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他又双叒转世了》余人青

7、踏青时节遇恶犬

　　难得春风得意，我哼着小曲儿，后头跟着大龙这只小尾巴，踏青攀上元节山。
　　此山算得京城四周最是高峻的，我站在半山腰，累得直插腰，“到底是哪个要来爬这破山？”
　　大龙落了我半步，见我停下步子亦顿足，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瞧着我浅笑，我却看得心中甚是不舒坦。
　　从前做妖的时候，只知山顶风光秀美，却不知这登山的辛劳。初时那股子新鲜劲过了，如今就只觉着山间清风迷眼，甚是疲倦。
　　“漓姐姐，要不休息一会儿？”大龙很是贴心地掏出一绢秀帕递给我。
　　我也不客气，接了帕子胡乱抹了一下，将其揣进袖中就转身继续走，“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半日，若不能瞧上一眼山顶风光，回去就白挨一顿罚。”
　　“姐姐总是挨罚？”大龙跑了两步跟上我，小心地问了一句。
　　“我爹是武将，脑子也是一根筋，就爱发脾气，受罚跪祠堂皆是小事。”我瞧着前头大石坡，想着大龙腿短，回手拉了他一把。
　　大龙微愣了一下，笑着将小手放我手中。小小的，软软的，比我那猫爪子还舒服。
　　“你腿短，可要跟紧些。”我摸摸大龙的小脑袋，觉着他矮了半个脑袋的个子正正好。
　　“嗯”大龙乖巧地点了点头，掌心的小手拽紧了几分。
　　细水潺潺，虫鸣声声，微凉的细风拂过耳畔，晃荡了竹林风景。大龙摇指一点，“阿漓姐，我们从竹林穿过能省些脚力。”
　　我瞧着竹林地势平坦，觉着有几分道理，便带着他往那处走。
　　偏偏，就因此生了事端。
　　对面这只眼泛绿光，皮毛稀疏杂乱的畜牲与我猫族素来不对付，如今正冲着我龇牙咧嘴。
　　瞧它腹前条条肋骨，少说也饿了三日，我估量着两个顾陌都不够其下咽的。
　　手边的长袖被人扯紧，我回头见大龙躲着半边身子，低着脑袋喏喏道，“阿漓姐，野狗。”
　　小子这时候倒是机灵，躲得快。
　　然此时，我的腿却软了几分，我们猫族与犬类素来无甚好感，如今冤家路窄，不由慌了心神。
　　偏偏，我还让阿潇出门办事，只我们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对着这未开灵智的畜生。那畜生也似瞧出我们胆怯来，步步向着我们靠近。细瘦的狗腿子却似抬在我的心尖，硬生生地踩下，小心脏委实有些承受不住。
　　一只软糯小手钻进手心，大龙轻声唤道，“阿漓姐，我怕。”
　　我更是怕……
　　那畜牲咧嘴龇牙猛地向前一扑，蹦得三尺多高，冲着我们咬来。我脑中空白得紧，只记得捡起一根木棍，什么招式也想不起来，就是一阵乱挥。
　　我闭着眼，只觉着手上力道一重，也没听见野狗的哀嚎，便忍着胆子眯了一眼去瞧。
　　身前挡着一个人。
　　本是缩在我身后的大龙，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拿着小小的身子将野狗的大躯拦在一步开外。我看不见野狗，心里的慌张也平息了许多，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的情形。
　　我手上的木棍不知何处被大龙夺走了，他紧紧地攥着，鼓着小脸对着那只恶犬，还未张开的眉眼上全是紧张。
　　“姐姐别怕，阿陌保护你。”大龙声音有丝颤抖，却愣是被其憋了回去。
　　我其实对凡人生死看得不重，如今对恶犬的害怕过去了，反倒有了旁的心思，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死命撑着的大龙。
　　这小子方才还躲在我身后，如今脚都还有些站不住的样子。
　　大龙手上又紧了两分，对着钻过来的恶犬就是一下，运气正好，打中了野狗的双目，野狗受疼在原地嘶吼。大龙转身便拉着我往来路跑，野狗许是饿疯了，也不知怕撒腿就追来。
　　想我堂堂一届妖怪，竟沦落到要一个孩子拉着逃跑？我憋屈地回头对上一双绿眼珠子，很是没骨气地加快了步子。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待我回了妖身再来与其计较。
　　野狗那是四条腿，还没出竹林就追上我们，拦路我们身前，又凶恶了几分。这一顿费力逃跑，我肚中都觉着饥饿，别说这畜牲，怕是恨不得能现在将我们活吞了。
　　那畜牲照例一个猛扑，大龙转手挥棍抵挡，却不想它有了防备，一口咬住木棍往后一拖，大龙力气不敌，身子往前一跌，武器亦脱了手。畜牲用力一摆头甩了木棍，转头正正与我四目相对，我暗道一声不好。
　　还不待我反应，那畜牲后蹄子一蹬，张口向我咬来，我忙套袖捂脸。
　　死得太过难看，着实有损我妖界威名。
　　恶犬喉间低吼，接着就听见大龙一声惨叫，睁眼瞧去，那只畜牲正恶狠狠地撕咬着大龙的短腿。
　　大龙死死抱住恶犬的脑袋，还不忘对我大喊，“姐姐快跑！”
　　我应声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后跑。可才跑了半步，我便停下了步子。
　　大龙若是死了，重回天庭，记起凡间转瞬的十年，想找我算账，我便是此刻投胎都无处藏身。只怕那时，他一界上神，上至九天，下落黄泉，都将我给揪出来。
　　如此一番思量，我哀叹了声，回身拾起大石就狠狠地砸向那畜牲。大龙抱着它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我这一石头下去，正正打中其鼻尖。
　　恶犬两眼一翻，口中留出血来，当即就没了气息。
　　“扑通”一响，是大石落地的声音，我胸口那一直憋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大龙费着力将身上死透的野狗推下身子，便直挺挺地躺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鲜血点点浸透了大龙白色的裤腿，渐渐滴到了地上枯黄的树叶上，竟有些止不住的势头。
　　这般下去，怕是没下山，这只大龙就要回天了。
　　我蹲下身子去瞧，残破的布料之下，肉被生生咬下一块。我侧脸看了眼僵直的死狗，嘴还微微张着，尖牙满是红血，排牙后头是一团鲜红的物件，着实可怖。
　　大龙额间布满了细汗，脸色苍白如纸，薄唇喏喏地微颤，拎起一抹实在算不得好看的笑容，“姐姐没事了。”
　　这般样子瞧得我心里难受，毕竟面前的小子才几岁，被伤成重伤也不哭，反倒先笑着安慰旁人。
　　我抬着手揉了揉大龙的脑袋，“没事，疼就喊出来。”
　　大龙有力无气地摇摇头，还是那个惨兮兮的笑，“姐姐，阿陌不疼。”
　　此处没药材，我只能撕了自己的裙角给大龙简单包扎了下，算是止住了血。知道此刻耽搁不得，我小心地拉着大龙起身，“我背你下山。”
　　纵使再小心，却还是牵扯了他腿上的伤口，大龙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软弱无力地靠在我身上，任凭我帮忙。
　　“姐姐......”大龙小手放在我肩头，虚虚地环着，唤了我一声。
　　我怕他从背上掉下去，手上紧了几分，应了声咬牙往前走。说实话，大龙这个年纪的孩子一点也不重，可奈何我的身子也不大，背着小了几岁的大龙举步维艰。
　　大龙唤了我声后便没了声音，只留耳边浅显的呼吸声昭示着其主人还有半口气。
　　这个关头若是睡着了可是大事，我费着力颠了颠身后的人，喊他的名字，“顾陌。”
　　无人回应。
　　我又晃了晃，“顾陌，别睡。”
　　背上的人呼吸又轻了几分。
　　我不由慌了神，虽知凡人脆弱，可不知竟能虚弱成这般。他要是就这样没了命，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可千万不能让其没命了。
　　下山的步子不由加快，我一狠心轻掐了大龙伤口一下，喊道，“顾陌，你可千万不能睡，我还没带你吃遍京城。”
　　大龙身子歪了，我忙腾出一只手稳住他，将其摆正了，脚下也不敢停。
　　“你别睡着了，我们就快下山了，到时候我带你看全京城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说到下山，我不禁后悔今日的举动，大龙原是不愿出门的，可我实在闲得无聊，便硬拉着他出了门。
　　“顾陌，你还没答应我将虫蛊还给我，怎么就能这样没命了？”大龙呼吸越来越轻，我头一次体会到做凡人的无奈，心里头不是滋味。
　　不知是难过自己没了机会讨要虫蛊，还是没了身后这个甜甜糯糯的小跟屁虫......
　　“嗯”清风拂过，吹散了那声低喃。
　　我不由心喜，又唤了一声，“顾陌？”
　　肩上的小脑袋晃了晃，算是回应。我便更是不敢停，一边踩着碎石一边道，
　　“顾陌，京城西街新开了一家臊子面，听说滋味不错，我们回去就去吃，好不好？”
　　“你院子里的桂花初见之时我就想好了，等过些时候可以讲它们晒干了……”
　　“顾陌，我才说罩着你，你可不能给我死了。”
　　“顾陌……”
　　“大龙，你做了凡人真弱……”
　　……
　　来时路辛苦，归时途更长。日垂西山，我才遥遥看见南城门，沐浴在残阳中，别样的亲切。
　　城门口呼啦啦地拥着一群人，领头的那人我识得，欣喜地张开手喊道：“江大哥，江大哥。”
　　城边着一身银甲的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远远便能吸人眼目。他正看着手下士兵盘查过往商贩，闻声望来，便瞧见白衣上缀着朵朵红莲的孩子。
　　他握着剑柄，身后的士兵跟着他一起大步而来，帮着我将身后的顾陌取下来。我身上一轻，脚上就觉得软了，往前一跌，就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我凭着老命挤出一句，“救救他。”就没了意识。

　　这一觉我睡得舒服，还做了个美美的好梦。
　　梦中，我回了扶风，还没进我的小窝就遇上了在门口候着的狐狸。狐狸怀里抱着蟠桃，脸上带着谄笑，对我打哈哈，“小青漓，回来了？”
　　我冲上去就给了狐狸脸上一拳，他也不知道躲，硬是抗下一击。平日里小打小闹狐狸都会躲着，我自是不曾想能打个实在，亦慌了一下，不自在地轻咳声，“你怎的不躲？”
　　狐狸笑得苦涩，“这一拳，我该受着。”
　　若是以前，我就是没打着狐狸他都开始大呼小叫，哪里会这般宽容大度，倒是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抢过他手中的蟠桃，咬上一口，顿感灵力充沛，于是心下亦舒畅，摆摆手不在意道，“下不为例。”
　　我就要往树洞里去，狐狸却突然出手将我环住，慢慢收拢双臂竟要将我搂进怀里。
　　不就是抢了个桃子吗？至于将我这般恶心？
　　我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另一只手高举着，免得桃汁污了衣袖，“得得得，桃子还你就是，别来这一套。”
　　狐狸却不见停，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向下搂住我的腰，比女子还漂亮几分的小脸凑近，抵在我的前额，薄唇一张一合，温润的气息全洒在我脸上，使得我浑身不自在。
　　等等，他方才说啥？我怎的听见了......
　　我凝神侧耳，就听见他道，“阿漓嫁与我可好？”
　　脑中一片空白，我反手就想给他来上一掌，可抬眼却对上一双黑眸。狐狸的眼中全是认真，噙着浓重的情感瞧着。
　　那眼神我见到过，就如之前山间的野狗看见我与大龙，亦是这般，带着执着，带着兴奋与欢喜。
　　却将我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可他的手似铁臂，我如何都甩不开。
　　再然后......我就醒了。
　　睁开眼就见暖烛红帐，我还有些恍惚，许久才算回了神思。这一梦吓得我出了一身的汗，额间有汗水往下流，我想抬手擦拭，手却被什么拽着。
　　我转头就见嘟着嘴趴在床边的小脑袋，双睫轻颤，小手正死死握着我的手。
　　好家伙，趴我的床还将我的手做枕头。
　　这小子倒是睡得死沉，我瞧着他白嫩的小脸，坏心一起，笑着侧身给了他脑门一下。原是以为他会喊着疼跳起身，却不见其动静。
　　入手是一抹烫手的热度。
　　该死，这小子还发着烧......也不知他在此睡了多久，我忙唤了灵宝进来，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真是个活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