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郑学惟

4、公主慧玉

　　“哐！”精细的玉茶壶被摔了个粉粹，绿色的茶水与茶壶脆片非常有规则地撒成一个花的形状。地面上全是不规则的未干茶水。小葵在一旁早已哭成泪人，一边抽泣一边说着，“对不起，奴婢我真的不是故意把茶跑得那么难喝的，奴婢真的是很用心在泡茶。”
　　“开什么玩笑，你在学惟身边当侍女至少也有十年了吧，作为婢女最基本的洗茶都不知道，
　　泡龙井的温度，及侍茶应配的姿势，茶具一样也没做对。你自己说说你今天我给你多少次机会，你居然一次都没做对。”小葵今天已经泡过七次茶，七次茶杯都被摔了个粉碎，最后一次干脆连茶壶一起摔了。
　　“但...但是，奴婢一直都是这样给殿下泡茶，殿下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小葵的声音愈来愈小。”
　　小葵突然看到一种很可怕的眼神，公主可怕地咆哮了出来，“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看看你主子，竟然放鸽子发我到现在，这就是你们怵阳国的待客之道吗，简直混帐。”
　　小葵扑通一下跪下，“奴婢知道错了。请公主不要责怪殿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倚仗着殿下的宽容而不思进取。”
　　“哼！快起来，你这样做像什么话，搞得像你主子不在我虐待你似的。”公主的气没有丝毫的减小。
　　着青蓝色罗衫的女子小心的抱拳，做了一个礼，“报告公主。”
　　“什么事。唤娘”公主见她有点拘谨。
　　“王子他们到了。”
　　“是吗？”公主的脸由怒转喜，却是那种看着不大正常的喜。她的一边嘴轻轻翘起，让人觉得比那张生气的脸更恐怖。小葵很知趣的站起走到一边，眼神里多了一份担心。
　　公主原本翘着的腿拿了下来，正襟危坐，随着门帘渐渐拉起，公主竟拍起双手，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门帘下是两张汗水淋淋的脸，站在前面的学惟不断地喘着粗气，像白玉般光洁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绯红，脸上还依稀有着淡淡的伤痕，身上的泥点依然是一塌糊涂。学惟有些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试图从混乱的呼吸中组织出语言来，但是却被公主有节拍的拍手和如歌剧调的措辞扰乱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嘹亮，做作的音调唱出来的是，“欢迎欢迎，我们怵阳国帅气无敌的二皇子终于归来了，带着满身肮脏的泥点，带着满身的伤口，终于从懒惰不负责恶魔城堡里逃出来了......”
　　“慧玉，我.....”
　　“他是残酷的王子，把可怜的美丽公主丢在一个偏远的帐篷里为他作着艰苦的苦工。”
　　“慧玉，你听我说.....”
　　拍手显得更有节奏，“他是花心的人儿啊，宁愿把时间与花草相伴，也不愿与沉鱼落雁的公主如时相见，可怜的公主痴痴的等啊太阳落下，又升起了月亮，两个时辰的青春便匆匆流去了。”
　　“慧玉。”
　　“公主为了王子每日每夜的拼命，终于换来了，王子打破两个时辰迟到的记录。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拍手声越来越小，公主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直到马上退回到先前生气的怒容。“今天你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还不下跪!”公主的手猛地合在一起。
　　站在一边的仲父突然一下急了，抱拳道，“公主，希望您给殿下一个面子，这里不是楠月国，下跪是很伤面子的事，并不是在贵国只是日常礼仪。”忽而看到王子已经跪下，不禁伤心叹气，暗怪王子不争气。
　　公主更加气势凌人，“本公主可是辛辛苦苦赶到在酉时之前把所有的筹划工作一一完成，你堂堂阳国二皇子却出去游山玩水，滚一身泥，直到天都黑尽了，才做贼似的溜回来，你叫本公主怎么说你。”
　　“慧玉，小王并非有意。只是路上遇到一个被蛇咬的妇人，小王不能见死不救，恰逢小王又懂一点医术，所以才迟迟归来。小王在这里以重礼道歉，万望公主海涵。”
　　慧玉看着这个向来傻乎乎的王子，实在是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她嚯的从椅子上站起，猩红色的披肩，粉红色的长裙，裙子一直包到脚踝。公主细步从桌后走带学惟前面，粉色的裙摆若蝴蝶一样在地毯上翩翩作舞。
　　“这算什么理由，你不会叫仲父提前赶来，通知我一声吗。”
　　“我守在那妇女身边，仲父还要跑到附近村庄的药铺去按我的药方开方子，所以实在脱不开身。”
　　“你是白痴吗，你不知道把病人直接送到药铺，这样不是省事得多。”
　　“慧玉，你有所不知，中了眼镜王蛇毒的人是不能随意移动的，任何一点都会使毒液扩散，保持原定的姿势及位置是必须的。”
　　“我可不懂什么药理，你拿那些事糊弄我我怎么知道。”虽是怎么说，公主脸色却有些缓和，“不过，就算等到仲父送来，也用不了两个时辰啊。你不会，好心到把病人又送到家了吧。”
　　“是，慧玉真是聪明.”学惟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
　　“哼，你还好意思笑。我告诉你，你这不是什么善良，是天真，是愚昧。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担当大任，怎么在政治斗争的夹缝中生存，早晚会被人算计。真是幼稚。”公主一急踢到一块茶壶的碎片，“你看看你的那些部下，都仗着你软弱欺负你。”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小葵，小葵吓得连连退向王子那边，“有人十年来一直给你一直泡着潲水味的茶，”接着又瞥了仲父一眼，“有的干脆对您没大没小的呵斥。”
　　“公主到不能这么说，小葵的茶虽然不怎么好喝，却很用心。仲父更是把小王待孩儿一样看待，是苦口婆心啊。再说了，公主现在这样，还不是......”学惟的话突然转的有些坚定。
　　公主气得直指着学惟的鼻子，“你这蠢材知道什么，你这样的人，这样的军队，根本不配和我在一起。我要不是为了那三个城池，我才不会待在这里，以我的身份，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回国作出一番大事业。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阳国的儿媳妇。”
　　“小王并没有强迫你留下，你第一天来这里是我就说过你可以走。”
　　“我这样走了算什么，月国的人会以为我是被婆家赶回来，我智慧女神的面子要怎么放。”说完，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调，眼睛变得红红的。
　　“慧玉，刚刚小王的话是有些过了，对不起。”
　　泪水却突然一下涌出，公主用手背匆匆拭去。“你这白痴怎么会懂，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这样的功夫，在这里完全是浪费。”公主的泪水有点止不住了。“我今天有点累了，不多奉陪了”说完匆匆离开帐篷。
　　“慧玉!”学惟匆匆站起，受伤的右膝的却有点不停使唤。
　　“殿下，不用去追了，让公主冷静一下吧。”仲父扶起学惟。
　　“殿下，您没事吧，您的膝盖怎么了，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小葵刚才发现王子膝上的伤口，下了一跳。
　　学惟笑笑“没事，小葵，已经包扎过了。我只是不小心...”没等说完，仲父抢先说到，“有个小孩拦殿下的马，殿下刹不住便自己跳下把小孩抱走，结果膝盖撞到石头。是吧，王子？”仲父的表情复杂而严肃。
　　“呵呵，原来仲父都知道了。”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珍惜自己，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属下们怎么活呀！”小葵心疼地泪水直流。深长的眸子变得湿湿的。小葵一向崇拜自己的殿下，殿下的一点伤痛，小葵都感同身受。小葵一下倒下殿下的肩膀，撒娇似的的哭了出来，连着今天的委屈。撒娇，是慧玉从来不曾向周围的人展示的。想到今天慧玉少有的哭泣，学惟蓦然觉得有些心疼。这样一个全能的女子，也有脆弱的时候呢。只是，自己似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称心，无法猜到慧玉的心思，他觉得有些自己愧疚。
　　唤娘整理了公主留下的资料，走到门口，“没什么事，奴婢便退下了。奴婢还要把资料送到公主帐里。奴婢全殿下早点歇息呢，明天便是和天魔对决的日子了，可要养好精神。”
　　“好，多谢唤娘他提醒。”学惟微微笑笑。
　　唤娘的背影在漠漠的黑夜下荧荧焕光。唤娘虽然至少有四十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在记忆里，唤娘仿佛从未变老过。永远是那种温和的语气和慈和的微笑，永远的不惊不慢，宽心自和。唤娘是慧玉的乳娘，自慧玉失去母亲后一直照顾着慧玉。是怎样的一个能干的女子，将慧玉教育得如此灵气呢。
　　“真是羡慕唤娘呢，对于公主那么严格的主子，竟然可以照顾地如此细密，让公主没有刺可挑。”小葵望着唤娘渐行渐远的背影叹道。
　　学惟刮了一下小葵的鼻子，“说什么啊，我可没有挑过你的刺啊。”对于这个笨拙的丫头，学惟一直很宠爱。
　　小葵翘翘嘴，“但是今天还不是被你的未婚妻从头挑到尾。”
　　“好了好了，公主一向性子急，但从来没有恶意的。我们今天也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