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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分道 ...

  •   仇恨是可怕的东西,猜疑的火种,能让的恨意在龃龉的罅隙生出淬毒的罂粟花。

      烟荷对上陈云隐的双眸,同样的目光如淬。

      陈云隐却先她一步说:“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明知你和刘浥有着那样的关系……”他眸中闪过一丝荒诞不经的怜惜之色,“因为我还抱着零星一点祈望,希望哪怕有一人能站在我这边,跟随我、顺从我,让我自欺欺人地以为,我不是一直被抛弃的那个……”

      后面那句声音低哑下去,像是喃喃自语,却有隐隐有些怅惘,然后,他忽然低低地笑了:“我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刺杀刘泗老儿那天,差点错杀了你。烟荷,我是一直将你当做妹妹看的……”

      可她眼前的女子却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星海大剧院背后的老板是你吗?”

      陈云隐的心有轻微的走弦。

      他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嗯。”

      “赵令愔也是我的妹妹,她虽然娇纵又愚昧,但她也有母亲……将谢湫禾剥皮剔骨丢在剧院门口的也是你吧……”

      她移开目光去不再看他,眼中的戚色十分深浓,“你有那样一柄好刀、那样凌厉的刀法,为什么总是要在自己人身上下刀子呢。”

      那句“自己人”十分虚伪隐晦,却让陈云隐一瞬间知道,这个清冽固执的女子内心的决定。他犹如神祇一般阴晴不显的俊美面容变得惋惜又薄情,声音冷下来,空荡荡的烟馆内阴风开始往烟荷身上钻。

      “烟荷,我和刘浥之间势必有一个了局,你若两不相帮,我劝你还是隔岸观火的好。”

      烟荷没有被他隐晦的威慑到,轻轻问:”刘浥,他在哪里?”

      这个人,他在哪里……他知道吗,他曾有一个大哥,同时也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他这个人,孤寞、板正,任何情愫都很难溢于眼底,他明明可以很好,冲锋陷阵,鲜衣着锦。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在最英姿勃发的年纪做了名副其实的武陵少年,又为什么要经历众叛亲离……

      和她一样,亲缘离散……

      烟荷仍垂着头,“我要去找他。”

      腕上却忽然一凉。

      有薄薄的利刃抵在她动脉之上。

      你走不了了,陈云隐指尖的短刃不知何时逼上她,“你哪里也去不了,刘浥惹上了洋人,沪上英法租界已经联合下了密令。”他对上烟荷清透的眸子,宛如浸润在一场清寒的溟雨。

      他对她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刘司令?”他轻笑,“眼下不过是夹着尾巴的逃犯罢了。”

      也许明天、也许几个时辰以后,四川近百年的刘氏传奇,不过是枪下一缕亡魂罢了。

      他看见烟荷眼中骤然浮起如血的红丝,指尖的刀片仿佛能感到她腕间凸起的青筋,透过霜刃隐隐有温热的沸腾的血液。

      他于是凉薄轻笑:“舍不得?”

      烟荷摇头:“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从此以后我跟你走,下半生……凭你安排。”

      她的声音很淡,却在陈云隐心中掀起一丝微澜。如雪的浪头与一直细小,舐舔着心底最微末的神经,可笑中带着心痛,心痛里又尽是无可奈何。

      下半生……呵,以为我很稀罕吗。

      *

      成都夜临,玉林路上灯火稀微。薄雪销尽,清冷的雪意在路灯灯罩周围缠绕,淡薄的光晕下悲悯地笼罩着伶仃几只寒虫的尸体。

      相隔不远处就是武侯祠,清冷的香火气淡淡传入来人鼻息。

      街尽头一座饭店虚掩着门,阻隔寒街之上的凄清,时间还不到晚八点,空寂的大街就已经行人寥寥,偶有也是匆匆归家的路人。

      成都全城戒严,戒严令却不是从司令府刘氏官邸下达的。昨夜连夜上任的“督察官”,据说是从北京直接调任到地方的,越过刘司令下达了这道戒严令,严令成都晚九点以后禁止一切车辆和行人通行。

      仿佛出了什么大事,又仿佛在搜查什么人。

      成都人心惶惶,不知道一向说一不二的司令府为何突然被架空了实权,更多的却是冷眼旁观,生怕沾染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神仙打架的麻烦官司。

      刘浥失踪了。

      昨天他曾现身辰希医院,过于惹眼的戎装和过于惹眼的身份让他的踪迹不胫而走。

      闻说成都锦荣股票交易所的所长程皓叠被英国人无端扣留,在一家私人别墅的宴会厅里,刘浥从洋人手里带走了人,甚至开了两枪,子弹打伤了别墅主人汤姆森先生的左眼。

      被众人忽视的一点却是——刘浥也受了很重的伤。

      那天清晨皓叠蜷缩在八仙椅里,一宿的困意连同将散未散的酒劲,折磨得他眼皮打架。

      绿眼睛的洋人不肯放他拿钱走人,扣住人要么再赌,要他将赌资悉数输尽,要么,就一直干耗在这,等同禁闭。

      皓叠好整以暇地问帮佣要来一杯牛奶,心说论起水磨功夫,他们的道行是程家小爷孙子辈都还嫌轻!

      那是好大一笔钱,足以支撑半个四川省的实业,足以维持川陕头部银行的资金运转、军资调度,是几万赤手空拳的工人的生计,投放到前线,是这个国家在无情战火里艰难求存的星点希望。

      他当然不能再把它输给洋人,抵死不能。国家已经不得以输掉了太多太多,他应该挣回点什么。

      皓叠咂摸着香甜的牛乳,倜傥眉眼里浮起一片冬日清晨更加鲜明的温柔。

      ——横竖宛棠已经脱离危险,刘洗凡,啧,也带着和他不清不楚的姑娘走的远远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最后吃个枪子嘛,总不会比洋人的聒噪更难捱。

      他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喝光了一整瓶牛乳,巴适得很,又去向帮佣要黄油可颂。

      接过托盘的间隙,他眯起眼,头大如斗。

      隔着染尘的落地窗玻璃了,他看见一个深灰色笔挺西装的身影。西装有些肥阔,不是他一贯合身的剪裁,背部似乎藏了枪。

      ——刘洗凡,他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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