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章 嫁娶不须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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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过一身松花掐丝银线绣虞美人绉纱长袄，苏颜妤带着素衣前去慎德堂给夏小蝶请安。
在汇报了日常工作后，夏小蝶提起了一件事。
“说来也是我的疏忽，前几日和你们父亲说起，你和沫儿院里伺候的丫头只这寥寥几个，实在不够，妡媛临盆在即，院中人也是少了些，是以明日会有两个人伢子带人上门，届时你们两好好挑几个丫头小厮。”
闻听此言，苏颜妤低眸略一思忖，复又扬眸问夏小蝶，“二哥哥院里只有两个大丫头和两个小厮伺候，是否也要再添？”
夏小蝶略一思索，道，“再添几个粗使丫头，两个粗使嬷嬷。”
苏颜妤颔首，“是，女儿知道了。”
闲话几句，一时散了，苏颜沫凑近苏颜妤身边，低声问，“三姐姐，我听说嫂子身边的沉香年前要回去嫁人了？”
苏颜妤点了点头，这事不算什么秘密。
“那连翘呢？”
“连翘？”苏颜妤停下脚步，疑惑反问，“连翘今年十七，再等一等也还可。” 连翘是胡妡媛身边的大丫头之一，是胡妡媛从胡府带来的陪嫁丫头。
“不……”苏颜沫拖长语调，摇头晃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嫂嫂只怕想早早地打发了连翘。”
“怎么说？”
“有日我瞧见连翘打扮得花枝招展拦下了大哥哥，被大哥哥斥责了一番。”
苏颜妤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厌恶，“这事大嫂嫂知道吗？”
“大约知道了，否则占花名那日，竹枝就念不出那句诗了。”
苏颜妤沉默。胡妡媛身边四个大丫头，分别是竹枝、铃兰、沉香、连翘，其中连翘曾是管家小姐落罪为奴，长相俏丽干净，念过几句诗词，也能偶尔对上几句，因此往日胡妡媛都让连翘为其诵读诗文。无怪占花名那日，连翘神色恹恹，几个大丫头对她也都是淡淡的。原来此中有关节。
连翘见胡妡媛怀有身孕，自然是动了贴身伺候苏恒的心理，奈何苏恒从小深受苏启平和夏小蝶恩爱夫妻的影响，没有过纳妾的心思，日常起居也都是让自己的小厮青山照顾，如今成了婚，就只想守着自己的妻子好好过日子。连翘不仅白费一番心思，还惹得胡妡媛厌恶，连几个大小一起伺候的丫头不喜。
如此一想，苏颜妤不由想到自己——在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阁，她又会嫁给谁呢？
午后闲暇，苏颜妤正准备偷得半日闲休息半个时辰，就听门外有小丫头来报，说是胡妡媛来了。
苏颜妤亲手倒了一杯花茶送至胡妡媛歪的小炕几上，“这是新鲜的玫瑰花茶，大嫂嫂尝尝看。”
胡妡媛端起茶，呷了一口，细细品了一品，笑道，“花香清远，味淡余韵却长，泡茶的水是可是上年夏日荷叶的露水？”
“大嫂嫂好灵的舌头，我只藏了一瓮，今儿还是头次开封。”
胡妡媛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莞尔一笑，“这可是我的幸运了。”
茶喝已过半，闲话几句，苏颜妤这才进入正题，“大嫂嫂今日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托我做的吗？”
胡妡媛扬一扬眸，身边的甘嬷嬷便立即心领神会，带着房间里的小丫头们下去了。“前两日母亲说起府里丫鬟小厮不够，托我荐几个人伢子，我已差人寻了，她们明日就会上门。”
“这事母亲早上与我说过，母亲还说大嫂嫂院中伺候的人也少了些，要再添几个。”
莹白如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光滑的桌面，胡妡媛慢慢道，“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事。连翘大了，我已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年前就会有家里人将她接走。”
苏颜妤饮茶的动作停顿瞬间，立刻就明白了。连翘既然做出了这事，胡妡媛自然是容不下她。与其日日与之相对，不如早早地打发了才是正理。顿了顿，苏颜妤轻笑道，“既然如此，明日就要劳烦甘嬷嬷费心为嫂嫂挑几个合适的丫头了。”
胡妡媛低眸浅笑，一手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眼底是如水的温柔，“说来有趣，你大哥哥是不惯人服侍的，刚开始竹枝、铃兰伺候他，他都不习惯，总说自己来……”
苏颜妤默然，苏家教子甚严，苏恒和苏悕自小就被教导如何独立自主，生活自理，还能小小年纪扛起小妹妹上山挖笋采蘑菇。这样近乎“苛刻”的教导，令苏颜妤惊讶和震惊。她见过从小一直被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长大的孩子，也见过从出生就被放在家里被迫自我成长的孩子，也见过从出生就被打骂不休成长的孩子，但很少见到，这样近乎“苛刻”的母亲。
在出生的头一年，夏小蝶对他们的宠爱几乎是完全的溺爱，要星星绝不给月亮的溺爱，然而越是到了满周岁，夏小蝶越是有意识地引导他们与自己分离，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苏启平的身上。
夏小蝶的对他们的个人教育从来不会因为年纪小而有所松懈，甚至在他们还只是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简单的服从父母“权威”教导……
“三妹妹，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回应？”
苏颜妤恍惚回神，反应了几秒才道，“大约是昨日睡得晚了些，今日神思恍惚。”
胡妡媛小小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些日子家中事情不少，我瞧你也是瘦了不少，前两天庄上刚送来几只乌鸡，今日甘嬷嬷正盯着他们做了，等会儿我让竹枝端碗过来，给你滋补滋补。”
苏颜妤按了按有些泛酸的太阳穴，笑道，“本该是我给嫂嫂送的，如今反倒让嫂嫂给我送了。”
……
却说竹枝送完乌鸡汤回来，回到房间就见连翘西子捧心状歪在床上，眼圈还红红的。竹枝心里明白是因为胡妡媛说已经为她寻了亲事，年前就被接回去嫁人。
听见门响，连翘知道是竹枝来了，她蓄了汪汪眼泪，哀怨道，“竹枝，你说小姐怎么就这么狠心，一点也不顾念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只因我犯的这点错，就狠心将我赶走……”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期期艾艾，好不可怜。
竹枝原本想要劝慰的话皆因连翘的最后一句生生咽了回去，“连翘姐姐，什么叫这点错？您自己犯了什么错，自己不知道吗？”
连翘抽噎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滞，趁着当家主母有孕之时爬老爷的炕，若是老爷肯了，诸事都好说；若是老爷不肯，这事儿就大了，轻则拉出去配人，重则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我问过甘嬷嬷，对方是极好的，敦厚老实，家里富庶，又有田地庄子，姐姐若嫁过去，也是有小丫头伺候的，不比在这里差。”其实，竹枝觉得，正是因为胡妡媛顾念她们主仆一场的情谊才会让甘嬷嬷亲自挑选了一户家底富庶的庄户人家，否则以甘嬷嬷的手段，早该将连翘拉出去随便配人了。思及此，竹枝又补充道，“姐姐素来是知道小姐性子的，别把最后的情谊都耗光了。”说完，放下刚沏的茶，转身就走了。
连翘半汪眼泪停在眼眶，半晌才起身匆匆洗漱出去了。
“连翘起来了？”胡妡媛撑着腰缓缓坐下，铃兰赶紧在她身后塞了两个晒过的大红缎四合如意纹云锦软垫，又服侍着胡妡媛躺好，这才答道，“起来了，现下在抱厦守着火炉。”
胡妡媛点了点头，歪头看向窗外挂着圆润的白果的金灿灿银杏树，良久轻轻道，“明日就有新的丫头进府，就让连翘去教导她们，我近身的事，仍有你们两个服侍。”
铃兰怔愣片刻，随即点头答道，“是。”
因着备嫁，沉香自入了九月就开始慢慢减少大丫头的工作，由竹枝接手沉香的工作，如今教导小丫头的工作让连翘去做……铃兰看了眼胡妡媛，想来是不想见她在眼前。
第二日，两个打扮干净干练的人伢子带着胡妡媛的名帖，领了几十号小男孩小女孩上门来了。
男孩女孩们的年龄约在十岁到十三四岁之间，长相干净，举止规矩，来了只低头不语，恭敬地站着。夏小蝶和甘嬷嬷细细问明了能力和技能，剔除了过分伶俐的、妖娆爱卖弄的、瑟缩上不得太面的，一口气挑了十个女孩，四个男孩。
甘嬷嬷挑了其中两个去了云坞院，夏小蝶又给苏悕和苏憬分别挑选了两个老实诚恳的小丫头，交由若云统一培训后再分去两个小院。剩下四个，苏颜妤和苏颜沫一人两个。
四个小丫头跟着一位穿着打扮不俗的丫头进了一间水声潺潺，芭蕉茂密的小院。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两位漂亮又尊贵的小姐。一个年龄尚小，约有十一二岁，另一个则是十四五岁。
带着她们入院子的一个大丫头朝两人福了福身，行礼道，“三小姐，五小姐，夫人差我将人带来，这四个小丫头，都是精挑细选下来的，二位小姐看着挑自己喜欢的。”
四人之中，一个高瘦的小女孩拿眼偷偷打量不远处的两位小姐，其中穿黄色衣裳的三小姐漂亮的大眼睛里掠过极快的一抹悲悯，下一秒，就听三小姐柔和清楚地道，“就她们两吧。”
另一个五小姐也并不迟疑，指了指另外两个，“那我就选她们吧。”
简单地分配完，苏颜妤问了各自的名字。
高瘦的小丫头规矩行了礼，一字一字清晰道，“奴婢贱名小花。”
苏颜妤略有诧异，古代买丫头还附赠礼仪课的吗？看姿势，是学过一些简单规矩礼仪的。似乎是感受到苏颜妤的神情，高瘦丫头低眸清晰道，“妈妈们进府前教过我们一些规矩。”苏颜妤眉峰一跳，不由多看了眼这个小丫头。
“奴婢贱名二丫。”
“奴婢贱名土妞。”
“奴婢贱名招弟。”
一溜奇奇怪怪的名字，苏颜妤微微皱眉，指着第一个高瘦的小丫头道，“你以后就叫红蕖，”指着另一个道，“你叫绿篠[xiǎo]。”
“奴婢谢小姐赐名。”两人得了新名字，屈膝弯腰行礼。
“缘溪见绿篠，隔岫窥红蕖。”苏颜沫点了点下巴，笑道，“三姐姐似乎很喜欢李太白的诗句，嗯，春草如有情，山中尚含绿。” 她指着叫“三丫”的小丫头道，“你是含绿。另一个……三姐姐帮我想一个吧！”
苏颜妤点了点苏颜沫的鼻尖，笑道，“这下子就见底了？”说吧，略一思索，“红罗袖里分明见，白玉盘中看却无。就叫‘红罗’如何？”
“红罗……”苏颜沫莞尔，“甚好，你以后就叫红罗。”
两个小丫头得了名，也照样屈膝弯腰行礼，“奴婢谢小姐赐名。”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章 嫁娶不须啼（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