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莳七

79、第七十七章 乱起（2）

　　“不可能！”苏颜姒拍桌而起，冷声道，“母亲，我劝过多少回，要你狠下心好好管教四弟，别被娇养得无法无天了，几年前，他打伤裘小公子的事情京里人可都还没忘记，如今他又这般，您不劝着、阻止他，反而还要我帮着他？”
　　尤氏见苏颜姒真气了，吓得急忙搀扶着，轻声哀求道，“姒儿，恺哥儿现在还小，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等长大些也就不会了，你是她亲姐姐，你就帮他一回，下次，下次我一定管教他，姒儿……”
　　“母亲，四弟已经十五了，比他小一岁的苏慎都已经过了府试了，他倒好，整日的花天酒地，不思进取，现在都敢玩戏子了！”
　　“姒儿！”尤氏好似被戳中的什么，突然地大吼，“他是你四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苏颜姒被尤氏一声吼震了半晌，怔愣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冷道，“倒是我忘了，母亲也喜欢看戏呢，喜欢粉头白面的小生，不知这次这个戏子，倒是是四弟喜欢的，还是母亲喜……”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苏颜姒浮白的脸颊，尤氏双目圆瞪，面皮紫涨，鼻尖长大，胸膛上下快速起伏，厉声道，“苏颜姒，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我这么些年教导你的，都被你吃进狗肚子里去了！”
　　苏颜姒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歪过头，看着尤氏狰狞的面孔，倏然大笑起来，“母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正一正衣襟，扬声冷声道，“茜草，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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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累地回到苏府，邱嬷嬷沏了一杯茶，轻声道，“太太喝口水润润，三小姐刚被夺了管家之权，难免心中有气，太太您何必和三小姐置气，况且三小姐还怀着身孕，这一下子，可又要动了胎气了。最后心疼的不是还是太太您吗？”
　　尤氏甩开邱嬷嬷递上的热茶，冷笑道，“心疼什么？有什么好心疼的！自己放着身子不保养，非要和那些个小贱人较劲。再者，你听听，她今儿说的都是什么话！大逆不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女儿！”
　　邱嬷嬷笑着顺了顺尤氏的背脊，“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那次三小姐出了什么事，太太不是头一个着急的。”
　　“哼，我着急？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枉素日里疼她，今日不过提了提恺哥儿的事儿，她就急了，还……还……”尤氏说不下去了，“总之，你别来劝我，我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
　　邱嬷嬷正欲说些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是苏恺。
　　苏恺穿一身明宝蓝万字纹薄绸直缀长袍，三两步跑进房中，跪扑在尤氏怀里，“母亲，你去找三姐姐，三姐姐说了会帮我吗？”
　　尤氏见了苏恺，心就软了大半，她爱怜地擦去苏恺鬓间的汗珠，柔声道，“会的，恺哥儿是你三姐姐的亲弟弟，怎么会不帮。”
　　得到允诺的苏恺欢天喜地地原地蹦起，“太好了母亲，我这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未等尤氏问苏恺话中的“他”是谁，苏恺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去了。
　　邱嬷嬷看着苏恺走远，弯下腰问尤氏，“太太，三小姐并未答应呀？”
　　尤氏攥紧手中绣帕，眼目带上几分冷意，“不过一个戏班子里的小戏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那丫头不想帮，还有人可以，去，去东巷那边传个话，让他帮个忙。”
　　“太太，您……”
　　“无妨，老爷最近的心思都在那个杜氏那个贱婢身上，不会知道的。我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定不会出事的。”
　　邱嬷嬷犹豫半晌，只能点头去了。
　　是夜，一顶小轿从苏府的后角门驶出去，尤氏理了理身上簇新的紫金泥琵琶袖金丝盘纹妆花禙子，对身边的邱嬷嬷道，“府内可都安排好了？”
　　“太太放心，已经都安排妥了。”
　　“嗯，等会儿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老奴知道。”
　　马车“咕噜咕噜”驶入东巷，在一间小院落门口停下，尤氏披上兜头披风，由邱嬷嬷搀扶着进了小院。空旷的小院疏疏挂了几株吐了叶的葡萄架，墙角堆了几堆干干柴火，新糊的窗纸透出橘黄的光晕。
　　尤氏刚推门而入，就被一早守在门口的人一把扑倒，如猫捕鼠一般，抱住只叫，“你可来了，我想死你了！”。说着，拦腰抱起人就往屋里的的炕上就亲嘴扯裤子，满口里“宝贝儿，心肝”的叫着。尤氏被他一抱，人早已酸软成一滩水了，推拒了几下又无力，被人堵在炕上软做一滩泥。那人见状，越发心痒难骚，只把尤氏弄得醉生醉死，好似一朵浮云游荡在无边的海面上。
　　半夜酣战，男子意犹未尽地搂着尤氏，宠溺地问道，“今儿怎么想起来过来了，下午你差人送来消息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
　　尤氏身上疲惫，歪在男子怀里，眼睛半阖，软声道，“许久未见你了，想来看看你。”
　　男子大笑，又在尤氏身上摸了一把，邪邪道，“你可瞒不过我，只怕是有要事要我帮忙才亲自来这一遭的吧。”
　　见此，尤氏睁开眼，保养得宜的五指抚上男子俊秀的面庞，近乎痴迷道，“有你，有恺哥儿，我还要其他的作甚。”
　　男子亦深情款款地抚摸尤氏爬上皱纹的眼角，“有你，我亦别无所求。”
　　又是一阵金戈铁马的酣战，尤氏醉生醉死，瘫软无力，眼皮沉重地几乎打起架了。男子凑到尤氏耳边，轻声道，“睡吧，睡醒了就都好了。”
　　男子的声音似乎带着催眠的奇效，尤氏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双眼阖实，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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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起的金光透过窗户落在尤氏噙着浅浅满足微笑的笑容，裸|露在外的手臂还有深深浅浅的掐痕，青紫，轻而薄的织锦被揉折得不成样子，小小房间里浓郁的麝香气息犹如一股股交织融汇的汹涌河流，明显属于男子的外衫半披半掩遮住酣眠的尤氏。
　　苏启华静若一尊无言的雕塑，赤红的双目一动不动盯着炕上的尤氏，牙关紧咬，双颊的肌肉上下的抽动着，藏青银纹纱绸常服的宽大袖口被攥成扭曲诡谲的褶皱幅度。邱嬷嬷战战兢兢站在苏启华身后，一动不敢动，额头的汗水涔涔落下，浸湿了脚下一小片干燥的黄土地。
　　空气静固，低沉的黑气压如千斤巨石压在所有人身上，良久，苏启华迈着沉重的步伐，甩袖走出了这间一夜风流的破矮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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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纳兰子兮沐休，吃过早饭两人结伴闲庭漫步于北苑的后花园，院中的梨树和桃树结了一树枝的桃、梨。溪水潺潺，一下一下抚动垂挂的墨绿色藤萝，几片纤长的桃叶飘飘摇摇落下，粘连在斗大的鹅卵石上，苏颜妤青烟紫白纹昙花蜀锦凤尾裙旋开翩跹的幅度，“我那位大伯父今天早上可去了？”
　　纳兰子兮拂了拂苏颜妤发间落下的几片飘叶，“去了，迷香的分量很足，你那位大伯母估计还不知道她出轨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苏颜妤抚了抚隆起的肚腹，冷笑道，“总算是等到了这个机会，大伯母的情夫跑了？”
　　“跑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早早地就溜走了。”
　　“无妨，走了也罢，大伯母要是知道自己偷偷养着的情夫不仅瞒着她暗中昧下了她的银子和珠宝首饰，还很没义气地先逃走了，这个打击……也够她喝一壶的。对了，我那位大伯父什么反应，是不是很精彩？”
　　纳兰子兮点了点苏颜妤的鼻尖，“你呀你，你就不怕这事儿会传出去，对苏家不好吗？”
　　“大伯父绝不会让这件丑事外露，否则今天早上不就是他一个人去了，而是带着一队人前去抓个现场了。”
　　“你倒猜对了。”纳兰子兮抿唇笑道，“据回来的人说，你那位大伯父什么话都没说，只盯着炕上衣布遮体的大伯母半晌，最后甩袖走了。你猜，大伯父会怎么处理大伯父偷人的事情？”
　　“大伯母是大表哥的生母，大表哥现如今还在朝廷当官，二表姐和三表姐嫁为人妇，三表姐更是皇子侧妃，这事若被传出去了大表哥、苏家、三表姐，哪一个都会受到牵连，大伯父是商人，他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只会秘密处置了知情的几个人，然后把大伯母以什么名义囚禁起来，直到死。”
　　“大伯母现在不能死，至少在五表弟过了院试，中了廪生再意外死亡。”
　　“如此算来，倒也赶得上下一年秋闱。”
　　“大表哥是扶不起的阿斗，大伯父已经开始转换重心了，五表弟的资质虽不及大表哥，却胜在内敛聪慧，懂得审时度势，比起被娇养的大表哥，我更喜欢和五表弟合作。”
　　“你呀你呀！”纳兰子兮笑着捏了捏苏颜妤的脸颊，宠溺笑道，“你肚子坏水儿，怀着身子还筹谋东西的，也不怕孩子跟着学坏了！”
　　苏颜妤仰脸故作严肃道，“我哪里一肚子坏水儿了？明明是脑袋瓜子聪明，机智……那啥，哦，对，天资聪慧……”
　　“孩子跟我才会机灵！”
　　“是是是，”纳兰子兮笑道，“妤儿最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