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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风止(1) ...

  •   “找到了吗?”苏颜妤递上一杯温茶,轻声问。
      卿懿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语气又沉重了几分,“没有,相关消息太少,很难查下去。”
      “我记得罂粟的原产地是西亚地区,在六朝时,即已传入中国,并有种植,但种植并不广泛,至唐朝时还作为贡品从国外贡至。不过,当时罂粟的种植,纯粹是为了观赏和药用,而不是把它当成毒品吸食。至宋朝以来历代医书多有记载,把罂粟看成是治痢疾等症的良药。到了元朝,中医对罂粟的巨大副作用已有初步的认识,建议慎用。然而,世人并未记住劝告。且据史料记载,元朝时就已经有人开始服食鸦片了,不过当时元朝人所服食的鸦片,并非本土所制成的,而是从征服Y国等地的战争中掠夺而来。到了明朝时,国人才逐渐懂得了鸦片的生产、制造。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就记录了当时采收生鸦片的方法,但是,这种方法,并未普及,李时珍也是道听途说,并未看到或亲自采集制造过鸦片,”苏颜妤深吸一口气,问自己也是问卿懿,“所以是谁提早发现了观赏性的罂粟能制毒?”
      卿懿眼眸若有所思地掠过苏颜妤严肃板着的小脸,接着话题说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其他的穿越者?”
      “不知道,”苏颜妤摇摇头,“随便猜的,不过你应该比我清楚。”
      一句话一语双关,卿懿被苏颜妤再次呛到。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直到明朝末年,罂粟花仍是名贵稀有的佳花名木。明朝万历年间,有文学家在《花疏》中形容罂粟:‘芍药之后,罂粟花最繁华,加意灌植,妍好千态。’《徐霞客游记》中也写道:‘莺粟花殷红,千叶簇,朵甚巨而密,丰艳不减丹药。’,所以有人,更早一步知道了它的另外作用,并且加以利用。”
      “确定是制毒而不是制药吗?”
      “确定,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苏颜妤了然,以卿懿的身份,既然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贩毒组织向来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不是一天一个月可以解决的。在科技如此发达,交通如此便利的现代,依然有活跃在律法之外的危险分子,更何况消息更加闭塞,交通更加闭塞的古代。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处理?”
      “请君入瓮。”
      一阵风忽地吹过,吹响了竹帘下的金色小铃铛,发出一阵“叮咚叮咚”的轻响。雁过无声,人过无影,冰冷的石桌上多出了一卷红色细线小心系好的淡黄色小纸。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行,正楷繁体写着:“事已成。”
      卿懿浅笑盈盈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带你看一出好戏。”
      一个时辰后,苏颜妤踏出朱红门槛,秋日正午的阳光照得人眼眶发红。这确实是一出好戏,情节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如果不是因为窥见了些许端倪,苏颜妤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杀人偿命的对簿公堂。
      “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我们先去吃午饭,吃完饭我派人送你回去。”卿懿摇着手中团扇,兴致颇高。
      苏颜妤低垂双眸,低声问,“不查下去了?”
      飘摇的流苏突然停下了舞蹈的动作,卿懿平和的嘴角扬起一抹隐晦的嘲笑,“点到即可,不必深究。”
      “是吗?”苏颜妤无声冷笑,“好一个点到为止。”
      ……
      天干物燥,溪山村的南山起了一把莫名大火,烧得整片南山寸草不生。
      等苏颜妤在南橖的护送下回到了溪山村时,南山的火已经被浇灭了,但是浓浓的黑烟依然盘旋在南山,像一头刚发完怒火的巨龙,怒视任何胆敢侵犯它地盘的渺小人类。
      围在村口大槐树下的村民仍然心有余悸地在讨论早上突发的大火。
      “我听说是南山地下埋了不得了的宝藏,这是放火越货!”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是村里那个念鱼,侵犯了山神的领域,才被惩罚的?”
      “徐家婶子,你从哪里听说的?不是说南山闹鬼,进去的人每一个活着的吗?”
      “我听村里的老王头说的,这个念鱼整日疯疯癫癫的,所以冲撞了山神,这才会招来惩罚的。”
      “欸,这事儿我听我姑姑说过!之前有个樵夫,不听人劝,仗着艺高人胆大,爬了南山,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真的?”
      “假不了,我表舅也见过,但凡进了南山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的,就连猎犬去了,也是一样!”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半日,岐县公堂上的事情就传到了溪山村村民的耳中。
      “什么?里正失踪了?”夏小蝶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碗碟,“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失踪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徐家婶子说的,听说是和今天的案子有关系。”苏启平洗净手坐在饭桌上,今天的事惊心动魄,看得他心有余悸,“好像说柳家二姑娘的死也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这怎么说?”
      “听说是有人害死了柳家二姑娘,嫁祸给隔壁村的猪屠夫,又说人证物证俱全,猪屠夫被放出来了。”
      “那现在知道是谁杀了柳家二姑娘吗?”夏小蝶摆好碗筷,压低声音问。
      “不清楚,不过说是……”苏启平下意识看了眼门口,凑到夏小蝶耳边道,“被柳晗折磨至死的。”
      “啊!”夏小蝶吓得赶紧双手捂嘴,瞪大眼睛问,“他不是……”
      柳晗是里正的二儿子,年纪轻轻就谋了一份不错的职务,虽然平日也好斗鸡走狗,但也没听说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是里正一家都被抓进了牢里,说是犯了收受贿赂、杀人的大罪,就等这几日斩首了。”
      夏小蝶无声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但愿这案子是真的结束了。
      深秋的夜,无声寂寥,无言悲戚。
      一身劲装的小七恭敬向坐在上首的卿懿汇报最新情况,“阁主,属下无能,无法获得有效信息。”
      卿懿放下手中茶盏,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起身,“这不怪你,是我低估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派一队死侍去护送这一批货物。对了,小五和小六呢?”
      “他们在善后,让我先回来汇报情况。”说着,小七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裹着的碎了半边的扁平器皿,将其送到卿懿面前,一字一句道,“他们一出岐县,就运了这些器皿往护城河去,一样一样摔个粉碎,然后倒入护城河内,我心中有疑,趁他们还未砸干净之前,先留下了一块。”
      卿懿闻言,眉心微皱,如果说不想留下证据,把东西都扔进了护城河她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摔个粉碎再倒?伸手接过小七递上的器皿,卿懿眸光乍亮,这是……
      难怪了,难怪他们非要砸个粉碎,官窑出品的瓷器,不是谁都能随便拿得到的。
      冷艳高贵的上弦月独占秋天的夜幕,几点星芒努力展示自己微弱光芒,晚风不甘寂寞地在自己的地盘上循环巡查,偶尔和被清冷月光拉出斑驳残影的垂柳开个小会,吐槽几句白日里的惊天大事。
      水磨粉墙,长柳周垂,黑漆竹帘迎着晚风寥落摆动,锦鲤蹦出湖面敲碎月影皎皎,空落落的小院走廊尽头缓步走出失踪了的里正。
      里正身穿鸦青四喜如意团纹雨丝锦长衫,手上捧着一个暗八仙荷花雕花梨花木匣子,身后跟着一个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年级的小孩——小绪。里正熟门熟路绕过长廊,走进书房,里面已经被粗鲁的捕快扫荡彻底。
      “父亲,我来收拾吧。”小绪放下手中锦盒,上前想要接过里正收拾的书籍。
      “无事,你去收拾衣裳细软,这些我自己来。”里正手上不停,温声阻止。
      小绪无奈,无声叹了口气,直起身往内卧里去。房间一时陷入了静谧,只有“沙沙”的书本摩挲声。
      良久,一个身着暗绿色海浪刺绣长衫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正在整理东西的里正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一个梨花木匣子合上,突然开口道,“你想好了?”
      “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怎么还问?”里正手上不停,又把几本自己收藏的孤本用细软棉布细细包裹起来。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孤注一掷的,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男子一步上前,伸手挡住他收拾的动作。
      里正被挡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绕过男子,继续低头沉默收拾。男子见里正一副“无我无关”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百里沢!”
      里正即百里沢无奈停下手上动作,好像在哄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萧远,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无我无关!你音信全无这么多年,上个月一封信把我急急催过来,现在倒好,利用完了就扔了!”萧远一甩广袖,双眸莫名染上一抹红晕。
      百里沢把手里两本孤本小心放入木匣子,犹豫半瞬,上前几步,伸手扯住萧远袖口,轻轻摇晃,“二弟,你知道我的,我的事不喜欢旁人插手。”
      “那我也算旁人吗?”萧远一晃身体,把自己的袖口从百里沢的手中拉出。
      风过穿堂,吹动水蓝色透明帷帐。
      “是。”
      掷地有声的一个“是”字,狠狠敲碎萧远的内心防线,掩在袖口的双拳紧握,紧要的牙关良久才吐出一句,“好,好,好一个绝情绝意的百里沢。”
      百里沢,从始至终,你从未想过与我并肩战斗。
      “萧远!”看着萧远无言踏出大门,百里沢突然叫住他,然后极轻地说:“对不起,谢谢。”
      萧远跨出门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继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百里沢看着月光下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身,将地上的孤本捡了起来,重新整理好。
      月色清冷,夜风冷清。
      小绪不知何时走到萧远身后,弯腰行了一礼,恭敬道:“萧叔叔。”
      萧远淡淡点了点头,温声道,“都收拾好了?”
      “好了。”其实早在昨天他就收拾好了。
      “想好去那里吗?”
      “江南。”
      “江南吗?是个好地方。”萧远双手交叉附在身后,抬头看向夜幕的眸色深远。
      小绪微微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渔米水乡,山清水秀,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萧远眸光微闪,似有所感,“也好,也好。”你既不喜庙堂之高,就远远离了吧。
      “萧叔叔,”小绪犹豫半晌,走上前半步,靠近萧远低声说,“柳仲和柳晗,不是父亲的亲身儿子,他们是……”
      “我知道。”萧远摆手打断小绪的话,相交多年,百里沢什么人,他很清楚。当年为了一个文锦,百里沢以一己之力将宁乡搅得鸡飞狗跳,怎么了能会委屈自己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
      匆匆撇了一眼远处闪着微弱烛光的房间,小绪低垂的双眸闪过一抹别样的神色,飞快说了一句话,随即退后一步弯腰行礼退下。
      小绪留下的话太过惊骇,萧远深沉的眼神紧盯着小绪远去的背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须臾,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望了眼还在收拾书籍的百里沢,转身便匆匆离开了。
      望着萧远匆匆远远去的背影,小绪侧过头,嘴里轻轻呢喃了什么,眼神复杂。
      “小绪,走吧。”书房的百里沢收拾好了箱笼,顺手拿过椸架上的雨过天晴色暗纹流云披风,状作无意问道,“你萧叔叔走了。”
      小绪抱起暗八仙荷花雕花梨花木匣子,轻轻道:“嗯,萧叔叔走得很着急,大约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父亲,不去和萧叔叔道别吗?”
      百里沢眼神掠过小绪,淡淡道:“有缘自会相见。走吧,事情都结束了。”
      被百里沢别有深意的眼神掠过,小绪弯下的身形有瞬间的停顿,但很快就恢复原样,他笑得一脸灿烂,“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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