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十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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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认为，我们需要交通费，饮食废，以及，我暂时没想起来但是肯定要花钱的费。”林岳乔竖起一根手指。
接着是第二根：“其次，我们没有这间屋的钥匙，要么就留一个人守门，要么就得花钱配一把。”
林岳乔顿了顿，接着道：“第三，我们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可以用。”
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他们没有任何货币和通讯设备，而唯一对这里有印象的周雪，也早已不记得城市的大部分布局。
周雪道：“算了，我们今天就去吧，我去和我……母亲谈一谈。”
这是目前的最优解。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将门栓打开，以便万一无果还可以回来继续休息。
四人步行至周雪记忆中的公司楼下时，已经慕色四合了。
周雪从小便不在这座城市生活，对这家公司亦是陌生极了。
“请问你们找谁？”前台小姐问。
周雪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念出一个名字：“何云海。”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您不知道现在夫人在家养胎吗？”
是啊，在这时候，她还是一个被期盼降临的存在。
周雪一时间慌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悸，只是那一瞬间，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那……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吗？”
“抱歉小姐，我没有夫人的私人号码。”
若说她的母亲是夫人，那么这一声小姐，是真切的叫给周雪的。
“那……她什么时候会来……”周雪几乎恳求地问，“她……我想见她……”
回答周雪的一直是道歉和沉默。
“走吧。”
她似乎放弃了她所有的计划，一并连同她的希望。
她用着唐瑰的面容，和夫人并无相像之处。
于是连血缘都无法证明她是谁，或者说，他们本就都是局外人。
唯她周雪一人迷失在此局中。
“雪落无声，缘有尽时。”她说。
林岳乔想着周雪画中的模样，想着周雪若说真的长大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你可以写信给她。”顾泽川开口道。
周雪道：“我明天会来写。”
林岳乔问：“那今晚呢？”
“陪我看看人间。”
无声的默许后，林岳乔轻轻地问：“汀雪，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是第一次有人叫她汀雪。
周雪笑了笑：“我没想好，可能明天写完信，你们所谓的任务就完成了吧。”
“到时候我没了实体，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林岳乔有些疑惑：“既然你放下了，为什么不去轮回呢？”
周雪摇摇头：“我还得陪我哥，放不下的。”
周阳是残魂，他入不了轮回。于是他注定是游离人间的厉鬼，谁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永远只说，我不是个好哥哥。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是最好的哥哥。
“我以前遇见过一个人，”周雪轻轻呢喃着，“他很厉害。他说他可以帮我复活，只要收集你们那种瓶子里的能量，攒到很多，就可以重新让灵魂具有实体。”
“他说，只要有人出现，就把灵体依附在钥匙上，那样我就可以获得对那个人身体的支配权。”
“他怕我背叛，把哥哥放在了画里。”
“他给了我一把刀，告诉我只有那把刀可以杀死来的人，我就可以拿到他们的能量。”
“给他的报酬是……是能量。”
“那把刀……在画框里。”
周雪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
在以往，她会夺舍后骗那些人找线索开门，然后将其一一杀死。
她一直知道那扇门的密码，可是那人说，这扇门打开之后，你就会回到现世，如果你用一只鬼的身份回去，你以后也只能是一只鬼。
在某种意义上，那个人说的确实是正确的。
于是她等待着能量的积累。
直到顾泽川轻轻叫了她一声妹妹。
她慌了，乱了阵脚。
于是她大脑一热，她说，带我出去。
说出密码后，她想，我这是疯了吗？
但是她没有了反悔的余地，望向那扇漆黑的门后时，她竟一瞬间没有识破最初的谎言。
她纵使拥有数百年的思考，也终究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轻易的被一个陌生人牵起手，走入那扇漆黑的门。
她以前不曾对人讲起她的故事。
可是她却告诉了这三个陌生人。
林岳乔和她并排走着，安静的扮演一位倾听者。
他们彼此相信了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或者成为了朋友。
“我还是想不通，”周雪摇摇头，“但是我不想再想了。”
那一刻，林岳乔看向周雪的眼神，发现那双眼睛里装着的是平和安详的爱。
他们在公寓里休息了一晚。林岳乔累极了，躺在沙发上便沉入梦乡。
顾泽川躺在沙发另一边，只听见林岳乔呓语：“帮我……拿一下药，抽屉最左边……”
接着他又睡熟了，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顾泽川轻轻碰了一下林岳乔的脸，轻声道：“晚安。”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蠢的事，笑了一下，在沙发另一端躺了下去。
第二天林岳乔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沙发上。
正当他打算起身观察一下周围时，听到了顾泽川熟悉的声音。
“这是休息室，任务完成了，周雪留给我们一点东西。”
接着他又安抚道：“唐瑰也回来了，在那边登记，一会就会过来。”
林岳乔打算下床，却被顾泽川制止了：“别动，你第一次进幻境，可能会比较累，多休息一下。”
“嗯。”
他躺回床上，暗自庆幸这里没有医院的味道。
“任务完成了？”他问。
“完成了，”顾泽川道，“任务说是帮助周雪，其实需要的大抵是一个周雪放下执念的进度，她认为她得到了帮助，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但是给周雪刀的那个人也帮她了啊。”
“我不知道了，大概当时周雪还是执念太重了吧。”
良久，林岳乔轻轻道：“咕咕，我好害怕啊。”
“怕什么？”顾泽川安抚地捏捏他的手指，“都没事了，周雪会一直陪他哥哥。或许命运轨迹会某一天发生偏移，他们两个会拥有以前没有的生活，虽然……都是假的。”
林岳乔疑惑的看了一眼顾泽川：“啊？”
“他们过完自己向往的生活后，会重新转世轮回。但是那个世界是周雪臆想的真实，所以我们可以感受到。”
林岳乔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怕鬼。
“咕咕，如果我没有你们那个能力，是不是也要被困在屋里好多年……”
顾泽川道：“不会的，一般怨念和执念不重的人，会直接轮回的。”
“那轮回以后，我还能记得你吗？”
明知故问，林岳乔想，或许不应该这样说。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耳朵烫得要命，顾泽川一定看到了。
顾泽川沉默了几秒：“周雪给了我们她所有的能量。”
林岳乔暗自庆幸他换了一个话题：“那人打的如意算盘挺精的啊。”
“确实，”顾泽川掏出一个小瓶，“她攒了足足将近一瓶能量啊。”
“我们分到半瓶，”顾泽川望着林岳乔不可思议的眼睛，“实话说，我从来没想过这种好事被我捡到。”
林岳乔确实被惊到了。此刻他被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包围着，好像腿也以为在床上躺太久而失去了知觉。
“咕咕……那是不是如果我们死，瓶子就会清空？”
“不是，”顾泽川摇摇头，“那个人给她的刀，和血歌一样，可以杀死灵魂。”
停了几秒，他又道：“一般情况下在幻境里面的死都是登出，但是被这种利器杀死就是魂飞魄散了。”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之间唐瑰推门进来了。
林岳乔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唐瑰一眼：“不好意思啊，我一开始不想乱碰的。”
“多大点事啊，道什么歉，”唐瑰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这把赚大了，谢你还来不及。”
只是林岳乔依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仔细想不下去了，也不知道究竟那种空虚的禁锢感从何而来。
他们又聊了一会，林岳乔躺了半天，不适应的症状也渐渐恢复了，于是几人动身离开休息室。离开时，顾泽川递给他一张卡片。
“卡片里面有积分，在任何一家商店都可以查余额，还有你的瓶子在你的衣袋里面，小心保存。”
林岳乔点点头，摸到外套的口袋里确实有一只小瓶子似的东西。
“咕咕，”林岳乔犹豫了一下，“问你个事成吗？”
顾泽川点头：“嗯？”
接着林岳乔摇摇头：“算了，不能问你。”
“唐瑰，国安舅舅，”林岳乔抬眼笑了一下，“我可以去顾泽川那里住吗？任务我们到时候一起做。”
他的笑容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唐瑰感觉自己在那样一个瞬间被从头到尾电了一下，接着无比后悔自己不能拿手机拍下这一秒。
就好似站在不夜城下，城上人舞一件红衣飘飘，风华绝代，遗世独立。
没人此刻注意到一旁的顾泽川眼睛里都快看出柠檬汁了。
顾泽川觉得自己失宠了，一瞬间心情及其难受。
自己走的那些年里……他经常对别人这样笑吗？是不是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直到几人商量好，同居的欢喜才渐渐将心底的醋意淹没。
林岳乔挥霍着自己的积分。上一个幻境的评级为三星，他拿到了300点积分。很快，他发现300点积分也就勉强够他买齐所有的生活用品和几件衣服。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节俭一点的时候，顾泽川拿出自己的卡，把林岳乔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地买了。
林岳乔看着余额，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不愧是铁公鸡。
“你攒那么多积分干啥啊？”回去的路上，林岳乔拎着袋子问，“攒能量不就好了吗……”
他看见顾泽川犹豫了几秒，以为顾泽川不想回答，于是决定换一个话题。
“因为……积分可以托梦，”顾泽川把头别到一边躲闪林岳乔的视线，“很贵，我只攒够过两次。一次……是给我妈说我还活着，虽然不知道她信不信。”
旋即他把头低的更深了一点：“也不知道你信没信啊。”
那一刻，林岳乔觉得自己的心被填的很满。他所有只敢幻想的期许，如今全都在他眼前堆满，让他不知所措而无所顾忌地欢喜着。
可是这样，他也愈发有些害怕。
他怕顾泽川回去终似烂柯人，怕他见物是人非。
“信了，”林岳乔叹了口气，“还哭了，哭的可惨了，我导师都笑话我是不是失恋了。”
“我那时候想想……确实和失恋了差不多啊。”
云淡风轻一点。
把那些委屈和疯癫一并带过。
但是还是希望你知道，我这些年是真的很想你。
顾泽川伸手拍了拍林岳乔的肩膀。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
顾泽川开口，却犹豫着究竟是否说出下半句。
“林岳乔。”
他们对视的瞬间，顾泽川看到眼前人的眼里有冰似的水雾。
“我有一封情书。”
“还没来得及送给你。”
顾泽川断续地说着，指腹不断地摩挲着购物袋的亚麻绳。
“你要听么。”
接着不等林岳乔回答，顾泽川已经自顾自地自言自语起来。
少年冷御而温柔的声音一如当年。
“我爱你，
起源于无法追溯源头的回忆。
你是落日渡头的行船，
我说，我是那只桅杆。
我爱你，
生长于千年冰雪下的冻土。
你是北海天空的海鸟，
我说，我是深冰下的鱼。
我爱你，
沉醉于凛冽的风和消弥的呐喊。
正如我此刻正在跳动的心。”
顾泽川借念诗的名义，将我爱你说得那么自然。然而他不知，他的话如同磁场，他和林岳乔都是磁极。
“林岳乔，”他说，“上六百八了吧？”
“没有。”
“那我给你加分，”他轻笑了一下，“你看成吗？”
林岳乔扔下手中的袋子，把顾泽川按在夕阳下的巷道里。
“老子他妈的考了六百九十七。”
他不管不顾地死抵着顾泽川的嘴唇，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他扶着墙，顾泽川轻轻搂住他的背。
夕阳一点点地没入地平线，让人误以为这里就是人间。
“咕，”林岳乔道，“回家吧。”
顾泽川抿了一下嘴角，笑道：“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十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