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102、非常网暴

　　一旁的乔斯林慌忙扶住了他。
　　“彭星！”大家吓坏了，秦恩州更是惊破了胆，赶紧跑去床上坐下，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很后悔自己刚才只顾着出气，忘了彭星的身体还那么虚弱。
　　“我没，没事。”彭星睁开眼，又哀求谷枫，“董事长，可以吗？我求您了！”
　　乔斯林白了一眼谷枫，说:“你求他？你求得动吗？别傻了小星，你以为他真会良心发现，能重视你为你改变？”
　　彭星看谷枫默不作声，咬咬牙，低下了头。
　　穆遥见状，又道:“董事长，别再犹豫了！其实就几句话的事儿，没有那么难的！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啊！你不要害怕，你要勇敢一点！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还有我们，我们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所以你要加油，相信我，你可以的！”
　　心底最脆弱的那道防线，就这样被毫无防备地击中了。
　　事实上，刚才听了穆遥和彭星的那番恳求，谷枫就已经动摇了。此刻看到穆遥真心实意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样子，他彻底感动了，也彻底想通了。
　　是啊，自己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弥补他们吗？怎么事到临头又退缩了呢？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无所谓，也不是为那什么高贵的自尊，他只是讨厌网络，讨厌那些键盘侠，讨厌他们躲在背后的狰狞的嘴脸。没错，真正害怕的其实是自己，是自己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不敢面对。也许，是时候该走出来了，是时候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最终，在几道等待的目光中，谷枫拿起电话，回拨给了公关部，让他们约那个记者一小时后公司会议室见。
　　大家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
　　楚天阔却有些感伤，他看着穆遥，情不自禁握紧了他的手。
　　彭星的心被刺痛了。他从他们相牵的手和对视的眼中移开目光，眼眶又一阵酸涩。他突然发现，有些事情，真的回不去了。
　　谷枫挂掉电话，看了看大家，走去问诊台取了支针筒。他用针头把手机卡取了出来，而后把手机递还给萧亦寒，说:“你放心，你手机里这首新歌我会还给你的，早上那件事情，我也会处理好的。你因我失去的一切，我都会尽量弥补给你。”
　　“谢谢。”萧亦寒接过来，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这样才对嘛！疯子，你早这样不就好了。”秦恩州很满意，眼睛一转，又对亚尔曼说，“亚尔曼，戚镔也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对吧，我感觉得出来，他很信任你。你不知道，他那弟弟经常欺负他，只有你在的时候，他才不敢出来捣乱。我偷偷告诉你，戚镔曾跟我说，他很喜欢和你在一起，觉得和你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所以亚尔曼，你以后能不能多去看看他，关心关心他？”
　　“当然啊，他是我好朋友，关心他是应该的！”亚尔曼满口答应，没听出他话中有话，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我现在就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萧亦寒和我们在一起。”
　　“嗯嗯，好好好。”秦恩州笑着点头。
　　“老秦，我……”谷枫欲言又止。
　　“干嘛？”
　　“我想……没事，我先回公司了。”谷枫本想说去跟戚镔道个歉，可转念一想，就算要道歉，也得等把萧亦寒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那样，戚镔或许就能原谅他了。他返回病床边，不舍地看着发呆的彭星，温柔地说，“彭星，你好好休息，等我……”
　　“不好了不好了！董事长！你们的视频被人发上推特了！”谷枫话没说完，亚尔曼突然举着手机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谷枫和秦恩州问着，同时凑到亚尔曼跟前。
　　穆遥心猛地一提，与此同时，楚天阔的手机响了。
　　短信是范隆安发来的，还附带了一条推特链接。
　　他们点进去一看，这条推文是一个昵称叫“此恨滔滔无绝期”的网友从微博转发至推特的，内容是一段一分钟的视频加一句充满嫌恶的话，还带了两个爆炸性/话题——
　　“#萧亦寒自杀真相##杀人凶手谷枫# 得不到就毁掉，暴力男，你果然还是当年的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恶心！变态！魔鬼！我现在就撕掉你的假面具，看你还怎么伪装！”
　　萧亦寒一看到这段文字，便下意识看向谷枫，而谷枫也恰好看向他。两人仅对视了一秒便看回手机，因为楚天阔和亚尔曼同时点开了视频，那句饱含惊喜的声音顷刻侵入他们的耳朵——
　　“寒寒！”
　　“寒寒，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
　　视频是正对着萧亦寒拍的，画面特别清晰，开头正是谷枫奔向萧亦寒一把抱住他而又被他推开的情景。
　　然而再往下看，却让萧亦寒和谷枫大为震惊。他们发现，视频被剪辑过了，画面、语序和字句都被改动过，里面只留下了对谷枫不利的言辞，而关于彭星的那段对话和萧亦寒被性/虐待的内容，以及谷枫最后还手机的道歉却都被删了个干净。
　　所以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画面，主要是这样的:
　　许青波暴怒:“你差点害死他！”
　　谷枫支吾:“寒寒，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要走，我很生气……我如果知道你是真不喜欢，我肯定不会对你做那样的事情。”
　　萧亦寒两眼发红：“所以你这一年多来对我的折磨，就是因为我去找你谈合约？！”
　　谷枫低头：“对不起。”
　　许青波抓住谷枫的衣领:“你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你这个衣冠禽兽！罪魁祸首！”
　　谷枫狂笑:“对！没错！那你呢！你就是个孬种！那天在酒店看到我就很想揍我吧？来，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揍我啊！”
　　许青波一拳挥过去：“你找死！”
　　谷枫抹了把嘴角的血:“哈哈……是不是很爽？再打啊！一拳怎么够？我把萧亦寒关了半年，他被我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晕过去不知道多少次，有一次差点死了，我还把他送去医院，哦，就是这里，这些账，你不想跟我算么？一拳怎么够？嗯？”
　　许清波又挥起拳头：“你……”
　　萧亦寒抓住他的手：“青波，别疼了自己的手。我们走吧。”
　　随后，萧亦寒松开手转过了身，镜头随之切换，继而拉近，他的脸被清晰地放大。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而他的周围，是一群围观的人，他们个个拿着手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镜头下切，是他攥紧的双拳，随后上移，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此时他眼睛闭着，嘴唇在不停地颤抖，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画面停留了三四秒后，视频结束。
　　几人同时抬头，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剪辑师”很高明，这么一剪，成功把矛盾的焦点转移了，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谷枫是因为萧亦寒要解约而“冲动一怒为红颜”呢。而这人技术也过硬，除了谷枫的反应稍有些突兀之外，整段视频都很流畅，流畅到他们看不出任何破绽。
　　很显然，这人就是要混淆视听，故意针对谷枫的。
　　而这人不是别人，他就是萧亦寒的那个“铁杆粉丝”。大家没有想到，在销声匿迹了半年之后，他居然带着如此劲爆的消息又出现了。穆遥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铁杆粉丝居然就是亚尔曼刚刚信誓旦旦要关心的，他的好朋友——戚镔。
　　不，应该说是，戚亮。
　　但不管是谁，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微博发布不到两分钟，网上就炸开了。一直守在网上的仙子们无疑是反响最快的。
　　他们本就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赫然看到火灾现场那个冷漠的可疑男人，看到与自家真主关系友好的明星遭此不公，满腔的激愤瞬间有了发泄的突破口。他们对萧亦寒百般同情，一致希望悠古能还他一个公平。对谷枫，他们更是高度关注，一度怀疑他跟穆遥的失踪有关，都要求他出面解释，还他们一个真相。
　　而其他网友的步调也是出奇地一致，首先他们都对萧亦寒给予了充分的同情，其次才对谷枫的罪行开始了愤怒的批判。尤其是萧亦寒的粉丝，他们把他以往的“劣迹”根源全部归结到谷枫身上，认为他就是许青波说的“罪魁祸首”，还统一口径要求他给萧亦寒当面道歉，并赔偿他所有损失。他们的声讨点然了一众网友的热情，以往脱粉的即刻重关，以往无感的瞬间关注。短短几分钟时间，萧亦寒的粉丝就涨回到上千万。而后，这千万粉丝又疯狂@其他悠古高层，对谷枫乃至整个悠古公司施压，要求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们将诉诸法院并一告到底。
　　随着事情的发酵，悠谷公司艺人也闻风而动，伺机加入了声讨者之列。他们仿佛终于有了底气，纷纷跳出来指责谷枫的高压政策，一个个扬言非解约不可，其声势之大，几乎可以预见悠古公司将会受到怎么样的影响。股价大跌公司乱套高层跳脚那都是必然的，至于谷枫，一旦警方和律师介入，他很有可能会坐牢。
　　还好他手机卡已经取出来了，否则此刻先被打爆的，就是萧亦寒的手机了。
　　不过亚尔曼的手机却没能幸免。先是梁鸳和迈尔斯打来电话，而后又接连接到其他高层的电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昨天上午和谷枫带人出去吃饭，梁鸳并没告诉他们谷枫半夜有回过公司，于是都把电话打到了他手机里。他只好一一告诉他们自己和董事长在一起，正在想办法解决。要不是他手机在许青波车上充了电，哪经得起这般消耗。
　　上一通电话刚挂，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咦，中国的号码？8619985889189，谁啊……”亚尔曼狐疑着刚准备接，谷枫眼疾手快伸过手去，按掉了。
　　“别接，是我爸。”他说。
　　秦恩州看了看谷枫异常平静的脸，突然很担心他。虽说他心里还是有怨气，但两人毕竟十几年交情了。不管怎样，他都不希望谷枫再受一次伤害。当年他被网暴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不喝，要不是他老爸及时发现他就饿死在里面了。而现在的形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很怕他会想不开。
　　“疯子，你没事吧。”秦恩州捅捅谷枫的胳膊。
　　“呵……我能有什么事。”谷枫摇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这是他希望看到的，那我就遂了他的愿吧。”
　　“唉，戚镔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是放不下。疯子，要不我去找他吧，让他删了……”秦恩州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诶，不对，戚镔不会那样骂你，所以是……他又变成戚亮了！可戚亮已经好久没出现了，怎么会突然……而且他怎么会有你们的视频？难道他当时也在现场？视频是他拍的？可他来医院做什么？康复中心离这里这么远，没理由啊。”
　　现场……穆遥想起了范隆安发的那张照片。他看了一眼楚天阔，楚天阔立马会意，退出推特，打开了短信。
　　楚天阔放大照片问道:“你们看看，这里有戚镔吗？”
　　三人一看，表情不一。
　　谷枫默然别开头。
　　秦恩州弱弱吐出一个字:“有……”
　　亚尔曼指着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叫道:“戚镔，他就是戚镔！原来那时候他真的在医院门口！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等下等下，他手上拿的这是什么？支票？”
　　楚天阔眉头一皱，立马局部放大，几人凑近脑袋一看，那确实是一沓支票。
　　秦恩州很不解：“他哪来那么多支票？而且一大早地不睡觉，跑去医院干什么？”
　　支票哪儿来的亚尔曼不知道，但后一个问题他却想到了。他一拍大腿：“啊，我知道了！他一定也是去找穆遥的！”见穆遥和楚天阔看过来，他挠挠头，“昨天我不是去找他了嘛，他看出我心情不好，我跟他说我失恋了，然后把你们的视频给他看了。他也很喜欢你们，当时就关注你们的超话了，所以我想，他一定是有看到穆遥失踪的消息，跟其他仙子一起去找你了，又看到萧亦寒跟来了医院，才等在那里的。”
　　穆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楚天阔却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秦恩州则是关注点全偏了：“等等，你说你失恋了？你失恋跟穆遥和楚天阔有什么关系？”
　　亚尔曼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穆遥，说：“我，我喜欢穆遥，但是，但是，他喜欢楚天阔，他们是情侣。”
　　“你喜欢穆遥？！”秦恩州瞪大了眼睛。
　　“对，对啊。”亚尔曼不懂他激动什么。
　　“完了，没希望了。”秦恩州叹口气。
　　“什么意思？”穆遥和亚尔曼同时问道。
　　“没，没什么。”秦恩州看他们一眼，神情有些捉摸不透。他转回话题道，“疯子，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谷枫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看了看表，“你们聊吧，我先回公司了。”
　　“我也回去。”亚尔曼不舍地看了看穆遥，一句再见还没出口，就被谷枫拦住了。
　　“不用。”谷枫善解人意地说，“别说我不体恤员工，再准你半天假，让你跟你男神多待一会儿。”
　　“谢谢董事长！”亚尔曼喜忧参半，也投桃报李地掏出口罩递给他，“那您把口罩戴上吧，免得被人认出来。”
　　“谢谢。”谷枫接过来，看了看他们，不再停留，径直走向门口。
　　“等等，我陪你去。”秦恩州跟上去。
　　“不用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谷枫摆摆手，顿了顿，又说，“你在这好好陪彭星吧，他需要你。”
　　“哦。”秦恩州有些意外，这很不像他的风格啊。
　　“董事长……”彭星木木地看着谷枫。
　　“呵，我走啦，你好好养身体，快点好起来。”谷枫朝他温柔地笑了笑。
　　彭星眼泪掉出来。
　　穆遥却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谷枫的表情有点熟悉。他想起了周炀跟他说再见时的笑容，也想起了彭星喝那杯水时的眼神。
　　“谷董事长！”他叫着，跑上前说，“我知道这件事情很棘手，但天无绝人之路，方法总比困难多，我知道你一定能处理好的。该面对的我们面对，该承担的我们承担，我相信网友们都是能明辨是非并且有包容之心的。还有，仙子们怀疑你的事情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其实他们没有恶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刚才也说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还有我们，我们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听到“我们”“后盾”这种明显的站队说辞，谷枫心里一暖，突然就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楚天阔见他呆立在那，以为他不信，于是立马点头附和。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唯有彭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斯林看了看彭星，开口道：“谷枫，你要是想好了，就去吧。你放心，小星我会照顾好的，你不用担心他。”
　　彭星闻言，终于抬起头。他就那么看着谷枫，一句话都没有说，看似平静的脸上却有着无尽的情绪。
　　谷枫看他半晌，展颜一笑，走了。
　　走出门的那一刻，他莫名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