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94、诀别短信

　　楚天阔觉得浑身发冷，他扭头看了眼依然紧闭的大门，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大脑混混沌沌，眼皮都睁不开了。一整夜的奔波搜查，一整夜的提心吊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快倒下了。
　　“You have a message.”突然一声短信提示音，打破了走廊的安静，也微微唤醒了他混沌的意识。但他没有理会，他还是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乔斯林手中拿着几样东西，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楚天阔这番模样，叹了口气，又掏出了手机。
　　短信提示音此起彼伏，一连响了5声，终于成功吸引了楚天阔的注意。他没有睁眼，而是从臂弯里抽出手来，按下手表侧面标着三角形的按钮。随后，寂静的走廊传来不疾不徐的朗读音。
　　“楚天阔，我是彭星……”
　　楚天阔一个惊跳，彻底从混沌中苏醒。他关了语音，迅速滑动起短信内容。
　　“当你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非常抱歉，给你和穆遥带来那么多麻烦。特别是你，一定急坏了吧。我突然好想看看你着急的样子啊，哈哈。我很羡慕穆遥，也很羡慕你，我羡慕很多人，因为你们都有我不曾拥有的东西。”
　　“楚天阔，好好珍惜穆遥，他真的是个特别善良特别好的人，他美好得就像一个天使，连我都心动了呢。放心放心，我没碰他，他也根本不让我碰啊。好好好，我坦白，我是想亲他来着，但我没碰着他，我就，在他睡着的时候亲了一下头发，真的只是头发，你相信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有点忍不住，但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冒犯他的，你千万别生气啊。”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告诉你个秘密吧，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特别喜欢你哦。怎么样，是不是高兴坏了？哈哈。”
　　“言归正传，我发这条短信给你，是想跟你说，想杀穆遥的人不是我，是有人找到我威胁我，让我杀他。我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失了理智起了杀意，况且我如果不答应，他还会找其他人。与其这样，那不如我来。你们一定找到我了吧，我特意拖延了时间——我知道你发现指纹锁打不开一定很气愤，其实我有备好后招的。那附近有个超厉害的锁匠，我早就提前打电话给他让他在指定时间去开锁，因为我怕自己死相太惨会吓到你们，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到他呢。不过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会比他先一步吧。不知道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你当时有没有认出我？虽然我换了穆遥的衣服，戴了他的随身物品，为了掩盖伤痕和五官还把脸涂黑了，甚至连假睫毛都贴了，但我真没把握能蒙过你的眼睛。”
　　看到这里，楚天阔彻底恢复了思考。他想起了四个细节——体重，鼻子立体度，胸前的平安符，手的形状和触感……
　　“希望你不要那么快认出我，否则我的目的可能就达不成了。因为我主要不是为了防你，而是那个想杀穆遥的人。所以我把穆遥可见的配饰都戴了，多点物证总归是好的吧，万一，万一我被烧成灰了呢？手表和手链多少能留点痕迹对吧。只是如果真到那一步，就可惜你送他的这些东西了，对不起啊，楚天阔。”
　　“总之，只有让那个人以为我是穆遥，并且让他看到‘穆遥’已经死亡，我的计划才算成功。为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托了两个朋友帮我，希望一切如我所愿吧。”
　　计划？两个朋友？楚天阔瞬间在脑中勾勒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穆遥能躲过这次杀身之祸，我死也值了，就当是我报答他的一个小小礼物吧。只是，我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也许那个人很快就会发现的。楚天阔，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那，我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等不及了。穆遥在萧亦寒家，密码是070304，你快去接他吧。祝你们幸福。”
　　楚天阔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腿就想跑。但发麻的双腿使他不得不停下来，他缓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抢救室里的人是彭星，心里五味杂陈。好歹他也算是穆遥的救命恩人，楚天阔想了想，转过身去，却见乔斯林正要出来，她手中拿着穆遥的手套，上面还放着手表手链和发带。楚天阔走过去，乔斯林把东西递给他。
　　“他交代我一定要把这些还给你。”
　　“谢谢。”楚天阔接过来，一样一样揣进口袋，最后戴上了手套。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发带上的摄像头位置被抹黑了一块，难怪后来视频里一直都是一片漆黑。
　　“不客气。”乔斯林说着，准备关门。楚天阔赶紧上前一步。
　　“还有事吗？”她问。
　　“我想看看彭星，想亲口对他说声谢谢。”楚天阔说。
　　“好，进来吧。”乔斯林笑了，欠身让出了门。
　　楚天阔进去才发现这间抢救室不太寻常，但他无心多看，目光落在了彭星脸上。
　　彭星正躺在病床上，脸上已经被擦拭干净，露出了他苍白的面庞。他双眼紧闭，毫无生气，唯有那心电图机上跳动的数字和波动的曲线，显示着他是个有生命的人。
　　楚天阔走过去，对他说：“谢谢你，彭星，我和穆遥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唉。”乔斯林眼含泪花，叹了口气，顿了顿，说道，“小星肯定没预料到事情会闹这么大，警察，网友，全都轰动了。所以我自作主张发了条推特，但估计很难瞒下去，且不说如此轰动，单说一个中国人在这死亡，所涉及的手续就不少，那人肯定会察觉的。不过能瞒一时是一时吧，你们以后千万要小心。”
　　“那，彭星怎么办？如果警察知道他在这……”
　　“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我看他根本不想醒过来……”乔斯林抹了抹眼泪，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彭星，我会保护好穆遥的，你也要勇敢地活下去，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会拥有属于你的幸福的。”楚天阔沉默了一瞬，俯身对彭星温柔地说。
　　“谢谢你。”乔斯林感激道，摸了摸彭星的头发。
　　“应该的，他醒了请告诉我。”楚天阔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等等！”乔斯林叫住了他，走到最里面，移开一道中式屏风墙，打开了一扇几乎与墙融为一体的白木门，“你从这后门走，别让人看见，否则就前功尽弃了。这里出去穿过走廊，尽头有部电梯，直达医院后门，我已经安排人在那等你了。后续的事情交给我，警察那边我会去处理，你放心去接他吧。”
　　楚天阔感激地点点头，原来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还安排得如此周到。
　　他走出门跑了几步，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乔斯林正看着他，对他微笑着点点头。楚天阔朝她微微颔首，不再迟疑，拔腿狂奔，脚步声响彻幽静的走廊。
　　楚天阔一口气跑到电梯，进去才发现里面只有“10”和“M”两个按钮。楚天阔按下M,电梯快速往下。等走出电梯，他看到后门敞开着，一辆车停在门边。他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车窗降下一半，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眼前，正是之前把他挡在抢救室门外的那个男医生。
　　“上车。”男医生说。
　　“谢谢。”楚天阔立即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他激动难耐，终于找到穆遥了，他望眼欲穿，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穆遥。
　　车子迅速驶离后门，在马路上快速穿梭。
　　此时天已大亮，一轮红彤彤的朝阳斜挂天边，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他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终于活过来的楚天阔理智也跟着回来了。他想起了亚尔曼他们，不知道走了没有，犹豫了一下，抬起腕表直接打给了许青波。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有点嘈杂。
　　“许青波，你们在哪里？”
　　“……”突然接到电话的萧亦寒有点懵，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我是萧亦寒，我们在门诊大楼！穆遥他……”
　　“哦正好，萧亦寒，你别激动，你听我说，穆遥在你家，我现在过去接他，我已经在车里了。”
　　“啊？！那，那刚才送上去的人是谁？”
　　“你们直接回别墅，我们见面再说。”
　　“哦，好，好！”萧亦寒疑惑中夹杂着惊喜，对着旁边不明状况的亚尔曼喊道，“亚尔曼，你男神在我家！我们……”
　　“我去开车！”萧亦寒话没说完，亚尔曼就一个箭步往外跑。
　　“亚尔曼你跑什么？”许青波刚好提着袋子从大门进来。
　　“开车！哎呀！我没车……”亚尔曼这才想起自己和安东尼是坐许青波的车来的，真是激动傻了。
　　“这么着急？我车借你。”许青波实在善解人意，立马掏出钥匙扔给他。
　　“谢谢！”亚尔曼接住钥匙，匆匆回了句，头也不回地朝停车场跑去。
　　“青波！你终于回来了！”正发愁的萧亦寒一见到他就赶紧迎了过去，拉起他的手，“走，回我家！”
　　许青波愣住了，任他牵着往外走，大脑都不会思考了。
　　走出医院，萧亦寒焦急地看向停车场方向，许青波依旧愣愣地看着被他牵住的手。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正飞快地奔向他们。
　　“寒寒！”
　　萧亦寒愕然，许青波愤然。
　　他们循声看去，那个风风火火跑过来的，不是谷枫又是谁！
　　“寒寒，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谷枫激动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萧亦寒厌恶地挣脱谷枫的怀抱，看了一眼许青波，默默靠近了他，越发抓紧了他的手。仿佛终于找到了安全感，萧亦寒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彭星那个该死的，他居然骗我！”谷枫怀里一空，怅然若失，不禁又骂起彭星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讨好地说道，“啊，对了，他刚才给我发消息了！我把他找来，你亲自骂他好不好？”他边说边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靠近萧亦寒。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他特地按亮手机屏幕，“你看，他刚刚发的。”
　　许青波眼尖地看到锁屏界面显示着两句话。
　　“谷枫，我是彭星。请允许我这么叫你吧。当你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去往……”之后的内容就看不到了。
　　此刻的萧亦寒已经脸色煞白，这是自己的手机，是当初被谷枫强制没收的手机！正因为如此，他才和许青波失去了半年多的联系！
　　然而谷枫并没发觉他的神色，还越发靠近了他。
　　许青波皱起了眉。
　　“寒寒，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叫他滚过来……”谷枫边说边解锁屏幕，然而下一秒，他就脸色褪尽。他匆匆扫了几眼，突然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萧亦寒和许青波一脸诧异，但都没去扶他。
　　“遗书……彭星他死了？他竟然……”谷枫靠在门上，喃喃自语。他胸膛剧烈起伏，眼里尽是困惑和茫然。
　　听闻彭星死了，萧亦寒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看了一眼谷枫，扭过头去，不想再看到他。
　　“青波，我们走吧。”
　　“等一等！寒寒你等一等！”谷枫见萧亦寒要走，一把拽住了他，急急问道，“前年平安夜我发高烧，是你照顾了我一夜么……”
　　“不是我，是彭星。”萧亦寒愣了片刻，随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抽回了被拽得生疼的胳膊，淡淡答道。
　　“怎么会……那天早上在我身边的人明明是你……”谷枫拼命摇着头。
　　“我只是刚好要去找你谈合约，是彭星给我开的门，他说你在睡觉，让我在客厅等。可我等了好久你都没起来，只好去楼上找你，谁知道你……”
　　“那他给你开门之后呢？他去哪儿了？”
　　“他去给你买早餐了。”
　　“早餐……可是我后来并没看到他回来……”
　　“他回来了，我看见他在门口。不过他看到我什么都没说就跑走了。”
　　“……”谷枫神情突然变得异常痛苦，“所以，所以，跟我缠绵一夜的人，真的不是你？”
　　萧亦寒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眼眶瞬间泛红。
　　“不是。”他咬呀回答，继而厉声质问，“所以你是一开始就误认成是我？！你这一年多来对我的折磨，就是因为你认错了人？！”
　　“我……”谷枫语塞，他支吾着说道，“我不知道，我……对不起……”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许青波松开萧亦寒的手，跃过他窜到谷枫面前，抓起他的衣领，愤怒至极，“你差点害死他！你这个衣冠禽兽！罪魁祸首！”
　　“对！没错！那你呢！哈哈！”谷枫似乎终于找到了情绪发泄的突破口，抓住许青波的手腕，突然狂笑起来，脸上尽是嘲弄，“你这个孬种！有本事你揍我啊！那天在酒店看到我就很想揍我吧？哈哈！来，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揍我啊！”
　　“你！”仿佛是被触到了逆鳞，许青波两眼冒火，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怎么，不敢下手？孬种！明明喜欢人家却不敢说！明明爱得要死却不敢争取！只会拱手把机会让给别人！你就是个孬种！你和彭星一样都是孬种！”谷枫两眼发狂，对着许青波噼里啪啦一通吼。
　　萧亦寒看向许青波，眼里有疑问，有不解，但更多的是震惊。
　　“你……”许青波被击中了软肋，脸上青红交替，气得说不出话来。萧亦寒的眼神和谷枫的嘲弄终于使他忍无可忍，他扔了手中的袋子，一拳挥了过去。
　　那一拳力度极大，盛满了许青波这一年来所有的怒火和不甘。谷枫被打得一个趔趄，他努力站稳了身体，抬起头来。舔了舔后牙槽，抹了把嘴角流出的血。
　　“哈哈……”他盯着许青波愤怒的脸，发了疯似的笑道，“是不是很爽？再打啊！一拳怎么够？我把萧亦寒关了半年，所有道具都对他用了，他不知道被我虐了多少次，晕过去不知道多少次，有一次差点死了，我还把他送去医院，哦，就是这里，哈哈，这些账，你不想跟我算么？一拳怎么够？嗯？”仿佛是为了刺激许青波，谷枫说得极快，丝毫不给他打断的机会，最后还把脸凑了过去。
　　萧亦寒顿时脸色铁青，羞愤难当，所有噩梦般的回忆翻江倒海般涌进脑海，冲得他几欲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