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夏》Serendipitious

4、第四章

　　大年初六早上六点半，季川像往常一样揣着一盒被唐韵女士强行塞到手里的热牛奶东倒西歪地走出家门，小刘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等他。
　　季川一边打着哈欠一手拉开车门，早已坐在车里的江图南抱着他的单肩黑书包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早呀。”
　　季川险些被突然出现在自家车上的江图南吓一跳，冷静下来才叼着吸管懒懒地回了他一句，然后就塞上耳机开始听英文广播不再理他。不甘寂寞的江图南则开始发挥他跟谁都好像一见如故似的特长，跟小刘搭起话来。
　　H市的学校几乎都建在了市郊附近，附中也不例外，开车来回一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所以季川选择了住校，只有放假才会回家。
　　虽然时间还算早，可市中心的车流已经变得密集，小刘左弯右绕地开了将近半小时才好歹压着学校规定的到校时间把两个人送到了学校门口。
　　“小刘叔叔，麻烦你帮我把行李箱送到我寝室。”季川摘下耳机把手机收起来，虽然附中对学生带手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正大光明地拿在手里被老师领导看到了还是要被没收请家长的。
　　江图南也笑眯眯地跟上一句：“我的也是，麻烦小刘叔叔了。”
　　小刘把脑袋稍微探出窗外，问：“小江，你住在哪一间？”
　　“唔，学校还没给安排，就一起放在季川寝室好了。”江图南笑着冲小刘招招手“小刘叔叔再见。”然后就紧跑几步去追季川。
　　“你走慢点，我第一天来，连路都不熟，要是走丢了怎么办？”江图南拉了一下季川蓝色的校服袖子。
　　季川面无表情地拉回了自己的袖子，目不斜视：“我跟你又不熟，没义务带着你。”
　　“怎么就又不熟了呢？”江图南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男孩居然像块冰似的，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不表露出来。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到大门口，酸菜牛肉面正带着几个老师在门口执勤，没带胸牌没穿校服的一律不让进，那几个女老师在湿冷的风里冷的直跺脚，哪还有心情一个一个盯着查胸牌。只有酸菜牛肉面精神炯炯地屹立在寒风中逐一排查，所有不合格的学生全都站在大门口示众，等班主任前来认领。
　　酸菜牛肉面今天查到了不少没穿校服的学生，此时正暴跳如雷，但一看到规规矩矩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季川远远走过来，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化作了欣慰的笑容：“季川来了。”然后回头冲着那帮没穿校服的人吼道“看看人家！学习好又守纪律，你再看看你们，真是······”
　　“谭主任好。”季川冲酸菜牛肉面点了点头“谭主任，这里也有一个没穿校服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纠缠我，麻烦您查一查他是不是我们学校的。”说完就甩开了江图南的手施施然走进了大门。
　　江图南：······这踏马是什么人啊？？
　　“同学，你看着眼生啊，哪个年级哪个班的？”酸菜牛肉面斜着眼问。
　　看着季川慢慢变小直至消失都没有回头来解救他的身影，江图南顿觉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谭主任，我是今天才过来的转校生我叫江图南。”
　　谭主任狐疑地看着他：“江图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转校生。你也在这站着等你班主任来接你吧。”
　　“不是，谭主任，我是季川的朋友，我们俩······”
　　“你是他的朋友他能把你扔在这？你别说了，我这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酸菜牛肉面掏出手机“你哪个班的？”
　　“高二三十。”

　　季川终于整蛊了江图南一把，心情正好，连面对前桌同学何浩想要抄作业的请求都十分慷慨。
　　何浩接过季川递过来的作业，奇道：“今儿是怎么了，心情这么好？”
　　“整了一个讨厌的人。”季川从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慢慢地开始擦自己蒙了薄薄一层灰尘的桌凳“老杜来过了么？”老杜是高二三十班的班主任，教数学，是高二年级数学组的组长。
　　“没呢。”何浩的同桌沈乃钧回过头来说“不过据班长的可靠线报，老杜一会就过来，我觉得我们要惨了。”
　　附中期末考试被一中打了个落花流水，两个A班班主任肯定不会放过这群负责给学校争排面的尖子生。
　　季川长得高，两只眼睛又都是五点二的视力，所以他常年要求坐在安静的最后一排，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十分优越，全班的动向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咱们班新来的转校生你听说没？”沈乃钧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他是个特长生，学习好像不怎么样，但是拿过好几个国家级奖项，努努力考个中央美院也是有可能的，这才被领导被分到咱们班的。”
　　季川一口奶差点呛死自己，顿时咳得死去活来，正巧这个时候老杜拿着期末考试成绩单带着一身死亡气息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正在嗡嗡聊天的教室。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挺着啤酒肚的老杜朝门外扬了扬下巴，刚刚被老杜从学校大门口领回来的江图南拽着书包带子走了进来“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江图南没穿学校土出新境界的校服，一身白色宽大卫衣配牛仔裤青春又有活力，配上他那张不要钱随便看的笑脸，季川清楚地听到了前排几个女生压低了声音的抽气和赞叹。
　　“大家好我叫江图南。”江图南不见外地走上讲台拿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粉笔，好看的行书像印刷出来的一样“庄子有云，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请大家多多关照。”
　　江图南说完，教室里响起了低声的讨论。
　　“好有内涵的名字。”何浩倚在季川的桌子上悄悄偏过头“他的特长不会是书法吧？”
　　季川冷哼：“他的特长是妇女之友。”
　　“嗯，江图南你坐在那里呢······”老杜扫视全班，好像只有最后一排有一个多余的位置“你就坐季川旁边吧。季川学习不错，有问题你可以问他。“
　　季川：······
　　江图南笑得更灿烂了，他脚步轻快地走到季川身边，伸出手：“季川同学，请多关照。”
　　季川冷哼一声懒得理他，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好了，新同学迎接完了，现在该说说你们了。”老杜从口袋里掏出了上个学期的期末成绩单“一个也跑不掉，都得去办公室面谈，第一个，季川！”
　　季川抿了下嘴唇，站起来往外走，一路上原本刻意压低的讨论声终于炸开了锅。
　　“完了完了，季川这考了第一的都要被批，我今天肯定活不成了。”
　　“老杜应该舍不得骂季川吧？要我我可舍不得。”
　　“你当老杜是小崔吗？”
　　“季川数学考了多少来着？”
　　“145。”
　　“······”
　　“我先提前买一下保险吧。我只考了110，必然要被老杜羞辱到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班里同学的讨论，江图南戳了戳前桌：“季川学习很好吗？”
　　何浩沈乃钧都回过头来，一边打量这位光听名字就充满远大志向的新同学，一边回答：“何止很好，他就是我们附中之光。”
　　“原来如此。”江图南点点头，接着朝两人伸出手“我叫江图南，交个朋友？”
　　“我叫何浩，是班里的体委。”何浩一边应一边伸出手握了握。
　　“沈乃钧。”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晨读还没下就混了个半熟开始称兄道弟。
　　“听说你是特长生，真的假的？你特长什么？”何浩干脆转过身来趴到了季川刚收拾好的书堆上。
　　“拿过几个小奖，书法美术唱歌都有，就是个爱好，算不上特长不特长。”江图南摆摆手。
　　“原来大佬都这么谦虚。”沈乃钧啧啧道。

　　季川背着双手站在数学组办公室，老杜捏着他的数学卷子说的口沫横飞，跟大家想象的不同，他并不是在挨训，而是在被众数学老师夸赞。
　　“季川啊，你这次虽然数学单科全市第一，但是也不能骄傲，我看你的生物这次有些退步，考了全市第十七，如果生物也能发挥你的正常水平，全市第一是不在话下的。”老杜欣慰地看着宠辱不惊的季川，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讲“以后还是要继续保持。你那个新同桌江图南，是个特长生，高考用不着考太高的分数，你不要被他打扰，该怎么学还是要怎么学,知道吗？”
　　“嗯。知道。”季川低垂着眉眼。
　　“好了，你把数学卷子拿回去发一下吧，前两节课咱们讲评。”老杜把桌上的卷子交给季川。
　　季川接过卷子转身离开，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站在一旁喝水的年轻数学老师看着季川经过窗边的身影一脸艳羡：“怎么会有这么安静稳重学习好还长的这么好看的学生呢，这就是传说中别人班的孩子吧。”
　　“别看了，这是我的学生。”老杜得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