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俞尧

5、坦诚

　　自那日之后，原允明显有意无意在避开黄鹤州，早上日过三竿也不起床，为的是避开前去公堂的黄鹤州，中午用膳明明府里早已备好了他的那一份，他却偏偏跑去酒楼说什么感受本地民情，到了晚上他索性门闸一放，任凭黄鹤州敲门百般说辞，只说自己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这一夜，亦是如此。
　　“原允，晚上你吃了么？”
　　“我在外面吃过了，要休息了，你也休息吧。”
　　“为什么不见我……”黄鹤州掩不住失落的声音敲打着原允的神经，一日日的相处让原允发现，这个看似老成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和原允打得火热之后，也就露出了情绪易变莽撞稚嫩的一面。
　　“是我那日说错话了吗？”
　　“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回应黄鹤州的是一阵沉默，夜里湿冷更甚，他却只站在门外，看着里面一片黑暗出神。
　　“好吧……如果待在我身边让你不舒服了，那我会给你安置别处住所。”
　　听着黄鹤州失落到极点的声音，原允的心也一寸一寸下坠，对这个可怜巴巴的家伙，他此刻全然没有抵御之心，甚至还想质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对他。
　　“吱呀”一声，门轻轻打开，披着披风的原允站在门口，看着睁大眼睛回过头也看着自己的黄鹤州。
　　“你没有说错话，也没有做错事……是我的问题。”原允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对这个幼稚的孩子想法过多，揣测过度了。
　　黄鹤州什么都没说，猛地跑了几步，一把抱住了原允：
　　“我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
　　原允吓得想要推开，却推不动这个高自己一头的大个子，只能闷声念叨：
　　“说什么胡话……”
　　原允仿佛照料弟弟一般开始照顾黄鹤州，有时为了顾及他的情绪，自己甚至不得不违心说些俏皮话。兀的想起十多年前的胡疾和自己，一想到对方也是用这种情绪看待自己的，可笑二字便浮现在他的心头。
　　看着怅然失神的原允，黄鹤州也放下了手里的棋子，看着原允出神。
　　“哥哥在想什么？”
　　一句话打断了原允的追忆，他猛然回过神，正对上黄鹤州一双凤眼多情地看着自己，忙不迭低下头看向棋盘：
　　“无他，只是想起故人。”
　　“哥哥说的故人，是大将军吧。”
　　原允抬起头，已经开春的海州春风微暖，吹过树枝摆下了绿芽，黄鹤州面色莞然，在树下有如一幅画似的静静凝视着自己。每每这时，原允便觉得自己白长了他几岁，总显得不如他沉稳。
　　“是……我们是自小玩大的。”原允随意地落下一个子，脑海里交杂着幼时的画面。
　　“哥哥的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哥那么做是为了什么，但，大将军似乎不领哥哥的情……”黄鹤州挑着眼角，观察着原允细微的表情变化。
　　原允顿了顿手，胡乱落下一个子。
　　“其实哥哥那天伤心，不是为了名利富贵，而是因为，大将军？”黄鹤州几乎肯定的质问挑战着原允最后的神经，后者猛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原允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抱住肩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已经控制的很好了，却还是因为别人轻易的几句话就乱了心神。他摇了摇头，死死咬住下唇。
　　“哥哥，不想提他，我便不说。”门外响起黄鹤州沉静的声音。
　　再打开门时，原允缓和的笑容如往常一般：
　　“既是故人，又有何妨。”
　　两人相视一笑，了无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