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述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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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
落日熔金，火烧云烧起了半边天的晚霞，令人心中莫名有几分惶恐。傍晚的街区车水马龙，楼下还有刚放学的孩子成群结队的回家，笑着讨论问题或者晚上一起要打的游戏。
“乔乔，你开开门，是姑姑来了。”
没有回应。门外的女人暗自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却突然又无力的放下。
“乔乔，姑姑给你带了点吃的，放你门口了，你一会出来拿，好不好？”
屋内拉着窗帘，三室一厅的房子此刻显得那么的偌大，连回音都一清二楚。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少年。他的面色看起来是苍白的，低低地伏在猫型的抱枕边浅眠。他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知道有人来看他，只是他连抬腿迈下沙发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如今都已经不再受大脑支配完成。
他每移动一步都好似在刀尖上跳舞。
“乔乔，你让姑姑进去陪你一会好不好？”
少年哽咽了一声，泪水不自禁的又顺着眼角流下。
“那姑姑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能拖垮了身体，有什么事要打电话。”
林岳乔躺在沙发上，感受着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嘴边，侧一下头就流进嘴里，有点咸。他不是一个太乐观的人，甚至他不敢让自己拥有任何的回忆，不敢拿出手机接收任何外界消息或者关心。
那些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心安理得的逃避着，把自己关进了密闭的黑洞中，拒绝一切的思考与未来，拒绝一切他以前所最熟悉与喜爱的热闹。
他躲在被子里，开着空调沉沉睡去，就好像这样做，一切就都不曾发生一样。
夕阳渐落。
林岳乔开门，看见姑姑放在门口的购物袋，满满地摆了一走廊，又不争气地跌坐在门前。
他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没有任何规划，只是平静而努力的把自己锁起来。
林岳乔的房子是老式的六层式结构，没有电梯，所以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林岳乔匆匆忙忙的把东西摔进了屋。
他其实不怕见人的，但是现在怕。
“林岳乔！”
楼道里的回声空旷而响亮，属于那个人的声音晕染开来，在林岳乔的耳边疯狂肆意的叫嚣着。
林岳乔连忙关上门，跌坐在地板上。
地板是大理石的，屋里开着冷气，林岳乔坐下的瞬间，感受到一股顺着脊柱爬上的寒意。
他知道此刻顾泽川就在门外。
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昔日放肆骄傲的资本。
“可以开一下门吗？”顾泽川轻轻敲了敲，很轻，让林岳乔觉得背后痒痒的。
“我可以看看你吗？”
语气里是林岳乔再熟悉不过的，刻在顾泽川骨子里的温柔礼貌和小心翼翼。每一句都是商量的语气，却也全是不容置疑的希望。
林岳乔开门，匆匆逃回沙发上，急切的抱住了一个抱枕，把头埋在一旁。
“我给你带了奶茶和麻辣烫，不过我没买太多，挑了几样你喜欢的，可以吗？”
他看到顾泽川挑到全是他平日里吵吵闹闹着高考完要吃个爽的丸子，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
再也回不去了。
“你打算复读吗？”顾泽川紧张的问了一句，然后低下头暗暗观察林岳乔的反应。
你复读吧，没事的，我会等你。
“我不知道。”林岳乔的情绪还算平静，只是平静的有些令人心惊。
“我可以留下来吗？”顾泽川试探着问，“我和家里商量了，我可以陪你几天吗？”
林岳乔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他低下头吃碗里的鱼丸，麻辣刺激着他的味蕾，一下一下的钝痛。
于是顾泽川没有再问，静默的看着林岳乔把麻辣烫吃完。
顾泽川终究还是住下了，他们拥有高考完长达三个月的假期，虽然不能像原先的计划中一样进行，却也意外的还算不错。
顾泽川学了一点做饭，每天拿着百度食谱疯狂研究，还和林岳乔一起考了蛋糕。
起先林岳乔不愿意下楼和开口说话，直到第三天时，林岳乔碰了碰顾泽川的胳膊：“咕咕咕，我们下楼买点菜吧，我想吃火锅了。”
于是林岳乔洗了洗头发，换了一件白色衬衣，还喷了一点点香水，挽着顾泽川下楼。
“咕咕我帅吗？”
“很帅，很可爱。”
顾泽川夸帅的时候顺便夸一句可爱，大概就是不帅了。林岳乔撇撇嘴，准备骑车子带顾泽川去超市。
顾泽川是欣喜的，虽然他不知道林岳乔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了，但是今天的状态看来，林岳乔确实在努力乐观。
他们选了番茄锅底，买了很多零食和饮料，似乎是一对在一起了多年的恋人。
饭后，林岳乔瘫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机，看见了顾泽川的一百七十多个未接来电。
林岳乔在顾泽川怀里蹭了蹭：“咕咕，我想现在过慢一点。”
顾泽川的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一点一点的钻进林岳乔的呼吸里。
慢一点，最好明天来的慢一点，让我清醒的慢一点。
让我至少现在觉得我是幸福的。
第四天，林岳乔在储藏室找到了自己的滑板，兴冲冲的拉着顾泽川下楼玩。
顾泽川踩上滑板之后，发现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四平八稳的模样，吓得“啊”了一声。于是林岳乔牵起来顾泽川的一只手：“跟着我滑。”
那天盛夏的阳光有点刺眼，少年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细汗，一脸笑意地看着顾泽川。
手的温度和心的狂跳，在烈阳里重生。
第五天顾泽川带林岳乔去玩密室逃脱。那个密室逃脱林岳乔很多年前玩过一次，但是抱着一种莫名的心理，嘴角上扬的接收了顾泽川的提议。
你要是不会，我还可以秀一把，爽。
那是一个古代风格的密室，传言江湖上有一对夫妻，妻子去世后丈夫想要召回妻子的魂灵，和恶鬼签订了协约。如今丈夫年岁已高，想要偷回契约，和妻子一同投胎转世。
“你看，这里有一个灵牌位，”林岳乔假装偶然发现，“还有十六个灵牌，你看看怎么回事？”
林岳乔一路“偶然”的发现着线索，心理莫名的快乐又满足。
明明就是花了一趟冤枉钱装大佬啊！
“啊啊啊啊咕咕！”林岳乔打开一扇暗门，发现一个头朝下挂着的骷髅。骷髅的眼睛里装了红色灯泡，头发像枯草一样垂在地面上，即使玩过一遍的林岳乔，也扎扎实实的吓了一跳。
接着顺便扎扎实实的倒在了顾泽川怀里。
出了密室，两人去了林岳乔高考前心心念念很久了的一家甜品店。林岳乔点了自己心心念念半年多的草莓牛奶冰沙，顺便多给顾泽川要了一个小勺子。
“咕咕，你说，人真的有灵魂吗？”林岳乔就着密室的结局，随便一问。
密室的结局里，丈夫顺利的偷出了契约，和妻子一起去了奈何桥。
顾泽川知道林岳乔的暗指，他看见林岳乔的眼眶红红的，于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很软，像猫一样。
“只要你希望有，那就有的。”
林岳乔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用下巴抵着碗边吃冰沙。
他们安静又祥和，谁也没有提高考前那个约定，谁也没有多数一句感情。
谢谢你来陪我，我好开心。
——
高考成绩发榜日。
顾泽川那天起的很早，其实到了这种信息时代，大多数人都习惯了用手机查询成绩。只是出于某种仪式感，他们要回学校一趟。顾泽川零点的时候已经偷偷查过了成绩，心中一时不太好受。
他本应该能和林岳乔一起去上他们最喜欢的那所大学的。顾泽川解开锁屏，依然停留在成绩查询页面。
【顾泽川】学籍号：xxxxxxxxx
【成绩】681.5
是他预想过的好成绩，他却一点都不能激动。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林岳乔的高考，怕是真的只有复读一条路了。
林岳乔考了537。
英语一栏是刺目的【缺考】。
想抱他，安慰他。
又怕他会疯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述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