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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如来山上舍利村 ...

  •   “你说他打败了你们,带着李师弟的一件遗物逃了,”赵真望着跪在堂下的一众弟子,脸上不辨喜怒,“沈沧已经筑基?”

      常墨根本不敢抬头看自己师父,闻言只是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他拿走了何物?”

      “一把剑。”

      剑?赵真眉头微皱,心道不会是李盼麟的本命法宝残风剑吧?真是此剑,说不得须派人将沈沧抓回来。

      “剩下的东西呢?”

      “都在此处。”常墨递上一个芥子囊。

      赵真接过用神识略略一扫,发现残风剑还好好地待在里面;不光残风剑,李盼麟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法宝灵器都在里面。要不是常墨提醒,赵真根本就不会意识到有东西被人拿走了。

      他沉吟半晌。

      “他拿走的是什么模样的剑?”

      “一把黑色的剑,很窄,很长,”常墨有些迟疑地说道,“看着像是……”

      “一把铁剑。”

      沈沧笑着对正好奇打量他的扎辫小童说。他上山时偶遇这小童,顺便逗了一逗。小童指着他挂在腰间的剑问是什么,他如是回答道。

      将小童打发了,沈沧把手上的酒葫芦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迈步继续往山里走去。

      他没有说谎,挂在他腰间的确实是一把铁剑。只是这铁剑有些来历:三万年前,戟灵天君燕问道用这把剑从大隋王朝末代昏君广炀帝手中救下李族三百口,并与其定约,数万年后,还恩于此剑感应之人。

      十年前,李盼麟便是因为这把铁剑对沈沧产生了反应,才将沈沧收为亲传弟子带回桃源谷庇护;十年后,又因为沈沧要出谷,在赤焰宗不悔崖暗算无音女后佯装重伤逃回桃源谷,于洞府内自行兵解而亡。

      他死,是为了保守一个秘密。

      就如同曾经生活在这座山顶的村子里的所有人。

      “咦?”沈沧忽然止步。

      放眼望去,一缕炊烟从山顶袅袅升起。

      所谓人间烟火,有炊烟的地方就有人。

      因此在沈沧看见炊烟的同时,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一年轻妇人手揽木盆,盆里盛满衣物,似自溪边浣衣归来。她背对沈沧脚步轻快地往山顶走,浅葱色的裙边左右摇摆。

      沈沧面色不变,身形只稍微一顿便不紧不慢地跟上,好像丝毫不觉得妇人的凭空出现有任何古怪。他甚至主动开口同她搭话。

      “这位娘子,敢问此处什么地界?”他微笑着说,“在下原想寻个住店,不想误入此间,连原路都找不见了。”

      妇人闻言扭头,露出一张还算可爱的脸,只看了沈沧一眼便羞赧地扭回头去,声如蚊蚋地说道:“公子寻住店如何寻到山里头来?脚下的山叫如来山,山中并无旅店,只有两个村子。山顶的村子名叫舍利村,世世代代居于此处;山脚的村子则名为实我村,十九年前才搬到这里。奴家便是舍利村人氏。”

      忍不住又瞟了沈沧一眼:“公子如不嫌弃,可随奴家到舍利村里歇脚。我等虽无甚余财,一顿粗粮一张闲榻总还是有的。”

      沈沧欣然应诺。

      许是离舍利村越来越近,窄窄山道上行人渐多,往来者衣褐扛锄,都是舍利村的村民。每个见了妇人都亲切地与她招呼,好奇的眼神不时落到沈沧脸上。

      如此行了半刻,两人终于来至村口。一白发老者似是等候多时,见了沈沧,笑呵呵地迎上前来。

      “老朽孤陋寡闻,在山林中生活了好几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郎君这般人品,”互通过名姓,莫老汉略微打量沈沧一番,赞道,“想那飞天遁地、餐风饮露的仙师也不过如此。”

      沈沧谦道:“不敢当。”

      莫老汉把住他的手,亲热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沈郎君今晚就在老朽家安歇,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碰巧到城里赶集去了,空出来的床刚好给郎君休息。我再唤山荆打二两酒、杀一只鸡,给郎君洗尘接风。”

      沈沧道了声好。

      于是入到莫老汉家中。莫老汉请沈沧在院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了,自去搬了个凳子坐在沈沧对面,亲手给沈沧沏了杯茶:“山野之人,没贮什么好茶,唯村东头两棵老茶树上结的茶叶拿滚水泡了尚有些浓香,万望沈郎君不要嫌弃。”

      沈沧双手接了,并不入口,笑着道了声“岂敢”。

      “说起这两棵老茶树倒有些来历,”莫老汉拈着胡须道,“我小时候这两棵茶树就长在此处,听我祖父讲,树在他小时候就有了。村里老人传说几百年前如来山上空曾有仙人经过,洒下两滴甘露来,生成这两棵茶树。对此大家虽不大信,但也时常采两片叶子泡上一泡,你别说,我们村的人真就比他处的要硬朗些。”

      “不过要说我舍利村最奇特之处,还当属村子中央的那块黑石。”莫老汉指与沈沧看。

      舍利村并不大,十余座土屋围聚在一起,中间是个半亩见方的大坝子。坝子中央矗着一块两人高的黑色大石头,几名稚童正绕着它捉迷藏。

      奇异的是,这块黑石的顶端却插着一柄精光湛湛的长剑。

      莫老汉上身前倾,神神秘秘说道:“沈郎君,你看这把剑如何?”

      沈沧轻晃杯中茶,注视着茶水中映出的自己的面容,微微一笑。

      “好剑。”

      莫老汉竖起大拇指:“郎君果然好眼力!此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其锋利程度堪称老汉生平仅见。不是老汉吹牛皮,十几年前曾有个自称金身罗汉的武僧路过此地,称己身坚如精钢,此剑就是再利也刺不破他半层皮,硬要赤手空拳地去试那剑锋。结果挥出的拳头才将将碰到剑刃,手指就断成了血淋淋的几截!”

      “郎君是否疑惑这剑怎会埋没在一个小小村子里,”莫老汉嗟叹道,“倒不是我们藏私,若真有人能收服此剑,将它赠出去又何妨呢?偏这剑不知有甚么古怪,就如同长在了石头中一般,无论怎么取也取不下来。那块黑石也不知是何材质,砸不碎、磨不细、挪不动。”

      “竟有如此奇剑,”沈沧摩挲着腰间的铁剑,挑眉道,“沈某不才,倒想就近观摩一二。”

      莫老汉自然不会拒绝,当即驱散了坝中顽童,热情地把沈沧引到那块大黑石跟前。他躬身要叫沈沧踩他的背,不料沈沧冲他一摆手,足下轻点,转眼便落到了黑石顶上,惹得莫老汉惊叹不已。

      “以郎君手段,说不定真能收服这仙剑,”莫老汉羡道,“从此御剑纵横,好不威风。”

      沈沧闻言一笑,低头看了那柄“石中剑”半晌,近看此剑比远观更具视觉冲击力:雪白的剑身在日光的照耀下绽放精芒,周围还隐有幽幽寒气萦绕,剑柄铭刻着不知名的暗金色符文,使这把剑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他伸出手去,捉住了剑柄。

      不动。

      莫老汉好一阵也不见他动作,不由疑惑道:“郎君可是担心拔剑有什么不妥?还教郎君放心,这剑在我舍利村中竖了那么多年,从未主动伤人,料想就是曾有些凶性,也早磨没了。”

      沈沧点头,还是不动。

      莫老汉抠着头皮欲劝些什么,却见那高立黑石上、出尘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凭风而去的青年忽地一笑,开口道出一句险些吓得其魂飞魄散的话。

      “噬魂魔,你莫非以为只要我拔出这剑,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沈沧声音不大,然此言一出,孩童嬉闹声、锅碗碰撞声、柴房伐木声转瞬消停;夏风与蝉鸣也一并消失,整个舍利村一片死寂。

      “……你究竟是谁?”

      “莫老汉”的脸色瞬间惨白,两只瞳仁却变得极黑,黑色像墨水般浸染了整个眼球。皮肉自他身上簌簌而落,化为一团团散发着恶臭的血雾,争先恐后地朝沈沧聚拢过来。细看,每团血雾中都埋藏着或大或小的数个鬼头,皆露着白森森的尖齿、冲沈沧桀桀怪笑。

      一额生双角的鬼头绕沈沧飞了一圈,停在他面前,恶声恶气地说道:“三万年前燕问道将真魔几乎剿杀了个干净,幸存的无不东躲西藏,此界已有几千年不见真魔现世——你如何识得我来?还一眼就认出我是噬魂魔?”

      沈沧说道:“我不仅知道你是噬魂魔,还知道你十年前偶然路过此地,因感应到如来山中有上百条新鲜魂魄,生出贪念要将其吞噬殆尽。谁知刚踏上山顶便被这剑镇压此处,再走不出如来山一步。你对付不了这柄剑,故想方设法诱使他人上山拔剑,这才编造出了一套石中剑的荒唐故事。”

      鬼头阴沉地盯着沈沧,身下血雾翻腾。

      “可事实上,舍利村的人早就死了,你当年所遇魂魄便属于他们,”沈沧对鬼头的怒气丝毫不惧,继续侃侃而谈,“我一路遇见的村民不过是你根据那些魂魄幻化出的罢了。”

      鬼头沉默半晌。

      “哼,能识破我的幻术就算了,我权且当你有些手段,”血盆大口开合,“但十年前的事你又是如何晓得的?休要骗我是推测——你能推测出我是被这破剑困在此处,却如何能推测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

      “你到底是谁!”

      说着便往沈沧的脸前又凑近几分,仿佛只要他回答得稍不如意,就要啃掉他的头颅。

      沈沧闻言并不恼怒,静静地看了鬼头半晌,方开口言道:

      “很简单。”

      “因为舍利村的人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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