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93、爱玛医院

　　天色渐亮，东方欲晓。
　　乔斯林看了看那紧握着的双手，拿出手机，调了静音，打开推特，编辑了几行字发了出去，又打开国际版微博，把这条推文转发到了双仙超话。
　　“仙子们，我此刻在救护车里，心情无比悲痛。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就在刚才，5点35分08秒，神仙哥哥他……[大哭][蜡烛][双手合十]”
　　简单一个表情，简单一个图案，简单一个动作，却充分表达了未尽之意，无尽之情。
　　网上再度沸腾了，大家又震惊又悲恸。在洛杉矶的网友纷纷打听医院地址，想去为他送行。女医生看着仍在流泪的楚天阔，想了想，又拿起了手机。
　　“给他们一点空间吧。大家不要来，后面跟随的仙子们，你们也回去吧。让我们默默地在这里继续守护另一个世界的他吧。”
　　最后，理智的仙子们终于还是打住了去医院的念头，怀着沉痛的心情为他们的水仙哥哥祈祷。
　　能保持理智的，是爱。无法保持理智的，也是爱。
　　所以，无法保持理智的某些人，此时正在奔往机场的路上。去他妈的空间，去他妈的默默守护！他们要找那个彭星和创神拼命！要让他们把穆遥完璧归赵！
　　没错，某些人就是方书田他们，这次没人忍得了了。然而此刻已近22点，已经没有直达航班，超音速客机更别想。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筹莫展却鞭长莫及，只得订了第二天上午最近的一趟航班。而李延明和吴悦笙已经赶了晚上七点半的航班飞洛杉矶，对于网上的轩然大波，他们全然未知。
　　救护车行驶了20多分钟，终于到了爱玛医院——离洞庭最近的，正是爱玛医院。门口两个医护人员立即推着担架迎了上来。他们一把穆遥放到担架上，乔斯林就立马推过担架直冲大门，动作竟然比楚天阔还快。
　　“乔斯林，你等一下。”曼森叫住了她。
　　“什么事？”乔斯林不耐烦的回头，并没停下。曼森小跑两步追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乔斯林眯起眼，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曼森笑了笑，转身走了。
　　乔斯林恢复神色，加快了脚步。他们都没发现，身后有些目光正追随着他们，面露焦躁，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他们的头探出车窗，伸长了脖子，眼睛直直望过来。有些仙子下车了，在大门附近徘徊，此刻正在天人交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还是呆在原地默默送别？
　　仙子们在那纠结，亚尔曼萧亦寒他们可没任何耽误，好不容易停好车就追了过去——救护车有特权可以直接停在医院紧急通道，他们的车可不行。要不是这四个大男人跑起来速度不慢，可能还真赶不上楚天阔他们。
　　楚天阔推着担架，有点恍惚，他不知道乔斯林要把穆遥推往何方，是抢救室？还是——？他们穿过一条走廊，在最里侧拐弯处的电梯门口停了下来。乔斯林按了上行键，电梯门随之打开。
　　“等一下！”楚天阔拉住担架，语气飘忽，“你要把他推去哪里……”
　　“抢救室！”乔斯林没好气地说，仿佛在气楚天阔多此一问。
　　“哦……”
　　“……”乔斯林叹了口气，把担架推进了电梯，然后摊开右手在数字上方的黑色屏幕上停留了一秒。屏幕上瞬间出现清晰的白色手纹，随着一声“核验通过”，楼层数字亮起。乔斯林正要按楼层，亚尔曼他们就追上来了。
　　“等等我们！”
　　“人太多，你们就别上去了。”乔斯林不客气地说着，按下了数字10。
　　“我是他朋友！”亚尔曼和萧亦寒异口同声。
　　“我是警察！”安东尼不甘落后。
　　“都别上来，他如果有幸醒来，我会通知你们的。”电梯门在四张焦急的脸中关闭了，声音淹没在了电梯里。
　　出了电梯，又穿过一条走廊他们才停下来。这条走廊尤为安静，房门都紧闭着。此刻楚天阔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到达的抢救室并没有门牌。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乔斯林一秒切换身份，对着楚天阔喊了一声。
　　“家属”两个字让楚天阔愣了那么一瞬，而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乔斯林已经眼疾手快把担架推进了抢救室并立即关上了大门。楚天阔手中一空，被挡在了门外。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男医生跑过来冲了进去。透过门缝，他只看到穆遥躺在病床上，敞着上身，乔斯林正拿着除颤仪……
　　门很快被关上，楚天阔再一次被挡在了门外，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应该干什么。他蹲坐在门口，闭着眼睛，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就没停止过。
　　楚天阔流泪的时候，亚尔曼他们也不好过。
　　他们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闭，只能等待下一趟。电梯升到了10楼才往下降，可是等他们进了电梯才发现，没有卡他们根本上不去，于是他们又迅速跑回门诊大楼。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他们坐客梯上到10楼后，发现全是住院病房。问医生问护士，都说没有看到楚天阔他们。
　　不得已，他们又返回门诊大楼的护士站。
　　“你说他们在紧急通道上的10楼？”女护士长惊讶地问道。
　　“对对对！”
　　“稍等。”护士长掏出了手机，走到角落背对着他们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折回来说，“不好意思，那边没有特别允许不得上去。”
　　“我是警察！”安东尼瞬间掏出警官证。
　　“警察也不行。”
　　“……”安东尼表示不服，立即打电话给了布鲁斯，然后他沉默了。
　　“你队长怎么说？”亚尔曼问道。
　　“他说他去核实一下，让我先回去。”
　　“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安东尼撅撅嘴，不情愿地说，“那我先回去了。等穆遥醒了，楚天阔一定会联系你的，你要马上告诉我！千万别忘了啊！”
　　“哦……”亚尔曼垂头丧气。
　　“你哦什么！听到没？”安东尼打了亚尔曼一拳，叹气道，“唉！我真想在这等他醒过来！”
　　“听到了听到了！他醒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亚尔曼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对！穆遥一定会醒来的！只是，既然上不去，那就在这里静静等他们好了。
　　安东尼郁闷地走了。
　　“萧亦寒，你们呢？”亚尔曼问，此时他才注意到萧亦寒脸色有点苍白，不禁有点担心。
　　“我跟你一起等。”萧亦寒说。
　　“亦寒……”许青波欲言又止。
　　“我没事，你可以帮我买点吃的吗？”萧亦寒摇摇头，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哦，好，我手机你拿着。亚尔曼，我也给你带一份吧。”
　　“好，谢谢！”亚尔曼没有客气。毕竟他们三人半年前曾共事过，只是，他刚担任市场总监还不到半个月，萧亦寒就出事了。亚尔曼去找人救火返回围墙时，刚好看到萧亦寒从车上下来。那一刻，亚尔曼着实吃了一惊。哦，此刻消防车应该已经到那灭火了吧。他打了911之后就跑去洞庭那边借水，可惜什么也没借到，不论是人还是桶。令人火大的是，他吆喝着让人帮忙救火时还被保安赶出来了。不过这都不算啥，最令人火大的是，彭星，那个该死的彭星，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他先是害了萧亦寒，现在又害他最爱的男神！
　　“啊，我的男神啊！你在哪里！”念及此，亚尔曼忍不住呐喊了一声。
　　“亚尔曼，我到门外透透气。”萧亦寒说。
　　亚尔曼点点头，找了个椅子坐了，暗自伤心着。
　　他正在默默飙眼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总监！总监！”刚回头就见到三个人跑过来，“Bonnie？他们是？”
　　“他们都是仙子，也是我朋友。”来人正是梁鸳，一同前来的还有范隆安和钟颉。“水仙哥哥呢，他是不是已经送……”她喘着气，没敢往下说那个可怕的三字名词。
　　“嗯，送去抢救室了，楚天阔，哦就是神仙哥哥，跟他一起上去了。”亚尔曼接道，说着说着眼泪又冒出来，“不知道穆遥现在怎么样了。”
　　“那就好。”梁鸳吁出一口气，不过哭鼻子的总监梁鸳还是第一次见。看他鼻子眼睛都哭红了，鼻涕泡还挂在嘴边，她又心疼又好笑，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来，“总监，刚才在火灾现场看到你我可意外了，原来你也在找水仙哥哥啊，难怪你电话一直占线，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岂止知道，我还目睹了全过程！董事长简直不是人！彭星也是个大坏蛋！居然把我男神带来这里，还放火烧……”亚尔曼正一边抹泪一边控诉，突然想起什么，“你们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哦，超话有人发了地址，我们就赶过来了。”钟颉接过话道。
　　“怎么可能？”亚尔曼奇怪道，“那地方那么隐蔽，我们都找了半天呢，也是临时收到彭星短信才知道具体方位的。而且当时就我们和几个警察在，救人还来不及呢，谁有那时间去网上发地址？”
　　“难道又是那个人？”范隆安皱起眉。
　　“谁？”亚尔曼问，没等他回答，就突然领悟到了什么，“等等，等等，你是说那伙狗仔的幕后指使？”
　　“狗仔？！”三人异口同声。
　　“对，一点多的时候楚天阔发了一张照片给警察，说是上面那些人挺可疑的。警察查到其中几个人，发现他们都是职业狗仔，被人重金收买才干起了私生饭的活。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是网上联系的，那个人的IP现在还没查到。如果纵火地址也是他发的，那就说明……彭星也被收买了，可他不像那样的人啊……”
　　“总监，你刚才说董事长不是人，是什么意思？”梁鸳突然问。
　　“啊？没什么，就是抱怨他不接电话，没什么。”亚尔曼没敢说出实情，转而问范隆安他们，“你们又是怎么知道那个人的？”
　　“因为我们下午也目睹了那伙人疯狂的样子，他们追了双仙哥哥半条街，还差点害他们出车祸。”
　　“所以这是早有预谋的？可恶！”亚尔曼暴跳如雷，“这该死的坏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肯定杀了他！还有彭星，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最好别让我看到，否则我非揍死他不可！”
　　“总监，你，你冷静。”梁鸳拍拍他的肩，从包里拿了瓶水给他。
　　“谢谢。”亚尔曼确实渴坏了，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擦了擦嘴，一看表已经六点多了，“你们找了一晚上也累了，等下还得上班呢，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们。”
　　“我们是来留学的，还没开学呢，没事儿！”钟颉立马道。
　　“总监，我想请假。”梁鸳道。
　　“梁鸳，你是站长，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呢。这样吧，你先回去，安抚一下仙子们的情绪，别失控了。我们留在这，现在水仙哥哥生死未卜，那个凶手一定比我们更想知道他的消息，我怕有人来医院闹事。而且刚才我看到萧亦寒就在门口，虽然有伪装，但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万一被记者知道，可能会很麻烦。”
　　“啊，对！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总监，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啊！”梁鸳说完就跑出了医院。
　　“你想得还挺周到啊！”亚尔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深表赞赏，又问，“你那么关心萧亦寒，你是他的粉丝？”
　　“不是，我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什么意思？”
　　“刚才在现场，你没看到他那么紧张水仙哥哥吗？他能找到那里应该就是神仙哥哥告诉他的，他们三个肯定是好朋友。”
　　“哦，没注意，我只注意我的男神了。”亚尔曼说着，又触动了情绪，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冒了出来。
　　“……”范隆安和钟颉相视一眼，“那你坐，我们去买点吃的，顺便看看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嗯。”亚尔曼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医院门口的宣传栏背后，萧亦寒松了松口罩，拿起手机再一次拨打谷枫的电话，然而那头还是提示无人接听。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爱玛国际医院”的烫金英文广告牌，心情沉重。
　　谷枫曾带他来过这个医院，他和穆遥一样，也是躺在担架上被推上那个10楼，所以他知道上面有什么。他很想见穆遥，现在只有谷枫能让他们上去。
　　萧亦寒不死心地又打了一遍他的电话，这回很快就接通了，一个熟悉中透着诧异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青波？！”
　　“我是萧亦寒。”
　　“亦寒……寒寒……你没有死！我好想你……”
　　“我们在爱玛医院。穆遥在10楼，那边我们上不去，你能来带我们上去吗？”萧亦寒语气淡淡的，没理会他的激动。
　　“……”那头停顿了下才说，“好！你等我，我马上到！一定要等我！”
　　“嗯。”萧亦寒挂了电话，如释重负，提了提口罩，拉低帽檐返回了护士站。
　　同一时间，Jocelyn私人特级医疗室。
　　乔斯林看了看心电图，终于呼出一口气，精疲力竭地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睁眼，怜爱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那我先下去了。”男医生摘下口罩边说边脱下手套。
　　“嗯，你从后门下去，把车开过来。”
　　“明白。”
　　乔斯林极轻地打开大门，匆匆看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人影，又极轻地关上了门，仿佛怕惊扰了他。
　　她走回病床边，用镊子夹了一大团棉花，又拿过一个瓶子，往棉花上喷了几下，俯身去擦那张脸上的黑色粉底。
　　在药棉的擦拭下，很快，那张脸恢复了原貌。
　　“小星，现在可以发了吧，他快受不住了。”她轻轻地说。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她兀自笑了笑，掏出手机打开短信。三条定时短信静静地躺在草稿箱里，她犹豫了下，点了其中两条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