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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似曾相识燕归来 ...

  •   噬魂魔默然一阵,嘿声冷笑道:“都说我真魔一族凶狠残暴,我看你们人族才是魔心难测,怪道我圣族打不过你们。罢了,这百多条魂魄我也不与你抢,你收了此剑将我释出便罢。本座自认倒霉,这十年权当打水漂。”

      在它想来,沈沧多半是修习什么邪魔功法,需要成千上万的活人精魄,因此才多造杀孽。若它全盛时,遇上这般人物自是一口吞了,可它与那柄剑缠斗了这许多年,精力早已不济,心神也有些乏了,故眼下唯愿远走高飞、溜之大吉。

      噬魂魔以为自己让步如此,这人类邪修必无不答应之理。谁知沈沧却道:“我只身独行,身边正缺个聊天解闷的,你既是主动撞上来,那便留下吧。”

      噬魂魔闻言大怒,一时间方圆几丈又是鬼头嘶嚎、血雾狂涌:“轻狂小子,你真当本尊堂堂真魔对付不了你手中一把破剑?只不想徒增损耗费我精气罢了——你若真敢打什么拘役我的主意,本尊拼着上百年的修为不要,也要活吞了你!”

      沈沧目无波澜,负手不言。脸上半点表情没有,却比任何神情都更令此魔感到被轻视。

      这回噬魂魔真正是怒不可遏,心道你要是元婴化神修士也罢了,本座我认栽给你驱使几年也没什么——区区一练气士也敢在我跟前充大!念及此处又暗恨自己被那奸道士化去的大半神魂,要不是失了传承使不出神通,它何至沦落到今日地步。

      “受死吧。”

      噬魂魔不再多言,桀桀两声,即率鬼头众并血雨腥风直直朝沈沧冲去。它早已探明,沈沧拿在手中那柄长剑固然将魂魄拘束于一定范围,且不允许其相互吞噬,但短暂的相扰却是无碍。它乃真魔,侵袭原身死亡的魂魄倒没什么,可若是侵染□□尚在的生魂,立刻就要扰动对方的七情六欲、令其痛不欲生!

      噬魂魔的突袭分外顺利。它本来就距沈沧极近,袭击速度又快,趁其来不及反应,刹那间就上了沈沧的身。此魔正要兴风作浪,忽然感到不对:这小子的内景如何这般亮堂?

      内景是修行人独有的事物,与修行人的功法情□□息相关,故正道修士内景多明如永昼、充斥浩然之气,邪道修士内景多沉如暗夜、弥漫秽雨阴风。虽某些内景有特异处,但大方向总脱不离的。

      在此魔想来,沈沧一夜屠尽舍利村百余口,不是邪魔也是外道,内景里就算没有鬼哭狼嚎,也总不该是天清气朗、风和日明。

      ——莫非他竟真是个正派修士?

      他是正派修士,那我岂不是十世善人?

      噬魂魔微微一哂,收束心神,专注找起沈沧的魂火来。须知低阶修士的魂火虽好拿捏,却因其晦暗微弱如风中残烛,反比高阶修士的难找,它并不敢大意。

      好在内景空旷,视野颇佳,它不多时便见得一丛野火吞吐于几里外一株绿树后头,狂扑而去。就近一看,火中果然散发着人类精魂的气息,不禁放声大笑。此魔河口一启,一缕深邃乌黑之气自喉头处徐徐而出,在空中打了个转,便急不可耐地钻入魂火。

      和噬魂魔想的一样,那魂火甫与黑气接触,便如同遭浇了油一般地沸腾起来,凡黑气游走部分也纷纷变得漆黑,就像被墨笔勾描了一通。

      “你狂,这回就让你狂个够。”噬魂魔得意地想。这秽魂术它曾在好几个修士身上用过,遭受者无不性情大变、丧心病狂,用不着多长时间就被自己的欲念折磨而死。叫沈沧的小子虽有些古怪,遭了此术也非一命呜呼不可。

      它一面恶狠狠地想着,一面等着沈沧的内景生出异象。内景是身主情状的反映,若身主发狂,内景必有异。

      谁知等了半天,除那丛黑火渐渐枯竭,竟是半点征兆也无。不仅未现异象,那丛黑火刚灭,旁边居然又燃起一丛魂火来!

      “岂有此理?”噬魂魔愣住。魂火也是能生生不息的?

      迟疑着又吐了缕黑气进去,这丛新生的魂火倒是如刚才那丛一般染秽枯萎,只是将将熄灭,旁边就再次生出一丛新的来!

      “这……”

      噬魂魔再是对自己的法术自信,此时也不由得犹疑起来。它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通,沉思半刻,突然一怔,猛地抬首:它忽然意识到,沈沧的内景中……居然有两个太阳。

      ——难怪此处这般亮堂。它下意识想到,收回目光。但仅仅片刻,它就又忍不住再次抬头,迎着刺眼的日晖把目光再次投到那两个太阳身上。

      它牢牢地盯着,盯着,半晌,浑身忽如抖筛一般地抖了起来。

      它无声地张大嘴巴,尖叫被难以具述的恐惧扼在喉咙;它没有肝胆,却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俱裂。

      因为,它在将浑身法力聚于双目后终于看清楚,此刻内景里高高悬在天空中的两个并不是什么太阳……

      是两只硕大的眼睛!

      沈沧的眼睛!

      “啊!”

      噬魂魔惨叫一声,如一团灰尘般弹出沈沧身体,屁滚尿流地伏在其足前,全身上下几百颗鬼头齐齐磕头如捣蒜。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噬魂魔难以克制地回想起当年大罗天中昏天黑地的一幕,骇得越发抖抖索索,“天、天……”

      “好了,”沈沧扫它一眼,挥手止住它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是沈沧。你且去一旁候着,我收此处魂魄。”

      “是是是。”噬魂魔连忙滚到一旁,惊魂未定。它身为真魔,能从这位手中捡回条命已是邀天之幸,哪里还敢有半点不遵从。

      恍惚中想到,都说十年前燕家被灭,岂料今天这位就出现在了此处,天下眼看是要乱了,有些畏惧;但转念一想,我真魔一族本就差不多死绝了,要担心的也是人族,顿时心平气和。

      ──不过这位怎么突然兴起修炼魔功了?

      噬魂魔偷偷打量沈沧。只见他闭目感应半晌,慢慢抬起左手,轻轻一招,舍利村村民的魂魄便挨个钻进他的手掌中消失不见,显是被吞噬掉了。

      我吞人时那些魂魄怎不见如此乖巧。噬魂魔看得是又羡又妒,尤其还馋,登时心中就有些幽怨:你老人家把这些人杀便杀了,却为何当时不吃,非要放十年再吃?这魂魄又不是酒,越久越香……

      胡思乱想一通,回神发现沈沧已吞噬了最后一条魂魄,默然片刻后,从黑石中拔出那柄破剑,轻抚剑身,道了声“辛苦了”。那破剑闻言竟振动着发出一声欢快的清鸣,似在回应主人的慰勉。

      十年如一日地跟块废铁似的插在那儿,它有什么可辛苦的?噬魂魔腹诽,既要使幻术又要演戏,辛苦的是我好不好?

      然而刚腹诽完,噬魂魔就见到骇魔一幕,使它两颗纯黑的眼珠子瞪得铜铃大,下巴也险些掉下来:那只刚刚温柔抚摸过剑身的手,突然变掌为拳,握住剑端轻轻一捏──只听“咔”的一声,破剑便断成数截,真成了破剑。这还没完,碎片刚刚坠落地面,就有一团青火燃起,须臾熄灭。于是,那柄困了噬魂魔整整十年的灵剑便烟消云散,齑粉难寻。

      “走吧。”

      沈沧迈步朝噬魂魔走来,一顶草帽盖在他头顶。太阳光照亮他的小半边脸,显出他的笑容温暖又动人,但噬魂魔看在眼中,只感到一阵阵刺骨凉意。

      “去燕京城。”

      始于京畿道,自西向东通往燕京城的凤鸣大道上,向来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但近几日,日益稠密的车流中却夹杂着些叫本地居民看了觉得古怪的事物。

      比如这辆牛车。

      牛车并不古怪,古怪的是其上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戴着乌纱帽、穿着紫袍朝服的官员坐牛车就已经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旁边还坐着一个衣冠不整的道士。这道士生得一张娃娃脸,模样还算清秀,却是发也不束、襟也不掩,神情惫懒,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

      官员正盯着手中一卷书册,目露精光,口中念念有词:

      “诞于五月初至六月初人多为巨蟹座,众所周知,螃蟹好隐穴居,昼伏夜出,故巨蟹座人眷恋乡土,不思远游……”

      官员猛地一拍大腿:“原来如此,难怪我刚到京城就想回转!”

      他这一拍倒是把自己的同伴拍醒了。

      道士艰难撑开眼皮,叹道:“都是要做司天监的人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迷信?”

      官员翻了个白眼:“你一个道士有什么资格说我。道可道,非常道……”

      “不知道,”道士伸了个懒腰,从横板上坐起来,再睁眼时,一双眼睛已是清明无比,“不过我倒有些近乡情怯。”

      “乡?你又不是我净土界的人,近哪门子的乡?”

      “乡又不见得一定是地方,它可以是你的父母、妻子、亲故,也有可能……”

      道士远眺浮在燕京城上空,在云霞中若隐若现的天地阁,唇边露出一个苦笑。

      “是你阔别许久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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