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舞曲 ...
-
灵动的琴曲为唱片机里机械的交响乐增添无穷曼妙,宾客不禁向琴音的来源处望去,子鸢在弹琴。偌大的宴会厅一隅,她柔静地坐在曜黑色三角钢琴前。秀挺的背影披如瀑波浪卷发,繁复的裙摆悬在小腿上,随着她踩踏板的动作只有极轻微小的摇晃。
在琴键上如蛱蝶掠水般时促时缓的是她那一双纤手,她将全部的情思倾注在一双手上,指尖流泻的乐音也似有生命一般,带动舞者的舞步轻盈如飞。
皓叠和着琴曲在宛棠一个旋转后倾身揽住她纤腰,只觉掌中寸许不盈一握。心里美意至极,暗道今晚实属超常发挥,桃花运爆棚。
宛棠下腰定了两秒,空过钢琴曲的小节休止,被皓叠轻盈一拽仰起天鹅颈,两人重又贴近,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舞池开始升温,皓叠真有吻上她樱唇的冲动,那种一见倾心、再见沉沦的甜蜜感席卷他的心脏。一曲终了,舞曲节奏放缓,两人交手搭肩宛如星夜下的海浪,一波叠一波荡漾。
皓叠拼命克制,心里的感觉酸涩地像果虫啃咬,令他的喉结不住滑动。
“咳,”皓叠故意掩饰一下,随便找了个话题:“刚听洗凡叫你温蒂,是你的英文名?”
“嗯。”宛棠轻轻点头,“温蒂·比格尼娅,是我自己取的。”
“真好听,和你的本名也相宜。”
宛棠有些诧异:“你知道我叫什么?”
皓叠焉能承认自己是偷听来的!他黠笑:“猜的。看样子是猜对了。”看着宛棠又东拉西扯,“这很好猜,小姐刚说是自己取的,一般取英文名字,大多与本名相关。譬如我妹妹,弹琴的那个,叫程子鸢。英文名是Iris,鸢尾花。”
宛棠特意向琴案处望一眼,由衷说:“程小姐的琴弹得真好。”
“哈哈,也就一般吧。”皓叠故作谦虚,“你要是喜欢,你来我们家做客,我让她弹给你听。”
宛棠笑了,左颊浮现一个浅浅梨涡,在灯光下分外好看。“这怎么好呢,而且,哪有哥哥这样待自己妹妹?”
皓叠晓得自己是猴急了,笑了一下,找补道:“是子鸢说想要邀你,我想着你们女孩之间会有话说。”
“啊,那我自然乐意之至,不过,程小姐原本也认识我?”
“哈……是啊,白小姐的社交掠影不是经常登上《蓉城晚报》?”皓叠自知再编就要露馅,赶紧转移话题,“白小姐在哪里读书?”
“宾夕法尼亚大学读金融,三年级。”宛棠说。
皓叠喜道:“那咱俩还算有渊源,我是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和国际关系双学位,去年刚毕业。那,宛棠,可以叫你宛棠吗?”
宛棠一双眼亮如星辰,看着他,眨巴一下。蛾眉螓首,一室璀璨下,皓叠连她发际细小的绒毛都瞧得清。
他当她默许了。
“宛棠,冬至以后我们可以去什刹海击冰球,隆冬里落雪,千顷湖面犹如冰镜,雪具我有两套,一套总是闲置。滑完雪沿湖看错落的前朝王府,雪覆红鼎,飞檐悬棱,真有些物是人非的兴叹。”
他这话可谓挑的明白。宛棠祖籍粤东,早年随父在京津沪上都有留连,他说的那些景致,她是见过的。但她带着探究的神色,轻轻望着皓叠的眼睛,不置可否。
琴曲从盛情华丽的《交换舞伴》转成宁静神秘的《致爱丽丝》。舒柔而熨帖的曲子宛如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飘逸的长河,宛棠细碎优柔的舞步是天河间缀连的星。她在皓叠掌中踮足、旋舞,好长一段静默,只有流水般的琴音,淙淙流过。
他知道她听懂了,因为她的眼眸明亮如星。她好像在等他发出更加猛烈的邀约,又好像希望他什么也不要说,就像现在这样,享受此刻纯粹的欢愉。
皓叠如同吞咽了苦酒,脚下都差点打结,触碰到宛棠尖尖的鞋尖。耳畔流淌的音符像他的侥幸,他开始贪婪地希望乐曲永远不要停。
“宛棠……”舞池间衣香鬓影,他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人。
“冬至以后我要去做实习……”宛棠也似乎酝酿了好久,轻悠悠地说。
这是……拒绝他了吗。皓叠受挫,还没有女孩子当面拒绝过他。
“不过,春假的最后一礼拜,也许有时间。”她眨着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似蝶翼,忽闪忽闪。
她紧张和迁就的时候都会眨眼睛吗?皓叠苦笑:“三四月啊……大约是股票事务所繁忙的交易期,还有六家银行的资金周转,我也分不开身……”
他不想让她为难,她若对自己没感觉,他也不要这份小心翼翼的迁就。
——做个能彼此敞开心扉的朋友也好,像他和刘浥一样。
“你名下的股票交易事务所?”不料宛棠忽然来了兴致。
他悲伤地听到乐曲已至终章,三首曲子的时间,漫长又短暂,足够让他经历一场苦难的情劫。
所以他简短地说:“嗯,程氏股票事务所,我是交易顾问。”他想起胸口口袋里还躺着一张自己的名片,但经过一刻钟的热舞,应当已经折皱和被薄汗浸湿,不便示人。
宛棠说:“程先生,您很厉害。国内金融市场处于艰难的萌芽阶段,没想到您年纪轻轻却如此有魄力和洞见……”
皓叠心里有苦,权当她是在客套和恭维,不觉得多开心。琴音收势,两人的舞步默契地缓下来,准备迎接最后的pose。
这时,却见白昱棣疾步穿插过人群,一个借位把宛棠从皓叠手中换过来。皓叠气恼,但见白昱棣神色凝重地把握住宛棠的肩说:“宛棠,父亲派人接咱们回去。听说你来参加刘少帅的家宴,父亲很生气。”
宛棠吃惊:“父亲是恼洗凡是一方军阀?但是自问洗凡和父亲的企业从无碰撞,两人甚至还未正式引见。”
“宛棠,你太单纯。这里面的牵涉此间不便明说,但你必须立刻随我回去,向父亲认错,以后不要再和刘浥此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