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人间》不顾故城

2、君姓顾

　　天光渐沉，祝国安起身结账，三人一起朝餐厅外走去。唐瑰边走边笑，最后林岳乔实在看不下去了：“别笑啦，怎么开心成这样。”
　　唐瑰收了收唇角的笑意，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泽川”在这里人缘不错，加之其人秉承“能蹭饭坚决不会自己买”的原则，和朋友一起在这样的地方聚餐再正常不过了。
　　放在过往，唐瑰可能看一眼或者和舅舅调侃几句“林铁公鸡”的蹭饭行为，只是今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快看快看，”唐瑰撞了一下林岳乔，“那边那一桌好多人的。”

　　林岳乔起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线扫过却猛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属于那个十八岁的少年的身影，穿着一件漂亮的西装，正微笑着听人讲话，就很像很多年之前，几个人围在校外某家小店里窝着吃炸串和麻辣鱼，或者去喝米粉。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理智，更何况是刚刚平复了情绪的林岳乔。
　　顾泽川出事以后，林岳乔自己在深夜想了很多。有时光回溯的魔法瓶，有死后灵异世界的妖魔鬼怪，或者来世如果有缘，可不可以努力记得他一点。
　　如今那个人就在那里，只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甚至比少年时代的一条走廊还近。

　　唐瑰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林岳乔，却发现他的眼中泛起了几抹若有若无的水光。“岳乔？”祝国安小声问，“你去吗，我们可以等你一会。”
　　“谢谢。”

　　林岳乔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走多快，他恨不得立刻飞起来出现在那个人眼前，但又不想迈开腿飞跑。他装作漫不经心，好像六年前那样迎面相遇打招呼那般理所应当，一步，两步，三步。
　　“咚咚咚咚”
　　是心脏的狂跳。

　　你习惯性的走到他身后。
　　揉揉他的头发，看他抬头看向你，错愕又欣喜。
　　不似昨日，却让人想哭。

　　“顾泽川，”
　　正在交谈的少年一愣，习惯性的向后抬头，和林岳乔的眼泪撞了满怀。
　　林岳乔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在顾泽川仰起的脸上，方法控诉这时光带来的嘲讽与恶意，却只能用这般贫瘠又卑劣的方式控诉他的想念。
　　“我他妈的好想你。”
　　和当年一样，表白还得带两句骂人的话。

　　顾泽川的眼神里参杂了太多说不清的情绪，林岳乔哭的眼前一片朦胧，不知道顾泽川和朋友说了什么，只感觉到那个人站在了他面前，带他去了另一张桌前，相对而坐。

　　只是顾泽川一直不开口，只是看着林岳乔擦去眼泪，看着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
　　此刻顾泽川心中除了惊喜，却已经满是五味杂陈。他很想问问眼前人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问问他是怎么死的，或者问问那件他心中已经不敢确定的答案。
　　你有没有想我，还喜不喜欢我。

　　顾泽川于是只好看着眼前的人。

　　以灵魂体形式回到人间会大量耗费瓶中的能量，顾泽川不敢轻易动用将近三个月才能攒到的能量去看看他的少年。
　　毕竟他和其他人还不太一样，他赶着回去。顾泽川一直抱有侥幸心理，认为只要他足够努力，回去的时候，说不准他的父母都在等他，说不准他的少年也还在等他。
　　若不是某次幸运的得到了额外奖励，顾泽川或许一次都不会回人间。

　　顾泽川没想好怎么开口，也没力气问。空气似乎突然有了黏着的力量，让他怎么也无法将唇齿开合分毫。
　　我也好想你。

　　“过的怎么样？”顾泽川小心的问。
　　没事，不要我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是开心的就好。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林岳乔哑然。
　　顾泽川如今文质彬彬又疏离的态度，让他的心突然被浇灭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但是还是不甘心。

　　“不好。”
　　其实还可以，但是我想让你心疼我一下，而且我最近半年确实过的不好。

　　林岳乔这次看见了顾泽川的表情，冰冷和深邃里，夹杂着懊悔，关心，以及……落寞。

　　“顾泽川，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你听见没有。

　　林岳乔跳到了对面的椅子旁边，拽起顾泽川。当年顾泽川比林岳乔高不少，现在两个人的个头却相差无几了。只是林岳乔形销骨立，显得要单薄许多。
　　顾泽川身上还有松木的香味，和很多年前林岳乔努力记下来的味道一样。

　　“咱俩高考前商量好的事儿，还算数吗？”林岳乔把头埋在顾泽川的西装里，闷闷的问。

　　“算。”

　　连犹豫都没有，把林岳乔活生生气笑了：“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顾泽川没有再回答，只是伸手环住了林岳乔。

　　“有没有想我？”

　　“有。”

　　林岳乔闷闷的笑起来，眼前的一切有几分熟悉，就像六年从来没有过去，自己还是又骚又傻又孩子气。
　　他不想撒手，在顾泽川离开以前，他们的拥抱都是急匆匆的，还没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就已经又被晾在了空气里。

　　“还吃点什么吗？”顾泽川拍拍他的背，轻声问，“我还有不少钱。”
　　林岳乔想起方才唐瑰吐槽顾泽川“铁公鸡”时候的模样，实在没办法把“钱”再和顾泽川联想到一起。
　　顾泽川于是点了两杯卡布奇诺，给林岳乔多加了一份焦糖。

　　十八岁的顾泽川不笑的时候眉目冷冷的，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笑起来嘴角却又一边有一处小酒窝，还有两颗小虎牙。
　　“我记得你喜欢吃糖。”

　　林岳乔感觉灵魂突然被戳了一下，眼睛有点酸，于是开始开玩笑。
　　他没有继续谈那个过去的，有了隐约答案的问题，也没有再继续问顾泽川一些问题来换取几分心安。林岳乔的心此刻是忐忑的，只是他不知怎么的，不太想问“你爱不爱我”之类的问题。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时想要换个话题。
　　反正这个人就在眼前，一伸手就可以抱到。

　　“我听说你给自己改了个名？”林岳乔不怀好意的笑了，“还随我姓，搞的别人叫林铁鸡我都会心里一哆嗦。”
　　“我明天去改回来。”顾泽川本想告诉他自己这样叫的原因，却只憋出了这样一句。
　　“好啊，还是叫顾泽川舒服嘛，咕咕。”

　　顾泽川终于切实体会了什么叫“猛一哆嗦”。
　　只是哆嗦的同时他心里暖的要命。

　　你还是喜欢叫我咕咕，真是太好了。

　　“你还想回去吗？”林岳乔突然问，“刚刚有人告诉我你们可以用灵魂方式回去看，你回去过吗？”
　　“回去过一次，”顾泽川点点头，“太浪费能量了，我就没回去。”
　　“急啥呀，急着赶回去见我？”林岳乔咧嘴笑了一下。
　　不过别说，这一开玩笑，还真猜的挺对的。

　　“对不起，我确实急着回去，所以没看过你们，”顾泽川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林岳乔沉默了几秒：“我从哪里开始讲？”
　　他是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