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莳七

81、第七十九章 乱中（1）

　　坐上马车，濮阳千姬扑扑乱跳的心口未曾平静，她一把拽住流光的手腕，惊慌道，“你说苏颜妤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难道我听错了？不可能的？我特意让人打听过的，绝对没有错的？”
　　“难道是苏颜妤自己不知道？”
　　“对对对，很有可能！”濮阳千姬拍着自己丰满的胸脯，“她又不是……自然不知道。”
　　“啊！她不知道，我这一说，岂不是暴露了？不行不行，流光，你说，苏颜妤会不会听出什么来？会不会？！会不会？！”
　　流光手腕被濮阳千姬拽得生疼，想要挣扎却被拽得更紧，只好强扯出一抹微笑，安抚道，“少夫人，您在说什么呢？奴婢都不明白，纳兰夫人怎么可能明白？”
　　流光的话似乎带着魔力，濮阳千姬闻如此说，突然就放心了。苏颜妤不过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闺阁女子，有点小聪明，就算知道预言又如何，普天之下知道这预言之人，不过几人，除去她的父亲和上官炎，便只有她自己和死去的万空，上官炎绝不会往外说起，他父亲也不会，她自己则更不会。
　　如此一想，濮阳千姬更加安定了，摆了摆自己的衣袖，歪在马车上的软枕上，闭目养神，这几日上官胥无事便喜欢往南院去，放着自己这么个绝色佳人不要，非要去什么南院？哼，她濮阳千姬看不上的男人，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
　　纳兰子兮下朝回来给苏颜妤带来一份油焖酱烧肘子，这两日苏颜妤口味刁钻，不知怎么的又想吃肘子，连着说了两三日，纳兰子兮挨不住软语请求，只好给她带一份回来，不过，纳兰子兮晃了晃手中的肘子，对身后跟着的川柏道，“你去告诉小厨房，让她只少少地切一小盘送来，剩下的，就分给几个丫头小子们吃去。”
　　一整块油光水滑的红焖酱肘子分量不轻，若真被苏颜妤瞧见了，怕整一块都要被连皮带骨吞下去。
　　果然，晚间吃饭之时，苏颜妤一个人把一盘子的肘子给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想要啃下一盘，看得纳兰子兮心有余悸，还好没有让妤儿看见整块肘子，不然都得进她肚子里去了……
　　吃完晚饭，纳兰子兮日常带着苏颜妤饭后散步。
　　微凉的秋风拂过涎玉沫珠的小溪，藤萝薜荔飘出缕缕清幽草木暗香，若隐若现新峨眉月躲藏在几片浮云之间，似光影朦胧，似浮光一抹。
　　“听白果说下午濮阳千姬来过了？”
　　“来了，还说了不少事儿。”苏颜妤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怀疑，江桐说的那人，是濮阳千姬。”
　　“你也怀疑是她？！”
　　“也？”苏颜妤惊讶，“难道你……”
　　“是，”纳兰子兮微微皱眉，思忖半晌道，“你可能不知道，濮阳千姬的生辰是七月七，乞巧节。”
　　“这么不巧？”在古时民间有一种迷信，认为小孩子生在某个神的祭日，对这个小孩子不好，因为那个时辰太重，所以生在端午、七夕、中秋这种节日，这个小孩的命会比较特别。比如在《红楼》中，贾家的大女儿元春就生在大年初一，后来做了贵妃，除非她的命中八字很重，否则她就压不住这个日子。虽然苏颜妤一直对这种说法保持一定的疑惑和怀疑……
　　“可生在这日子，也不少？”虽然七夕这个节气比较特殊，但一个国家，一块国土之上，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个？
　　“不，你还记得江桐是怎么说的吗？”
　　苏颜妤垂眸想了想，“眉心痣，七月七，梅花记，异世魂。”
　　“对，”纳兰子兮点头，“我当时听的时候，总觉得耳熟，后来我突然想起，我曾一次无意间听濮阳千姬提起过，她小时曾有一颗眉心痣，背脊上有一朵红梅印，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给抹去了。那时不过偶然听得一两句入耳，并未多想，如今想来，莫不是濮阳千姬才是万空大师扶乩的动荡国运之人？”
　　“如此说，那就说得通了。”苏颜妤沉吟半晌，将下午濮阳千姬来时的话细细说了一番，“我怀疑，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预言，甚至知道是谁将预言传至□□。”
　　“樾霖？濮阳家主！”
　　“樾霖的濮阳？”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而笑。
　　“可是没有证据呀……”苏颜妤抚着肚子，垂眸沉思。
　　“要不试一试？”纳兰子兮试探地问。
　　“试？试什么？”
　　“自然是试一试她是不是真的异世之人，若他也是异世之人，你应该试得出来。”
　　“啊？”苏颜妤怔愣半晌，这要怎么试？自从来了这个水电不通、网络断连的古代，她每日所思所想的是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不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若非卿懿和胡妡媛令她有所怀疑，她是不会轻易踏出这一步的。如今要她主动去试探一个人是否和她同源，倒是有点难为她了。
　　“很难吗？”
　　“容我想想。”
　　……
　　尤氏的葬礼办得极匆忙，连水陆道场也是匆匆，在家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被送往苏家的墓地安葬。
　　这日，夏小蝶带着放假的苏憬上门来了。
　　“母亲今日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苏颜妤笑意盈盈将人迎进房中，又见苏憬出落得越发清秀俊逸，心下十分欢喜。“沫儿今儿怎么没有？难不成是不愿意见我？”
　　苏憬按着规矩行了礼，笑道，“三姐姐说笑了，五妹妹是极欢喜，只是她早早与航大人的四小姐有约，不好违约，因此未到。”
　　苏颜妤笑着整了整苏憬身上的黛紫绣海水瑞兽立领长比甲，欣慰笑道，“听母亲说，四弟已经过了府试，已是廪生，这便很好了，两年后的秋闱，四弟也要一举上榜。”
　　“是，我听三姐姐的。”
　　夏小蝶放下手中茶盏，笑道，“小憬和沫儿倒是都愿意听妤儿的话，我这个母亲说的都不如你管用。”
　　苏憬赶紧躬身行礼道，“母亲之言，我们岂有不听之理。”
　　“好啦，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夏小蝶扶起苏憬，道，“你还是第一次来吧，你三姐姐的后花园还栽着家里的两株桃、梨，让人带你去瞧瞧。”
　　看着苏憬走远，苏颜妤吩咐几个大丫头守在门口，若有什么事，晚些再回报。白芨垂眸，带着房中伺候的红蕖和绿篠出去了。
　　看着被阖上的房门，夏小蝶收敛笑意，低声问苏颜妤，“你可知道你大伯母为何突然的病逝？”
　　苏颜妤迟疑半瞬，点了点头，“听说是做了什么事。”
　　夏小蝶闻言，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曾想到，这位大嫂竟然做得出偷汉子这样的事情来，还有私生子。”
　　“私生子？还有私生子？”苏颜妤震惊，她知道尤氏偷汉子，而且背着苏启华已经有好几年了。抓住了这个把柄，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兵不血刃把把柄递到苏启华手中的机会。当初尤氏将年幼无力的自己买去青楼，她可从未忘记过。若是当初没有卿懿和秋娘的插手介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每每想起此节，苏颜妤都恨得想要大卸尤氏八块。
　　“谁说不是呢！”夏小蝶呷了一口茶，缓缓道来，“那日我去吊唁，整个灵堂冷冷清清的，恪哥儿不知所踪，都是封丫头和杜氏在安排筹划，蕊丫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几次哭晕过去，恺哥儿不知所踪，问了杜氏，杜氏含糊其辞，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还是派人瞧瞧打听了，才知道……”
　　“四表弟被大伯父关起来？难不成四表弟是那个私生子？”
　　夏小蝶点了点头，继续道，“没错，谁能想得到，我这位大嫂竟然背夫偷汉，还让大哥养了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你可知道，那日你大伯父把你大伯母关起来，又抓了她身边的邱嬷嬷审了一整日，方才得知苏恺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你大伯母和那个奸夫生下的孩子。”
　　“好巧不巧的，这时又有小厮告诉你大伯父，苏恺在包养戏子，还被人打了。”
　　“包养戏子？”苏颜妤皱眉，□□贵族有一习惯，便是在家中圈养一帮属于自己的戏班子。时常的，他们也会和别人家的比较一二，或者交换一下演得比较好的戏子。其实戏子的社会地位一直不高，而且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们是高级的性职业者。他们之中，或是因为长相、唱腔、漂亮的身段常常被这家包养一阵，被那家包养一阵，居无定所，漂泊若浮萍。
　　她似乎记得，苏启华家里也是戏台子的，听仆人说很多年前，苏启华也喜欢闲暇时在家听戏，后来不知为何就撤了戏班子，封了戏台，也不许家里人听戏。难道他是有所察觉了，所以才会撤了戏班子？
　　夏小蝶未注意到苏颜妤的深思，继续说道，“听几个丫头们说，苏恺当天被抓了回去，被你大伯父痛揍了一场，据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所以大伯母……”苏颜妤猜测道，“是，大伯父下的手？”
　　夏小蝶眸光轻闪，犹豫半晌点了点头，“听说是被活活打死的，伺候你大伯的那几个贴身丫头也被你大伯父处理了。”
　　苏颜妤十指微拢，看来苏启华的抓|奸在床的场景一定非常刺激，只是她也未曾想到苏启华这顶绿油油的绿帽子竟然一戴戴了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