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玫瑰》梨亭不悔

31、晚宴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刘浥说，“如果蓝蝴蝶背后的老板不是为了捧她，这里面的水只怕很深。费那么多心思布一个局，只是为了让人看提线木偶戏？”

　　剧院大门口堵满了人，为了求得蓝小姐的签名或合照。刘浥三人一时出不去，皓叠说，要么走侧门。

　　剧院侧门离化妆间和后场休息室只隔一条窄道，大理石地面上回响的高跟鞋踩踏声依稀从门缝溢出来。

　　一个穿萍绿长衫的高挑身影走在前面，齐肩的中发，用一根墨鸦色丝绦结束。吊顶灯的暗域令他的长衫呈现一种晦暗的苔色，绦尾随着他的步伐款款有致的飘晃。

　　也许是听闻身后的脚步声，那人浅浅转过头来，手里握着合起的檀木折扇，扇坠是一枚蟠龙青螭碧玉。

　　刘浥没看清脸，他的脸迅速陷进昏暗里，暧昧不明。

　　但那是一个高挑且俊美的男人，虽然他的绸衫泛着粼粼湖光，身形清瘦透出肩胛骨，但性感突兀的喉结掩饰不了他的性别。

　　刘浥皱眉。

　　想跟近几步，皓叠叫住他：“是这里了，左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呼。

　　二人同时转头，见方瀚和化妆间里出来的一位小姐正撞了个满怀。小姐一身水蓝绣红合欢短旗袍，开衩到大/腿/根，宛如一片碎布裹身，藕臂粉腿露大片瓷白肌肤。

　　方瀚扶住她的腰，像触及红烫的烙铁，不知何处安放，又怕她向后摔去。

　　小姐身材娇小，踩着恨天高的水晶高跟鞋，才勉强够到方瀚下巴。水一样的杏眸隽着墨烟，滢滢楚楚的。

　　因为仰头，她头戴的蓝色妖姬下的一片网纱没能完全遮住她的眼，眼底的碎星在网纱洒下的阴云里变得魅惑又遥远。

　　“唐突小姐。”方瀚一感觉到小姐的重心稳定，马上放开手。两手磨搓了时许，赶忙依军姿五指并拢紧贴大腿两侧，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小姐掩唇妩媚地笑了一下，眼弯成两片月儿。因为年纪太小，莫约只有十三四岁，青涩的鹅蛋脸在媚蓝的眼影下依然不见丝毫风尘和成熟，反倒生出一种天真的娇态。

　　刘浥听见那声咯咯的娇笑，敏锐地看向她。小姐已经回身踩着高跟鞋回化妆间去，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尚未抽出纤细的腰肢，但那慵款的媚态已然初现端倪。

　　方瀚久久收不回目光，木杵一样端着军姿站在走廊边，惹皓叠偷笑。

　　“方瀚，去查查她。”刘浥没笑，神情很严肃。

　　“啊？……是！”方瀚应到，赧红未褪，声音有些局促。

　　“傻小子心里正偷着乐呢！”皓叠走在最前面，出了门，清冷的风里夹着霜雪的粉尘味，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大自然的动作，鼻腔里残存的人肉味被雪意洗涤的清明沁爽。“又要下雪了！Did you feel it, in your heart, how it pertained to everything?我心中的白天鹅，什么时候再次与我邂逅？”

　　“浮光，明天是西方的感恩节，我打算在府邸举办一场家宴。”刘浥在他身后说。

　　“明天？这么突然？”皓叠回头，刘浥手插兜，姿态十分休闲从容，不像开玩笑。“是要邀请什么重要的人士吗？”

　　“算是吧，”刘浥说，“你来不来？”

　　“小爷明天可是约了瑞丽的姐姐们打牌的。”皓叠突然摆起谱来，“我不去，姐姐们四缺一可怎么好。”

　　“有你想见的人。”

　　“哎对，我差点忘了，我还没好好问你呢，你和她是不是真的认识？”

　　这会轮到刘浥装高冷，手插兜，率先坐进车里，把冷空气隔绝。

　　“刘洗凡！你不够意思啊，你认识你不跟我早说。快快，电话号码！”皓叠跟着钻进去，跟刘浥挤得很近，“透露一下，是哪家小姐。等等，你怎么认识的，不会是你在国外交的女朋友吧？”

　　车子喷尾气声，方瀚恪尽职守地发动车子。

　　刘浥很傲：“不是牌局四缺一么？”

　　＊

　　晚宴设在晏园正厅，虽然刘浥吩咐的仓促，但操办起来效果却毫不含糊。

　　四小姐请了惯用的西洋师傅负责装饰宴客厅，又在茜菟订了三层奶油蛋糕，说是助七弟一臂之力。

　　她看了宴客名单，除了刘浥的好友、同学，尚有丈夫沈予舒的名字。她知道依仲怀的古怪性子，是不可能推着轮椅出现在喧闹的大庭广众之下的，但心中仍觉得温暖。

　　刘浥让老陈从地下室里取收藏的红酒和香槟来，将将码齐摆上酒水台。西洋机械挂钟指向六点，分针和秒针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程皓叠一身米白西装推门进来，米兰格领结打的风流倜傥。手里拎三大包硬皮纸礼袋，身旁跟着进来一位纤秀苗条的小姐。波浪卷披肩发，银杏金的洋裙箍出腰俏，金箔色丝绒手套带细碎亮闪，衬的她两手交握在身前格外端庄。

　　“子鸢妹妹。”刘浥很绅士地向她问好。“宴会六点一刻准时开始，可以在沙发稍候，用点果汁点心。”刘浥向程子鸢做出“请”的手势，自动忽略了面前刷存在感的皓叠。

　　子鸢抿嘴笑了下，“见过洗凡哥哥。”算是打过招呼，葇荑牵起皓叠空着的那只手，拉起他朝客厅内走。

　　皓叠走进门厅，把手里的袋子重重朝玄关柜上一放，“刘洗凡，今天首次带我家子鸢拜访，起码给足他哥面子啊！”

　　刘浥笑吟吟抱臂斜靠在酒水台边，使一个眼色，立刻有穿白制服的侍应用小圆木托盘呈上一只小巧的甜点，请程小姐品鉴。

　　子鸢腼腆地拿起镀金二脚叉，扎起一块小心放入口中。酥脆奶香的盘挞皮搭配一抿即化的朗姆酒朱古力内陷，瞬间在她味蕾上起舞。

　　“真好吃！”子鸢巧笑，“是哪家的西点师傅？”

　　“茜菟。”刘浥微笑，“你四姐最钟爱的。师傅是法国华裔，曾是沪上米其林餐厅的西点掌盘，现在有五十六岁，觉得蓉城安逸就随意开了一家蛋糕店，准备安度晚年。店名‘SeeToo’寓意‘留连不止’。”

　　“好有趣的故事。”子鸢笑，又预先品尝了草莓泡芙，“洗凡哥哥真的不能再让侍应拿给我了，不然今晚我会舍不得走，梦里都是香甜的奶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