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21、乡野乐趣

　　是那个黑衣男人！
　　穆遥心里一慌，可是下一秒，那张脸就从脑海消失了，头痛也随之缓解了。
　　怎么回事？是因为想起了遥隔楚云端，所以才联想到他？
　　不，不是联想。那张脸更像是被强行植入，而消失时的感觉，也像一键清除。所以他会头痛，是因为，意识被入侵了？可怎么会呢？他现在是在创神的实验舱里啊！
　　不，不可能……
　　耳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听见楚天阔紧张的声音:“小磊，你怎么了？”
　　杜磊答道:“啊？没事，刚刚突然头好痛。”
　　林启兰一听，着急地问道:“头痛？好好的怎么会头痛？是不是感冒了？”
　　“现在不痛了。”杜磊晃晃脑袋，“奇怪……”
　　“刚才具体什么感觉？”楚天阔皱起眉，神情异常严肃。
　　“就……”杜磊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点为难地说，“哥哥，我形容不出来。”
　　“小天，怎么了吗？”朱秋云问，看到楚天阔的样子，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楚天阔没回答，他盯着杜磊，似乎在思考什么。
　　杜磊也发现他神情不对，赶紧说道:“哥哥，别担心啦，我以前也这样过，晕一下痛一下的，没事啦。”
　　“真的？”楚天阔将信将疑。
　　他话音刚落，林启兰就接道:“对，有时候是会这样，他从小就血糖偏高。”
　　“你怎么知道？！”杜磊瞬间瞪大了眼睛。
　　“啊？就……”林启兰眼神躲闪了一下，接着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妈，我能不知道吗？你这孩子！”
　　杜磊顿时没话了，虽然疑窦丛生，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楚天阔松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
　　穆遥暗想，莫非是自己想多了？可他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那阴冷的笑意，分明是……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个小插曲过去，各人都怀了点小心思，不过谁也没表露，又说说笑笑着回家去了。
　　随着农事的告一段落，时光也变得悠闲起来。
　　晚饭后，在楚天阔的提议下，他们搬上小木凳，坐于院中，把话家常，纳风赏月。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在如此惬意的光景中，杜磊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满脑子都是比“抓小猪”还好玩的事情，趁着话题切换的空挡，他迫不及待地问:“哥哥，我们明天干嘛呀？”
　　楚天阔还没回答，朱秋云就神秘一笑:“小磊，你不是喜欢吃梅菜扣肉吗，那你想知道梅干菜是怎么做的吗？”
　　“想啊想啊想啊！”
　　“行，那明天我们就带你去体验第一道工序，种梅菜。”
　　“好啊好啊好啊！”
　　他话刚说完，穆遥就一句话轻悠悠飘过去:“小磊，我都可以想象出你充满求知欲的小眼神了哦。”
　　“哈哈，水仙哥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哪，哪可爱了？”
　　“就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我也可以想象出你萌萌哒的小表情了呢。”
　　“……”
　　“哈哈哈……”也许是成功把穆遥噎着了，杜磊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楚天阔问道:“小磊，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啊？”杜磊一惊，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个好玩的事情。”
　　“哦？什么事啊？有多好玩？”楚天阔饶有兴趣地问。
　　“没有没有，我瞎说的。”杜磊连忙否认。
　　朱秋云道:“磊子，瞧你刚才乐得，到底什么好玩的事啊？秋姨很好奇呢，说来听听嘛，让我们也乐一乐。”
　　见杜磊迟疑，楚天阔道:“小磊，你听过一句话吗？‘与别人分享痛苦，你的痛苦就会减半;与别人分享快乐，你会获得双倍快乐’，哥哥离家太久，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不妨跟哥哥分享一下？”
　　林启兰意有所指:“对呀，妈也想听。”
　　杜磊看着他们，突然想起哥哥说，有心事不要憋着，不如，就把水仙哥哥的事情告诉他们吧，只是该怎么说呢？又要从哪说起呢？
　　他还未想好切入点，穆遥就阻止了他:“小磊，你千万别把我的事告诉他们，尤其是你哥哥。”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怕吓着他们。”
　　“对哦！我怎么给忘了！我们这个样子，万一哥哥他们误会，以为我鬼上身，又或者，以为我说胡话……水仙哥哥，我明白啦！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嗯，小磊真乖。”
　　“那，水仙哥哥，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吗？”
　　“……对，我们的小秘密。”
　　杜磊有些小兴奋，但同时又很遗憾。他真的好想把水仙哥哥介绍给大家认识，也很希望两位哥哥能做好朋友。不过没关系，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
　　见他发呆，林启兰晃晃手，问道:“磊儿，你想什么呢？”
　　杜磊反应过来，忙道:“哦，我在想怎么说呢，刚才我笑，是因为想到我前桌了……”
　　三人齐齐问道:“前桌？”
　　杜磊点头:“嗯嗯，就是坐我前面的男生，他叫尧博宇，你们知道吗，他可真是太有趣了，又可爱又傲娇，还是个小哭包，可他爱哭吧，又总是喜欢打抱不平。我们班有个同学叫王琤，他是孤儿，平时沉默寡言的，学习也不太好，有两个同学经常欺负他，尧博宇就总是挺身而出保护他。有一天放学，王琤被他们堵在教室墙角……”
　　最终，他们听了一晚上的“英雄救美”，直到林启兰提醒说时间不早了，杜磊才停下嘴巴，意犹未尽地去洗澡了。
　　穆遥有点发愁。
　　对于洗衣服这种事，他是不想假手他人的，他好几次试图教杜磊，但都以失败告终。
　　无奈，杜磊毕竟还是孩子，别说搓衣服，连打肥皂都不会。更无奈的是，楚天阔也完全不给他动手的机会，还总能找到理由说服他，于是每次洗完澡，他都只能乖乖回房看书。
　　就好比今晚。
　　但也许是聊了太多同学的事，书没翻几页，杜磊就开始走神了。他突然就很想念他们，尤其是尧博宇，当初自己告诉他要去美国时，他还很羡慕自己不用上课还能出去玩。可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如果自己顶着水仙哥哥的样子回去见他，他一定不会相信的吧……
　　杜磊并不知道，他今晚的话题，牵动了所有人的思绪。
　　林启兰在房中暗暗垂泪:“对不起，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选择陪你长大。”
　　朱秋云在家里深深自责:“都怪我，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他。”
　　楚天阔在床上默默沉思:“那些缺失的岁月，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通通弥补回来呢？”
　　穆遥在他怀里悄悄叹息:“我那遗失的记忆，遗失的童年，也许，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一夜，大家都失眠了。
　　第二天，穆遥又和杜磊同时苏醒。
　　人就是这么矛盾，当你拥有时，你不去珍惜，当你失去时，你又想拥有。
　　这些天，除了杜磊入睡后的那一点点时间，穆遥可谓毫无个人空间。可那点时间，他非但什么也做不了，还得在纵容与制止之间矛盾纠结。不过最后，他都会毫无例外地妥协，他没法抗拒楚天阔的温暖，更没法抗拒他带给自己的安然好眠。
　　当初，早上有时间时总想逃避，现在，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穆遥反而会想，何时才能与楚天阔单独吃顿早餐？
　　反正今天是不能了。
　　八点半时，他们带上工具，穿着水靴前往菜园。
　　菜园位于后山脚下，不过七八分钟路程，穆遥和杜磊一眼就喜欢上了它。这里没有冰凉凉的水，不用接触黏乎乎的泥，更不用怕毛茸茸的虫子，他们有十足的闲情逸致去欣赏田园风光。
　　春天的田野是极其迷人的。
　　放眼望去，它是一幅绮丽的3D画卷。煦暖阳光渲染着它，光影变换，明暗交接，空间立体完美架构。五颜六色装扮着它，绿色为主，黄色为辅，红紫粉白点缀其间。
　　近前一看，颜色正溢彩，光影亦生动。那一片油菜花田，金黄如锦，蜂采蜜来蝶群舞。那一地瓜果蔬菜，长势喜人，你吐芬芳我迎果。那一些勤劳身影，刺促不休，又耕云来又播雨。
　　“真美啊！”穆遥和杜磊同时感叹道。春天，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美，美到他们迫不及待想要融入其中。
　　而当他们来到自家菜地时，对于春天的美，更加具象化了。
　　形如白蝶的花朵下，荚果饱满的甜豆青翠欲滴;一簇簇的绿叶中，嫩黄的小米椒正挤挤挨挨;那微敞的叶片里，圆溜透白的卷心菜含羞带媚。还有紫色的茄子，粉红的番茄，绿油油的青菜，千姿百态，都毫无保留地为画卷献上自己最美的样子。
　　穆遥和杜磊，便在这样如诗如画的风光中，开始体验第一道工序——种梅菜。
　　确切地说，不是种，是移栽。
　　林启兰已提前培育好，所以杜磊看到的不是种子，而是一畦小菜苗。它们每株高约15公分，长着几片小嫩叶，于徐徐春风中，轻轻摇曳，灵动生娇。
　　看过楚天阔的示范后，杜磊撸起袖子跃跃欲试。不过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哥哥，这小菜苗好脆弱啊，我怕弄断……”杜磊捧着一株梅菜苗，想移到坑穴里，一个没拿稳，小苗“啪嗒”掉在了地上，想捡起来又不敢下手。
　　楚天阔一看，放下铲子，捡起菜苗放进他手心，手把手地引导他:“没事，来，哥哥帮你，像这样，轻轻捏住它的根部，慢慢放进去，对，然后扶好，把土填上去，稍微压一压把它固定住，再给它浇点水，对，就是这样，好了，大功告成！”
　　杜磊欢呼:“我会啦！谢谢哥哥！”
　　穆遥心中一动，此情此景，似乎在哪儿见过……还有这些话……为何觉得有些耳熟？就在此时，一个模糊的片段在他脑海闪过。他隐约看见两个小男孩，拿着小铲子，似乎也在种什么，可他还来不及看清，画面就一闪而逝。
　　等等。
　　小菜苗，铲子，填土，这不是那副水粉画吗？难怪觉得熟悉，原来又是自己想多了吗……
　　“嗯，小磊真棒，”楚天阔道，“那我们再种一棵试试？”
　　“好！”杜磊应着，拿起一株梅菜苗，照着刚才的样子一步步栽好，嘴里念着，“小苗苗，你要快点长大哟，等你长大了，就要乖乖进我肚子里哦。”
　　穆遥毫不客气揶揄道:“啧，小吃货。”
　　楚天阔则摸摸他的脑袋:“那哥哥跟你一起照顾它，让它长快一点好不好？”
　　穆遥突然很惭愧。
　　同样都是当“哥哥”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水仙哥哥，”杜磊一点也不在意，殷勤地邀请他，“你想不想种看看？我可以教你哦！”
　　“好啊好啊。”穆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也想当好哥哥。
　　然后，他当了一整天的好哥哥。不管是栽菜苗，还是挖地瓜，甚至摘豆子，穆遥都积极配合这位“小老师”，还时不时虚心请教，充分展现他好问决疑的精神。
　　杜磊也非常“称职”，但凡有不懂得的，都会去问楚天阔，然后再教给穆遥。除了满满的成就感，他也学到了不少植物的生长习性，并且由此引发了一个深刻的思考。
　　“哥哥，你说，植物会像人一样思考吗？”
　　“可能会，有不少实验都证实植物能产生一定的心理活动，比如巴克斯特效应，说的就是植物能够感觉到人的情绪，或者说‘生物能量场’。”
　　“那它们也有大脑？”
　　“不清楚，植物学界倒是有不少猜测，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实的报道。”
　　“我觉得有。”杜磊抬起头，神情认真，“也许与我们的不一样，但我觉得一定有。这么可爱的小生命，绝不会就这么傻不愣登地活着。哥哥，我想把它们的大脑找出来。”
　　楚天阔闻言一愣，抬头凝视着杜磊，他的目光里闪着复杂的光芒，有追寻，有探究，更似有遥远的回忆。
　　“哥哥，你说好不好？”
　　“好……好啊，当然好，那你想怎么找呢？”
　　“我现在不知道，”杜磊思考了一下，摇摇头，又很郑重地说，“但我会想办法的。”
　　“好！加油，哥哥相信你可以的。”
　　其实，不仅是楚天阔，穆遥也完全愣住，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跟谁说过类似的话。是什么时候说的？又是跟谁说的？想不起来……大脑像一团浆糊，混混沌沌，几帧画面快速在他脑海里闪过，可他什么也抓不住。
　　他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他还是没忘当一个“好哥哥”，对杜磊说:“小磊，加油，希望你能创造奇迹。”
　　“好！我一定会加油的！”杜磊握握拳头，以表决心。
　　穆遥和楚天阔并不知道，今日的一句鼓励，竟真的让世界多了一位杰出的植物心理学家。
　　不过，那是十五年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这位未来的青年才俊，还只是个贪玩的小屁孩。
　　这几天，他们跟着林启兰和朱秋云下地干活，杜磊发现田间的乐趣远超他的想象。他常常流连忘返，连带着穆遥都依稀找到些熟悉的画面，虽然还是无从记忆，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希望，就在前方等着他。
　　当然，趣事远不止于此，比如，上山砍柴。
　　菜园的后面，是一片林子，植被茂密，枝叶扶疏。地上松毛层累，宛如褐毡，走上去，沙沙轻响，与嘤嘤鸟鸣相和，幽而不静，静而若动。
　　离离蔚蔚，春山如笑，好美的山色。
　　杜磊一走进山林，就接连几下深呼吸，毫无意外地，又为满山草木所吸引。
　　穆遥从未爬过山，他不知道，空气也可以如此新鲜，让人一身轻松，通体舒畅，犹如徜徉于氧离子的海洋。
　　真是太久没去户外了。
　　他记得李院长说，要多出去走走，别总宅在家里。可他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写代码。看来，自己确实与社会脱节严重，等回国后，或许真该去哪走走。
　　方书田也说过，应该多交交朋友或谈个恋爱，他不懂何谓谈个恋爱，但是交朋友的话……
　　穆遥同样不懂，但他明白，自己应该跟杜磊一样，先学会勇敢。比如，答应方书田的邀约，去见见他那位厨艺绝佳的妈妈，而别再像以前那样，因为胆怯而拒绝。
　　其实生活中，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不是吗？最难的第一步，终归是要跨出去的。
　　不过，那都是回国以后该考虑的事情，还是先好好享受当下吧。
　　与杜磊一样，这个林子里，吸引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好比眼前这片野果，花梗细密带针刺，果实浑圆具柔毛，形似桑葚，核果聚合，红的青的，满树都是，如樱桃般诱人，又如玫瑰般带刺，这般反差，让穆遥情不自禁爱了。
　　“哥哥，你看！”杜磊一把拉过楚天阔，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这是什么果子？能吃吗？”
　　“这叫山莓，不仅可以吃，味道还很不错。”楚天阔探身瞧去，小心拨开枝叶，摘下颗娇艳欲滴的山莓，对着吹了吹，递到杜磊嘴边，“来，吃吃看。”
　　杜磊伸出舌头一勾，把山莓吃进了嘴里。
　　楚天阔呆了一瞬。
　　那嫣红的舌头触上指尖，湿湿软软，却很快消失在抿紧的唇间。而后，那柔润的双唇缓缓开合，腮帮随之微微鼓动，像是在细细品尝什么美味。
　　“哇，原来这么好吃！水分好足，软软甜甜的！”杜磊一个吞咽，把果汁吞下了肚。似是迫不及待想与楚天阔分享，他刚说完就弯下腰去摘。楚天阔一声“哎”还来不及发出，一颗红透的山莓就递到了自己嘴边，“哥哥，你也吃！”
　　楚天阔笑了。
　　看着那灿若星辰的笑眼，穆遥突然听到一声异响，就在他的灵魂深处。
　　“吱呀”一声，那是心扉开启的声音。
　　深而不知的渴望随之释放，如急流奔腾，势不可挡。他迫切地想知道楚天阔是谁，想认识他，想结交他。可是，要怎么认识他，又要怎么结交他呢……
　　就在他思考间，楚天阔微启双唇，凑近那棵山莓，轻轻含住了它。他并未直接吃进口，而是悄悄加深，一并含住他圆润的指尖，特意停留片刻，才缓缓退出。
　　穆遥瞬间忘了思考。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软柔润，似曾相识，可他想不起这熟悉感来自哪里，只觉好像还不错……
　　“哥哥，甜吗？”
　　“甜，特别甜。”
　　“就是刺儿有点多，刚刚差点被扎了。”
　　“对，刚就想提醒你，还好没被扎到。”楚天阔无奈地笑笑，“摘果子的事儿就交给哥哥，要多少有多少，等着啊。”他说着，手指灵活地钻入一丛枝叶，将那些熟透的山莓，一个个从指尖转移到杜磊的手心。
　　杜磊一旁看着，时不时提供情报:“哥哥，这有一颗又红又大的……那也有……”
　　很快，他的掌心里，就堆满了红红的山莓。
　　楚天阔捧着他的手，一颗一颗喂给他，让穆遥觉得自己像一只贪吃的小动物。楚天阔每喂一颗都会先吹干净，这种被人细心投喂的感觉挺奇妙的，好似那甜甜的果汁不仅甜进了胃，还甜进了心，让穆遥舍不得停下来。
　　林启兰和朱秋云看到这哥俩好的情景，相视一笑，默契地拿起竹耙，捞松针去了。
　　杜磊瞥见她们的身影，想起了正事，囫囵吞下嘴里的山莓，说:“哥哥，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干活啦？”
　　“不急。”楚天阔笑道，“哥哥再带你认识一样好吃的东西。”
　　“啊，好啊好啊。”杜磊瞬间把砍柴的事抛之脑后。
　　楚天阔拉着他往后走去，边走边搜寻着路过的植物。不多时他停下脚步，在一棵小树边蹲下来。树上长满肥厚的叶片，多半白色，少许淡红，一层透明薄膜覆于表面，看上去嫩得可人。
　　“哥哥，这是？”
　　“油茶树。”楚天阔答道，摘下一片白色叶子，用手心轻轻擦了擦，照例递到他嘴边，说，“这叫茶片，你尝尝看。”
　　“好嫩，好甜……哎，这味道怎么像莲雾？”杜磊咬了一半，嚼了嚼，咂咂嘴，颇为回味地说道。
　　楚天阔看着咬过的断面，水润透汁，莹莹诱人，他鬼使神差地放进自己嘴里，一口吃了，而后满足地笑了笑，重新摘了一片给杜磊，说:“对，很美的味道。”
　　杜磊正吃得津津有味，头顶突然传来几声咕咕叫。他抬头一看，赫然发现树上有一个蠕动的毛绒绒的影子！虽然这几天锻炼下来，他对虫子已不再那么害怕，但对毛毛虫这类的爬虫，他还是无法免疫。
　　“啊！大虫子！”杜磊大惊失色，撒丫子一顿猛跑，没跑多远又迅速折返，跑回正慌忙追来的楚天阔身边，一头埋进他敞开的衣襟，声音发抖，“哥哥！我怕！”
　　这突然的举动把楚天阔也吓得不轻，他回抱住杜磊，拍着他的背，不停地安慰:“别怕别怕，哥哥在这里……”
　　“可是那虫子好大好大！”杜磊发着颤，不安的手紧抱住楚天阔，脑袋一个深埋，直接埋进了他的锁骨上窝。
　　楚天阔瞬间血液上涌。
　　那温润的脸颊贴在他的侧颈，好似深情抚摸，而那柔软的双唇，正贴着他上窝的皮肤，恍如甜蜜亲吻。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正朝某个地方窜流而去……
　　苦苦磨练起来的意志，在这一刻，倏然瓦解，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球下意识转动一圈。
　　目之所及，空无一人，鸟鸣尽歇，悄悄冥冥。
　　像是被鼓舞一般，那个念头迅速滋长，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彻底压垮了他的防线。他听见自己的心噗咚噗咚，异常强烈，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出胸腔。
　　他真的忍不了了，左手情不自禁滑向右腕的手表，手指迅速越过表盘，直奔那个小小的透金色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