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夏》Serendipitious

3、第 三 章

　　新年的热闹总是来得快散的也快。
　　大年初一一过，季家别墅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只有唐韵女士常常与白归璨一起出门喝下午茶去美容院，一出门就是大半天。而季川每天只顾闷在家里做作业刷题库，希望能稳住自己在年级的成绩。
　　有事可做的日子过的很快，季文轩终于在正月初四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飞回国内，家里的司机小刘负责开车去机场接机，而正在书房刷题刷到不知今夕何夕的季川被唐韵女士一番苦口婆心的狂轰滥炸之后被迫妥协，颇为不情愿地坐上了小刘的副驾驶。
　　小刘在季家已经工作了十多年，比唐韵女士认识季文轩的时间都要长，原本他只负责接送季文轩，后来才被安排专门接送季川和唐韵。季川平时管他叫小刘叔叔，两个人性格还算合得来，一来二去就混熟了，因此季川有些事情他也敢多说几句。
　　“少爷，太太也是为了你好。”小刘熟练地朝小区门口的保安点了点头“季总对你这么好，你也要多关心一下季总才是，毕竟现在季总是你爸爸。”
　　季川低头看手机，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肯再出声。
　　是啊，他现在的爸爸是H市赫赫有名的季总，不再是那个刚愎自用、软弱无能的酒鬼。可是，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继子，就算现在再讨好又有什么用？难道真会有人把自己用一生打拼下来的产业留给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吗？又不是做慈善。
　　季川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就打开微信，最顶上一栏是被屏蔽的班级群，大家在里面正聊得火热，好像正在激烈讨论班里的新同学江图南。
　　H市的附属中学全市有名，高二年级的一千五百人分了三十个班，又分成了两个级部，其中十五班和三十班是全年级前一百名，是老师们重点关照的尖子班，其他班级则属于普通平行班。
　　既然那个江图南能被分到三十班，学习应该是很好的。季川看着聊天栏里安安静静的海绵宝宝头像出了神，大年初一江图南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余音绕梁，事后季川急急忙忙从柜子里找出那瓶香水，一百度才知道这瓶香水的深层含义······
　　他一个纯洁朴素、沉迷学习的上进少年哪里知道这么多？倒是这个江图南，只闻了个几乎散尽的后调都能准确判断出他喷的香水品牌，肯定是个纨绔无疑了。
　　正在家里忙着打游戏的江图南狠狠打了个喷嚏：有人骂我？
　　清晨的机场也有不少人，季川和小刘等了半个小时季文轩才不急不慢地走出来，小刘上去接了行李箱，季川则上去轻声叫了句：“爸。”然后把唐韵女士准备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季文轩看到季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他没有想到季川也会过来。
　　“这么早就来了，冷不冷？”季文轩伸手拍了拍季川单薄的后背“穿得这么少？快上车。我给你和你妈妈带了礼物回来，回家给你看。”
　　正月初四的街头已经渐渐开始恢复年前的热闹喧嚣，已经有返乡过年的异乡人拖着沉重的行李和从家乡带回来特产行走在街道上，西装革履的白领们端着咖啡拎着电脑包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走进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尘世原本的模样。
　　“期末考的怎么样？”季文轩回完最后一条短信抬头问道。
　　季川跟季文轩一起坐到了后排，此时正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合适，他低头回答：“还好，全级第一，全市第三。”
　　季文轩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头：“考得很好。不过你这全级第一全市才排第三，老谭肯定要气疯了。”
　　老谭是附属中学高二年级的政教处主任，跟季文轩相识多年。季川他们平时在学校都叫他酸菜牛肉面，乍一听“老谭”险些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谁。附属中学在H市数一数二，往年考试全是前十起码有六个附中人，第一第二更是常事不值一提，而今年期末附中被一中打了个落花流水，全市前十只进了三个，全级第一才堪堪排了个第三。附中的期末考成绩发的晚，老师们就算看到成绩气炸了肺也只能等到开学之后才行。
　　“过年家里去了很多人吧？都认识么？”季文轩又引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季川一想起这事就有点胃疼：“嗯，来了很多人，还有我的一个新同学。”
　　“哦？这么巧？是谁家的？”
　　“叫江图南，就住咱们家后面。”
　　“江励的儿子？”季文轩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跟他相识的人里只有一个姓江的“江励是我大学同学，跟我很熟，年前他就跟我说过他被总公司调来H市。他人不错，你跟他的儿子可以走近一点。”
　　季文轩合作伙伴不少，但称得上“人不错”的实在没有几个，大多数来找他套近乎、阿谀奉承的不过只是为了钱和人脉罢了。
　　季川：······谁要跟一个花花公子走近一点？
　　季川头一次觉得目光如炬的季文轩看走眼了。
　　回到小区，小刘开车去车库放车，季川主动打开后备箱拎出了季文轩的行李箱。
　　赵阿姨来开门，看到季文轩，她笑着打了个招呼，说：“太太在厨房做午饭呢。”
　　唐韵正端着炒好的菜从厨房走出来，季文轩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季川的心好像被扎了一下，藏在身体深处的酸涩悄悄流了出来，季文轩看上去真的很喜欢唐韵女士。如果没有自己，两个人只会更恩爱一些吧，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吃过午饭，季文轩给了季川一个盒子，说是给他买的礼物，季川道了谢之后就独自上楼回了书房。
　　礼物包裹的很严实，盒子上面写满英文，季川看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应该从何下手打开，于是直接拿起了剪刀。
　　盒子里是一块黑色手表，圆形的表盘上镶了钻，打眼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季文选知道季川喜欢收集手表，应该是特地给他选的。
　　季川把表放到柜子里，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笔，桌上铺满卷子，全都是寒假作业，已经做完了大半，后天就要开学，季川打算今晚就了结它们。
　　写到第三张的时候，他听见唐韵女士的敲门声：“季川，你同学来了，说想跟你一起做作业，有些不会的题想问你。”
　　季川从书堆里抬起头，门刚好打开，站在门口的赫然是抱着一摞卷子笑眯眯的江图南。
　　“谢谢阿姨。”江图南很不见外地走了进来“您去忙吧。”
　　季川：······
　　季川书房的桌子很大，江图南自己吭哧吭哧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另外一端，脸上笑容不减：“后天就要开学了，我的作业都没做，我能不能借鉴一下你的？”
　　季川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别把抄作业说的这么高尚？再说我跟你很熟吗？”
　　江图南语气依旧充满热情：“不熟吗？你收了我的钱还说我们不熟？”
　　季川想起那个五块两毛一就胃疼，他抄起手机：“我现在就还给你。”
　　“别啊，就当是我买你答案的钱了。”江图南说着就上手去翻季川摊在桌子上的试卷，几下就把试卷翻得乱七八糟。
　　“你来我家干什么？”季川怕把两个人的卷子弄混，只好亲自走过去把卷子们分门别类按页码排好。
　　“学校发的卷子我都不会做呗，听说我妈说你学习好，我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紧赶着来抱学霸大腿的么。”
　　“你不会？这些题目你全都不会？那你怎么会被分到我们班？”
　　“我爸给附中捐了一座新教学楼。哦对了，今天你怎么没喷香水？”
　　季川：······
　　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季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江图南开始很认真地低头抄作业，虽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不得不承认他的字确实写的很不错，横竖撇捺该直的直该弯的弯，很是赏心悦目。
　　“你字写的不错。”季川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笔“以后没饭吃了可以去路上写对联为生。”
　　江图南：······
　　就这样，江图南在季川家里抄了一下午作业，临走还顺便蹭了一顿晚餐。季文轩出门应酬去了，于是江图南满嘴的甜言蜜语在饭桌上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以至于唐韵最后居然生出了认他做干儿子的念头。
　　第二天早晨八点，江图南准时出现在季川的书房。下午三点，江图南终于抄完了寒假作业，他把笔往桌上一扔，用力伸了个懒腰，嘴里不断嘟囔着写个作业手腕都要折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云云。
　　季川忍不住抬头看他想顺便讽刺几句，却刚好看到他因为伸懒腰而露出来的腰和内裤边······
　　江图南起身收拾了桌子上自己的卷子，抱在怀里朝着季川亲亲热热地摇了摇手：“我走咯，明早见。”
　　季川有些慌乱地低了头，随口回答：“见什么见。”
　　“诶？唐姨昨天跟我妈说，往后咱们俩一起上学，你不知道吗？”江图南低头，看到桌子上兵荒马乱的全都是各科题库，最薄的也有半块砖头那么厚。
　　“什······什么？？？”季少爷的笔一个没拿住，笔尖在纸上画出了一道崎岖蜿蜒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