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玫瑰》梨亭不悔

47、雷池

　　他身边从来不缺莺莺燕燕，烟荷只是厌弃被归为同类而已。

　　她挽着刘浥走过歌舞声消歇的一楼舞厅，走过二楼美酒琳琅的酒台，身上裁剪精细的玫红色羊绒披肩和摩登的礼帽映衬在刘浥身旁，轻易晃过了沿途几缕垂涎的眼目。尤其这样一对璧人正款款走向三楼一早就预备好的客房，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烟荷在还没走客房时就放开了刘浥的手臂。三楼客房外的长廊里铺着柔软的织锦地毯，寂静的鲜有人声。

　　刘浥眉头一皱，也只是淡淡一瞬，他将弓起的手臂放下，一只手探进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烟荷踌躇了一下，跟着走进去。

　　房内漆黑，尚未来得及开灯。

　　烟荷正要说什么，被刘浥从身后轻轻捂住嘴。他淡淡温热的气息又喷在她耳畔：“先别出声。”掌心的薄茧似乎无意间触碰到她温软的唇瓣，一触即逝，雁过无痕。

　　刘浥按开壁灯，迅速在客房内的茶几下一阵探摸，又检查了厚重的遮光窗帘，果然在墙角窗帘挂钩上卸下一个监听器。

　　烟荷还站在玄关，瞠目结舌。见刘浥神色凝重地把监听器掷在地上，马刺凌厉地将之碾成粉碎。

　　“进来吧。”他对烟荷说，神情平淡，顺手除下了桎梏在身上的戎装外套。

　　烟荷淡淡打量了一下房间，白小姐的房间整洁干净，进门的衣帽间林林总总挂着些名贵的礼服。

　　她将身上的披肩和礼帽除下，同那些衣物放到一处，却再不肯脱去更多了。人显得十分拘谨，只小小走了几步，见靠墙的角落置着一张平凳，便走过去坐下。

　　刘浥看着她的样子，浅浅一笑。

　　客房内暖气十足，她被高领针织裹住的下颌泛起一层潮红，好在壁灯光线暧昧，看不真切。

　　宛棠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床，此刻两人皆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提及此事，甚至连眼神都刻意避让似的，两人之间如同绷着一张弓弦，气氛紧绷到极点。

　　刘浥抖抖身上的衬衫，贴身的衣料已然沾染了些许汗意。连夜开飞机赶来，他周身疲倦，便走进浴室放起了热水。

　　汩汩的水声虽隔着一道门，在烟荷耳中却好似被无限放大，静谧的深夜里浴缸内激起的水花、刘浥拿毛巾擦干头发的窸窣声，挤挤挨挨敲击她的鼓膜。

　　以至于刘浥推门出来时，烟荷一个愣怔，险些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俊峭的下颌线逆着浴室朦胧的水光，在浅淡氤氲的热气里似乎还躺着水，放荡不羁。热气催着香皂和沐浴露残留的干净香气，淡淡的白檀香逸散出来，在烟荷眼前浮起一片湿雾。

　　她出自本能的急忙垂下头去，躲过他的面庞的一瞬视线内又撞进他健壮紧实的小t，男人的脚踝也有刀削一般锋利的线条，此刻却松松散散插进一双棉拖鞋里，显得恣意又性感。

　　他当然一眼就捕捉到烟荷眼中无处安放的凌乱目光，少年司令有些得意，甚至一扬下巴：“帮我拿一下衬衫。”

　　烟荷有些怔鄂，抬眸见面前的男人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却这样好整以暇地对自己说话，脸一下就燥热起来，赶紧从壁柜里找出他挂在那里的衬衫。因为情况突然，他的衬衫没能清洗，带着淡淡的汗味和烟味，在烟荷手中有如烫手山芋。

　　她只向他走近几步，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就将衬衫掷出去，刘浥一把抄住，身形却忽然向前欺近一步，捉住了烟荷纤细的手。

　　她听见一声惊呼已经从自己喉间逸出来，手腕间的枷锁是滚烫的，面前男子的力道大的惊人，只用一只手就能将她揉进怀里。

　　于是咫尺间他身上刚被热水激起的滚烫血气几欲将她堙没，她挣扎了一下，拉扯间男子气息更是升温欲沸，她看到他突/起的喉结压抑的滑动两下，目光灼灼，翻墨一样的瞳仁里水气被蒸干，只剩下烈火烹油。

　　“刘浥，你不能这样！”

　　她预感到什么，拼命向后闪躲，却也终究逃不过他胸膛前寸许距离。除掉戎装，他内心的性终于复苏，令她方寸大乱。

　　唇几乎触到烙铁一般灼人的炙热，男人濡湿的发丝有几绺沾在她鼻尖颊畔，轻微的痒却让整处皮肤起了栗，烈火燎原一般，要将她烧成灰烬。

　　她还在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推开刘浥，终究只是徒劳，他的唇还是轻易越过虚设的雷池，却出乎意料的、极尽温柔地点在她唇上。

　　然后，一触即逝。

　　烟荷怔了有时，被男人轻狂举动夺去的木然知觉稍稍回复，她另一只手高扬起来，狠命朝面前男人的脸上劈去。

　　刘浥举重若轻地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收入禁锢，两只手箍在一起，方才一吻泄去的qy让他深邃的眼瞳恢复的波澜不兴的沉静，他凝视着陆烟荷，看见她腾起云霞的脸和脖颈，在暧昧不明的光线里宛如醇酒，有醉人的艳色。

　　但那一瞬血脉喷张的情动却冷却下去，遇见她，他偶尔变得异常矛盾，明明占有的□□突破规陈的训诫在心底开疆拓土，落笔时却恨不能将最极致的温软都给她。小春山下那双眸子盛着粼湖烟雨，他不忍惊破。

　　“烟荷，你要一直以四太太的名义留在我身边吗？”有他眼中变化千种，终于将那抹瑰丽的神色隐去，像在无端责怪一只艳鬼。

　　烟荷从他的手中挣脱开去，狂跳不止的心落入冰火交煎的炼狱。

　　她的沉默和冷情让刘浥挂上一丝冷笑：“方才在人前，那依偎的态势皆是装的，你装的可真像。”

　　交际场中他见过许多名媛，比如赵令愔，比如一些他已经淡忘了名字的小姐们。她们攀住他臂弯时也绝非出自真心，他不在乎，那一刻却忽然生出奢望，希望烟荷对自己的不是虚情。

　　他其实想问问她，陆烟荷，你有没有不当四太太的时候。你不当刘家四太太的时候，有自己的心性、性情，会不会有一丝心动是关于我。

　　只是骄矜的少年司令当然不会宣之于口，方才在浴室内热水喷淋下躁动的情潮，是和她同处一室的缘故。他心中忽然清明，醒转过来，宛如颠倒晨昏间做了一场荒唐大梦。

　　他竟对烟荷动了情。

　　清晰、炙热、明目张胆地想和她在一起，亲近她、拥有她、保护她。

　　这念头似乎在心间隐秘的角落里盘踞已久，又似乎前一刻才破土萌芽，但倏忽间就如牢笼一样锁紧他的心脏，让他意识到他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心动早于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