狼藉的渣男，他不得不和父母举家搬迁，逃去美国。这些年，虽然在父亲的扶持和人脉下，他的公司风生水起，朋友越来越多，但从那次事件之后，他再也不敢和任何人交往。无论有多少人接近他他都不敢尝试，因为他怕被人知道，他受不了别人鄙视和厌恶的目光。
　　没人知道，外表刚毅果敢的他，其实内心有多么懦弱。
　　这次，他终于卸下所有心防，而且很幸运地，找到了与自己完全契合的灵魂。他们纠缠了一夜，终于累得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个声音，“你烧还没退，家里没有药，我出去买，你想吃什么吗？”那声音如此温柔，让他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于是他任性地回答，“煎包小笼包馄饨油条豆浆煎饼果子我通通都要。”他刚说完，耳边便响起一声低低的嗔笑，“原来你是一只小猪猪啊，好，我这就去买，你睡吧，我很快就回来。”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安心地睡过去了。
　　当他从睡梦中饿醒，一眼看到床边的萧亦寒，又闻到那熟悉的淡雅的香味，他才意外地发现，那个与他纠缠一夜的人，那个与他有着契合灵魂的人，竟然是萧亦寒。
　　他特别惊讶，但并没有多想。他激动地一把抱上去，可是萧亦寒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惊恐地推开了他，逃也似地跑走了。他以为那是害羞，依然没有多想，穿着条内裤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楼下才把萧亦寒截住，又一股脑儿扑上去，嘴里不停地说着别走，可是萧亦寒还是挣脱跑出了门，他想追出去，却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裤，只好悻悻然返回卧室。这么光着身子一通跑，他脑袋更晕了，所以他还是没往别处想，发着抖钻进温暖的被窝。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还是放心不下，匆匆穿好衣服就想去找萧亦寒。他一开门，却发现门把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盒药和几个餐盒，还有一张便利贴。
　　“对不起，我没买到油条和煎饼果子，所以我多买了一盒你爱吃的海鲜粥。如果凉了记得加热一下再吃。退烧药每盒各吃一片，一定要餐后吃，开水在保温壶里。吃完好好休息，别乱跑，如果要出门记得多穿点衣服。”
　　“可爱的家伙，你果然是害羞。”看着那娟秀的字体，他笑了，原来萧亦寒还是关心自己的，于是喜滋滋地拿着袋子回了屋。
　　可是从那天以后，萧亦寒就将“害羞”贯彻到底，对他不理不睬，每一次他想靠近都被狠狠拒绝，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萧亦寒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
　　他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对萧亦寒展开了各式各样的追求。他还特地建造了个秘密花园，想要给萧亦寒一个惊喜。可是无论他怎么追求，萧亦寒都拒他以千里。
　　在去年周年庆活动，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趁萧亦寒喝醉回酒店休息，他跟了上去。可是那之后，萧亦寒更远离他了，还总是用那种厌恶的鄙视的目光看他。他一气之下，断了萧亦寒的通告，更找人窃取他家的密码，溜进他家装上监控时刻监视他。而当他得知萧亦寒要解约回国之后，更是忍无可忍把他囚禁在了秘密花园。
　　后来得知萧亦寒自杀了，他一度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天天去洞庭买醉，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时候彭星一刻不离地照顾他，他不但毫不领情，还总是恶言相向。
　　他一直无法接受萧亦寒自杀的事实，总觉得他有一天还会回来。他还特地去订了有着重生寓意的不死鸟吊灯，借此寄托希望，希望萧亦寒能再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萧亦寒确实出现了，可是事情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谷枫痛苦地摇摇头，这该死的巧合！要不是萧亦寒刚好出现在他卧室，又刚好用了和彭星一样的香水，他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要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又怎么会连他的字都认不出来！明明有那么多疑点的，可他自始至终都没能明白。
　　这一年来，他总是让彭星帮他追求和照顾萧亦寒。面对彭星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眼泪，他还觉得莫名其妙，不胜其烦，每次都狠狠地把他推开。
　　昨天上午，他更是把彭星狠揍了一顿，还解雇了他。在知道他把穆遥带去秘密花园的时候，他火冒三丈，想冲去找他算账，却又怕暴露自己，左右为难，气得把手机都砸了。要不是梁鸳找来，要不是被那张合影触动，他可能还无法下定决心去找他。
　　幸好他去了。
　　他如果没去，彭星可能就真的葬身火海了；他如果没去，就不会知道自己竟然也是在乎他的；他如果没去，就不会换萧亦寒的手机，那他可能到现在都看不到这条短信。
　　他选择在秘密花园自杀，还把那里烧了，是在向自己表达最后的抗议吗？自己竟然伤他这么深，以至于他要用生命来抗议……谷枫恨透了自己，他擦擦眼泪，继续看着那些字字句句。
　　“谷枫，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得偿所愿，让我偷得一夜/欢愉。可是我太贪心了，我不想孑然一身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把你的秘密花园带走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死我的，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值得被原谅，因为我就是个内心阴暗的小人，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不但自私善妒，还害人性命。其实萧亦寒没有自杀，是我下的毒手，是我下的安眠药，是我叫的救护车，是我拍的病床照片，是我公布他自杀，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不过幸好，萧亦寒被抢救回来了。对不起，谷枫，我差点害死你最爱的人。你放心，我会跟他坦白的，我也会跟他道歉。我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对他造成的伤害我无以弥补，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以死谢罪。”
　　“傻瓜……”谷枫哭骂了一句。
　　“可是我现在好像有点退缩了，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我真的好舍不得你，谷枫，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多想再见你一面啊，哪怕远远地看你一眼也好。可是，唉，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没有脸再去找你了，我不能再让你生气了。算了，就这样吧，我不能再留恋了。谷枫，我不敢奢望别的，我只求你能少恨我一点点，只要你能永远开开心心的，我就死而无憾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谷枫，永别了。”
　　“不要，彭星……你不要死……你这个傻瓜……都是我害了你……”谷枫看着最后那行字，手肘撑在曲起的左腿膝盖上，拼命地薅着自己的头发，头抵着墙壁，眼泪婆娑，嘴里念念有词。
　　秦恩州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谷枫。
　　“天哪，疯子，你怎么在这？你这是干嘛呢！”秦恩州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走上前来猛拍了一记谷枫的肩膀。
　　谷枫惘若未闻。秦恩州没心思去深究，他跨过地上那条伸直的右腿，站在门口就是一通猛拍。可是手都拍痛了依然毫无动静，他正纳闷的时候，突然瞥见门框上的门铃。他一句卧槽，又开始猛按门铃。谷枫终于被惊动了，他这时才发觉自己有多傻。这里的门非常厚重且都是隔音的，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响。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眼巴巴看着那扇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乔斯林的脑袋探了出来。看到谷枫的样子，她微微吃了一惊。
　　“姐！彭星呢！”
　　“在床上……”
　　不等乔斯林说完，两个身影已经快速推开门冲了进去，把她撞了一个趔趄。她刚刚狼狈地站稳身体，扶正歪掉的眼镜，她那个缺根筋的弟弟就嚷嚷着叫开了。
　　“姐，姐！他怎么睡这么熟？都叫不醒！你给他吃什么药了啊！诶诶，疯子，你干嘛推开我？你握他手干嘛！你哭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对员工这么好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不对，难道……姐，姐！彭星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行了，小州，冷静点儿。我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小星他情况不容乐观，很可能醒不过来。我的意思是，他会死。冷静！小州，听我说完！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浪费，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让他尽快苏醒，否则，他可能撑不过三天。”
　　“你说什么？！你跟我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突然就撑不过三天了！你什么意思！”谷枫猛然起身，抓住站在一边的乔斯林，叱问道。
　　乔斯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你快说！”
　　乔斯林点点头。尽管秦恩州缺根筋，但智商还是在的，真令人欣慰，要是不学某人那样也抓着自己就更好了——shit！两只胳膊都要废了啊！
　　“我确实有个办法。你们知道‘Bereal’吗？不知道没关系，我也是听设备科的同事说过一嘴，刚才才想起来。我搜了相关新闻，这个‘Bereal’是美国创神时代和中国大亨集团刚刚研发出来的IS全能机，说是可以连接两个人的脑电波，可以实现意识对话，还能视界共享，所以我想试试。”
　　“那就赶紧试啊！”谷枫秦恩州异口同声。
　　“那个，你们能先把手松开吗？”乔斯林咧咧嘴。
　　“哦哦好好！”两人同时松手。
　　“我倒是想马上试，可是这款产品还没上市，我们要买只能通过其他渠道。这个得靠你们了。”乔斯林一边揉着发疼的胳膊，一边说。
　　谷枫和秦恩州同时沉默了，两人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人脉。
　　“啊，我有个朋友就在大亨！我这就问他！操，无人接听！没事没事我再想想，啊对了！我还有个学长在创神！我问他！”秦恩州率先拿起了电话。
　　“创神，啊，我也有朋友在创神！我这就打给他！”谷枫也掏出了手机。
　　一会儿之后，屋内响起了打电话的声音。
　　“喂，付学长，能帮我个忙吗！”
　　“喂，桑公子，帮我弄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