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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骑行赴圩 ...

  •   本来心情欠佳的穆遥,愣是被这有味道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没想到杜磊会用这个理由替自己掩饰。
      “你现在手不方便,怎么没叫哥哥帮你……”楚天阔无奈道,突然捕捉到什么,话音一转,“等等,便秘?原来你这么久没出来,是因为便秘?”
      杜磊有点心虚:“嗯,嗯啊。”
      楚天阔一脸严肃:“那拉出来了没有?屁股疼不疼?”
      杜磊一本正经:“不疼不疼,都拉出来了!可畅快了!”
      穆遥:“……”太有画面了。
      “可能是有点上火,”楚天阔兀自分析,“你最近蔬菜吃得少,水果也没怎么吃,水又喝得不多……”
      “所以?”杜磊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多吃果蔬多喝水。”
      无肉不欢的杜磊:“……”行,为了水仙哥哥,忍了。
      事实证明,为了穆遥,他是真能忍。不但拒绝楚天阔的帮忙,自己忍痛把衣服换好,还在吃饭时,对着爱吃的几道肉,硬是抵住了它们的诱惑。
      于是乎,杜磊成了素食小动物——楚天阔尽给他吃蔬菜,让两个做妈的都看不下去了。
      朱秋云道:“小天,你这是……你好歹给磊子夹块肉啊,你看他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林启兰笑着附和:“对啊,荤素搭配才有营养。”
      楚天阔一愣,看看杜磊碗里比饭还多的青菜,又看看他像小兔子般细嚼的嘴,再看看他透着委屈的眼神,突然有一种虐待儿童的罪恶感。他心虚地摸了摸自己鼻子:“那个,兰姨,妈,小磊有点便秘,所以我……”
      林启兰顿悟:“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得多吃青菜。”
      朱秋云也了然:“小磊,那你就委屈一下,先不吃肉啊。”
      以为有望吃肉的杜磊:“嗯嗯,不委屈,吃菜挺好的。”
      “谢谢小磊。”楚天阔有点歉疚,把调羹递到他嘴边,“来,喝口鱼汤吧。”
      “光吃青菜也不行,我给他泡点菊花茶降降火。对了,小天,下午你们不是要去赶集么,正好,买点蜂蜜回来,早上兑水喝有助于通便。”
      穆遥暗自咋舌:“居然这么夸张?他们对小磊也太……太……”他太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对于这种细致入微面面俱到乃至过分小心的保护,穆遥天天都看在眼里。这半个月来,楚天阔堪称绝世好哥哥,将关爱展现得淋漓尽致,每天把杜磊收拾得干干净净,照顾得妥妥贴贴。尽管杜磊是大人模样,但楚天阔好像真把他当小弟弟,怕他累着怕他哭,怕他摔倒怕他饿,凉水不让碰,开水不让倒。动不动担惊受怕,时不时提心吊胆,比爹疼,比娘爱,真是要多疼有多疼,要多爱有多爱。
      穆遥突然又好奇楚天阔的身份了,对他的探究也开始蠢蠢欲动,不过很快就被内心的谴责给压下去了。
      听着杜磊“口是心非”的话,他觉得自己实在枉为哥哥,自己哀哀戚戚也就罢了,还连累小磊被禁口腹之欲。他叹口气:“小磊,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水仙哥哥,你不用道歉,不吃肉没什么的!”杜磊咽下汤,又接了口青菜,“对了,水仙哥哥,你心情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小磊。”穆遥心下感动,想了想又加了句,“刚才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一时有点想不开,现在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没事就好啦!”杜磊虽然很想知道原委,但很懂事地没去问及。其实他刚才不是委屈,而是记挂着穆遥,现在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觉得蔬菜都香了,“哥哥,再给我夹点苦瓜,还有莴笋,这些菜真是越吃越好吃呢!”
      这前后变化实在太大,楚天阔他们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相视一笑……
      午饭刚吃完,何非三人就推着自行车来叫门了。
      赶集的地方当然不在村里,而是在镇上的中心街,离了有近十里地。
      杜磊没骑过这年代的自行车,虽然哪哪都透着老土,但他还是很想体验一把。因为在这个地方,他就没见过其他交通工具,去哪儿都是靠双脚,连自行车,也是今儿才见到。可现在手受伤了,没法骑,真是遗憾。
      何非扶过小桐的车把,把自己那辆借给了楚天阔。
      楚天阔长脚往车上一跨:“小磊,上来,哥哥载你。”
      “好啊!”杜磊侧坐在后座上,顺势抱住了他的腰。无奈腿太长,他怎么放都觉得不舒服。
      “小磊抱紧啊,出发喽!”楚天阔往前一蹬,车轮缓缓滚动,带起些微尘土。何非载着小桐紧随其后,杨叔与他们并排,三车五人一起往镇上出发了。
      村头是个三岔路口,一条通往村里,一条通往梯田,还有一条便是通往镇上。
      这依然是条沙土路,沿途皆山,人烟稀少,只偶见几处农舍,零星布于山脚,小道相连,曲径通幽。车轮滚滚而动,路上行人渐多,他们满载而归,有的骑车有的徒步,有的独一人有的成双对,有的迎面招呼,有的擦肩而过。
      呼吸于天地之间,迎着风,迎着人,如此这般的骑行体验,让穆遥感慨良多。
      他喜欢骑车,家中的健身房里,就有辆动感单车,每天早上他都会踏上小半会儿。以往他也会渴望去户外骑车,想去海边,想去公园,哪怕只是小区楼下。
      他渴望去空朗气清的地方,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觉。但北京没有海,公园离太远,小区人太多。
      每每想起,穆遥都是不无遗憾的。
      他的遗憾不胜枚举,那些在别人眼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他而言,全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向往。如今,这些遗憾正被一一弥补,他渴望的事情也正一点点实现,就在这个梦里。
      可是越实现,他就越慌张。
      纵容无法自控,沉溺无法自拔,他知道,所有这些,在梦醒之时,注定将如数奉还,他也注定要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地方。总之,他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带不走。
      在把自己关在洗手间时,他就知道。
      穆遥不知道自己慌张什么,他只知道,自从遇见楚天阔,无论是心思还是行为,都失控了,他已然看不清自己。
      一如当年从医院逃离时那样,什么也理不清,什么也看不透。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是2019年1月10日,他穿着病号服,茫然无措地站在街头,不知该何去何从。那晚,他在路边长凳上露宿了一夜。第二天,昏倒在地的他被一位好心的奶奶搭救,后又被带去了派出所。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九岁时被上海的“硕苗”儿童福利院收养,十一岁时被人领养并带至北京。而他的养父张圣彦,已在九天前死于车祸,那天是1月1日,正是自己被送进医院的前一天。
      一觉醒来,全都变了,全都没了。原来,自始至终,他就只有他自己。
      就像现在。
      他去户外骑车的愿望实现了,未曾想过的双人骑车也体验到了。可眼前的东西,眼前的人,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就连那飘荡在耳边的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也许是忆起了往昔,穆遥突然悲从中来,他很想与人聊聊天,可是,他没有人可以分享。
      他想念林疋,想念林战,想念大神,想念遥隔楚云端,他想念他们,从未像此刻这般想念过。
      他想念周爷爷,想念方书田,想念苏从君,想念陈其松,想念苏若迎,想念熟悉的每一个人……
      可是他们都不在。
      心扉之内,满满当当却又空空荡荡。杂乱无章的思绪充斥着他,可他却只能自己默默消化,默默反刍。
      算了,不想了,穆遥心道,收拢了思绪。
      此时,他们刚好行至下坡,车速加快,杜磊松开手,晃着双腿仰头喊道:“哇哦!好爽啊!哥哥你再快点儿!何叔叔!小桐姐姐!杨伯伯!你们快点啊!”
      车身一阵扭动,楚天阔急道:“小磊,抱紧!”
      “哥哥,别怕,我坐得可稳了!”说是这么说,但杜磊还是乖乖环住了楚天阔的腰,“其实我骑车也很厉害的,唉,可惜我手受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别着急,等你好了,让你骑个够。”
      “好啊好啊,到时候我载你!”杜磊说着,看看自己的手,命令道,“手手你可要争气,快点好听到没!”
      “你说,你载我?”楚天阔问,意味不明。
      “对啊!哥哥,我还没载过人呢!也没在马路上骑过车,所以我好想试试啊!”
      楚天阔放缓了声音,他说:“好,我等你。”
      那声音明明很轻,却恍如飞箭,带着无形的穿透力,直击穆遥的心。他记得,曾有同样一句话,那句无声的“我等你”,就来自手机另一端,那是大神最后回复给他的消息。
      大神,他说,他等我。
      如果,大神亲口对自己说这三个字,也会是这样的语气吗?
      十里地,五公里,骑车倒是花不了太多时间。
      在穆遥沉思间,他们拐入一段水泥路,沿途开始热闹起来。再骑个几分钟,熙熙攘攘的中心街便了了可见。他们下了车,将车推去路边放好,便往街心走去。
      五人没走几步,来到一个桥头,一条小河贯穿南北,桥下有几位妇女,正站在河里浣洗衣物。河道并不宽,桥自然也没多长,十字路口就在眼前,何非说:“杜磊,你看,前面多热闹!这要是上午来,就更热闹了!”
      是的,很热闹。不,岂止是热闹,还别有一番天地。
      道路两旁是清一色的水泥房,平房楼房高低错落,自十字路口四向延伸而去。街边摆满各式各样的摊点,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混合着大大小小的声音。
      正可谓:
      贩肉贩菜贩水果,售禽售畜售水鲜。
      卖衣卖鞋卖手艺,修补缝纫编织篮。
      煎炸煮炒蒸拌涮,拉搅切剁揉搓拌。
      林林总总道不尽,热闹怎少小吃摊。
      而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露胳膊的汉子,也有穿裙子的姑娘,有戴草帽的大叔,也有系围裙的妇女,他们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提着东西,又或是背着牙牙学语的幼童,或是牵着活蹦乱跳的娃娃,亦或扶着年迈蹒跚的老人。
      在摊子面前,有招呼的叫卖的吆喝的,还有一来一往讨价还价的,比如草莓摊前——
      “足称没?可不能给我少哦老板!”
      “足足足,你掂掂,是吧,多的一两我都没给你算钱呢!”
      “嗯,掂着是够,谢了老板。”
      “慢走慢走,下次再来啊!”
      “下次记得算我便宜点儿!”
      “好好,一定!”
      又比如服装摊前——
      “阿妹阿妹,过来看看衣服啊,我这进了不少新款呢!你看看这件裙子,颜色款式都很适合你,你再摸摸,手感不错吧,听我的没错!你身材这么好,穿上一定很好看,那些后生哥肯定尽往你这瞧了!”
      “嗯,是挺好看,阿姐,多少钱?”
      “不卖你贵,20给你!”
      “15卖吗?”
      “哎呀阿妹,我进货价都不止这个啊,你不能让我亏了是不是?这样吧,我赚个回头客,19,不能再少了!”
      “阿姐,这裙子是好看,就是太短了,还有点透,16可以吗?实在不行我去别家店看看。”
      “哎哎哎,阿妹别走啊!17,17给你!好好好!16就16!回来回来!”
      “谢谢阿姐。”
      ……
      诸如此类,不绝于耳,引得杜磊屡屡停下,饶有兴趣地看他们你来我往,已然忘记他小吃货的本性。
      对于购物,他只去过超市,但交易方式全然不同,商品明码标价,结账自助扫码。他已很久没见过钞票,更何况还是此等老版人民币——纸张陈旧,面额零碎,以角居多,一张张在摊贩与顾客手中交接变换,买卖谈成,各自欢喜。
      许是杜磊看得过久,又许是他们的形象格外出众,人群中有不少视线投向他们,逛街的频频观望,贩卖的热情招呼。
      “后生哥,买只兔子吧?我家兔子特好养!”——可怜的小兔子被杜磊好一番逗弄。
      “小兄弟,买点儿肉吧,我家猪肉上好吃!”——粉色的猪蹄让杜磊想起了小猪猪。
      “阿弟,来点青枣吧,我自己种的很好料!”——一袋青枣几乎全进了杜磊肚子。
      “大哥哥!吃颗麦芽糖吧,我爷爷刚拉好的哦!”
      刚拉好的麦芽糖?这话听着新鲜,杜磊不由停下了脚步。眼前的小姑娘与他一般大,长得水灵水灵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他弯下腰,接过她手中形如卵石的白色麦芽糖,放嘴里轻轻咬下一口,拉出细细长长的丝。细嚼几下,更觉它甜而不腻,软中带韧,口感竟是出奇的好。
      杜磊来了兴致:“小妹妹,这糖是怎么拉的?”
      小姑娘答:“大哥哥你想看吗?我让我爷爷拉给你看,这可是技术活和体力活呢!”
      杜磊乐道:“好啊好啊,谢谢小妹妹!”
      说话间,小姑娘身后站起一位老伯,年过半百,精神矍铄,朝他们笑道:“难得年轻人有兴趣,那我就献丑了。”
      他说着,操起两根擀面杖大小的木棒,揭开身前铝桶上的白布,挖起里面琥珀色的糖浆,缠绕在旁边与他等高的木桩上,隔着半米远,用木棒快速地交叉来回拉伸。
      在持续不断的拉扯中,糖浆渐渐变黄,又渐渐变白,越拉越长呈拉丝状态,犹如两条拧在一起的白绢。人与桩的距离也随之拉宽,最终定在约摸一米的位置。待糖色变成奶白,他取下来放进撒有面粉的圆盘里,用刀片切成小块儿,再滚上几滚,表面裹着面粉的香甜麦芽糖就做好了。
      杜磊看得心痒不已:“爷爷,我可以试试吗?”
      爷爷迟疑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手……璃儿说的没错,这是体力活,你这样恐怕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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