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孟婆》栗树下

3、旧事1

　　南沧虽然是个小国，却凭借险要的地势和一个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也能护得国民安全。
　　外面传女将军虎背熊腰，样貌狰狞，但女将军的侍女巫玥知道自家的将军是个难得的美人。
　　“玥儿把这孩子安排好。”女将军谢知节抗来一个昏迷着的少年，扔下就走。巫玥捏着手指头数了数，这已经是将军这个月第十三次从外面捡人了。
　　捡到有骨气的，往往会跟着将军从军；捡到没骨气但有良心的，逢年过节能记得送个礼；捡到没骨气没良心的，在将军府蹭吃蹭喝，找准时机就溜了。
　　也不知将军是走了霉运还是撞了邪，这两月净捡些没骨气没良心的。
　　巫玥扔下一个写着十三的牌子，让一旁的士兵把少年带到西院，然后往练武场跑去。
　　到的时候谢知节正在练长枪，看巫玥过来，两步从练武台跳下，枪头直逼巫玥面门。
　　巫玥仰身一躲，再起身时，映着寒光的匕首已握在手中，抵住了长枪。察觉到长枪想再进一寸时，巫玥顺势一收躲到一旁的兵器架后面。
　　“我也是你捡来的吧。”巫玥又生气又哀怨，“居然偷袭刺客，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自家小丫头气得快哭了，谢知节将长枪放到远处，引开话题：“来找我做什么？”
　　巫玥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手：“还不是将军又捡回个孩子，我总得问问是哪来的吧。”
　　谢知节摸着下巴想了想：“镇上的后山吧。我路过他正和一群乞儿抢吃的，那眼神，真像小黑。”小黑的谢知节养的一条狼狗的名字，性子还算温顺，但要是少了吃的，能把士兵们追得满院跑。谢知节偶尔看见了，非但不阻拦，还搁一旁起哄，直说谁跑赢了加鸡腿。
　　少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天击退了一伙姜国游兵的将军去西院转了一圈，少年多了个名字，谢十三。
　　谢十三是个有骨气的，伤好后去从了军。凭着那股子小黑一样的劲，短短两年就成了将军的近卫。
　　不见了？谢十三翻遍屋子也没找到前日在镇上首饰铺买的发簪，仔细思索自己去过的地方，连忙寻了过去。
　　一直找到了将军的房前。
　　“王八蛋！”巫玥在里面大声骂道。
　　谢十三又是好奇，又觉得不该偷听，站在原地不知怎么才好。却被里头的巫玥察觉到窗外有人，一支短箭破窗而出。幸亏谢十□□应迅速，才勉强躲过。
　　知道自己被发现，谢十三愧疚地走进房里跪下。
　　“你在外面做什么？”巫玥喝问。自从谢十三在战场上发挥用处后，巫玥再没对他露出过这么严厉的神情。
　　“属下在，找东西。”谢十三答道。
　　一旁的谢知节像摸小黑一样摸了摸巫玥的头：“一件小事，哪里值得玥儿这么生气。”也不知指的是谢十三偷听，还是刚才的事。
　　巫玥也后悔起自己不该乱冲人发脾气，但眼前的将军又令自己十分糟心，索性眼不见为净走了。
　　等房里就剩了两个人，谢知节对谢知节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来。然后从木盒里拿出一支红梅簪子，问道“是在找这东西吗？”
　　谢十三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就说房里怎么突然出现个漂亮簪子，还以为又是哪个偷偷恋慕我的姑娘留下的。”有次在国都，谢知节穿了身男装去参加闺秀们的游园会，就有位小姐故意落了张帕子给她。
　　说着便把簪子递给谢十三。
　　谢十三红色脸不肯接：“将军真的觉得这簪子漂亮吗？”
　　得到一个肯定地回答。
　　“这是，送给将军的。”谢十三结结巴巴地说，然后脑子一热，竟跑掉了。
　　留下谢知节一个人在昏暗的烛火中。
　　忽然想到了什么，谢知节起身到卧房一口大箱子前，从最底下翻出一套女装换上。白色竖领对襟衫，淡粉色裙摆。轻轻一转身，似彩蝶蹁跹。又找出画眉的石黛和眉笔，轻轻一抹，却发现自己虽然精通十八般兵器，却独独不会这精细活，断然放弃了。最后将红梅簪子随意一插，对着铜镜盈盈一笑。
　　完工。谢知节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第二日，陛下为谢知节赐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联姻对象是姜国一个不受宠的殿下。
　　底下的将士怒气冲冲地闯进谢知节的屋子，吼着要回国都讨个说法。谢知节想着这事果然不该让巫玥知道，一边吩咐侍女倒茶请各位将士坐下。
　　“我国与姜国多年征战不休，将军不能嫁过去！”
　　“若不是将军驻守在这，南沧早就破了。”
　　“这位陛下才登基一年，居然就做这么糊涂的事？”
　　……
　　听着底下的人越说越出格，谢知节慢慢抿了一口茶，笑道：“女儿家的事，怎么容得如此大肆讨论？”柔柔一句，便把所有人堵了回去。
　　所有人走尽，谢知节把门外踌躇的谢十三召了进来，将红绸布包着的红梅簪子递给他，笑着说：“去送给值得的姑娘吧。”见他呆呆地不肯接，硬拉过他的手，塞到手里。
　　谢十三任面前的人拉着自己，没有动作，声音闷闷地说：“将军不能嫁。”
　　这几个字不知道今天被人念叨几百遍了，谢知节伸手在谢十三额头上重重一拍：“果然还是个小孩。”
　　“我今年就及冠了。”谢十三认真地看着她辩驳道。
　　这两年，谢十三强健了身体，比谢知节还高出一截，再也不是之前浑身是伤、骨瘦如柴的样子。但谢知节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又或许，她从没把他平等看待过。
　　谢十三想做那个可以保护谢知节的人，就像在战场上那样。而不是只被当做听从命令的下属、长不大的孩子。但他的将军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他永远没办法足够强大。
　　“我五岁就随爹爹待在军营。”谢知节出神地望着窗外，“我的兄长、胞弟一个也没活到长大，爹爹只能把谢家的未来寄托在我身上。七年前爹爹战死，先皇封了我做这戍守边疆的大将军。”
　　谢知节脸上的笑容越发惨然：“一个女人，先皇忌惮功高盖主的爹爹，便只给谢家留下一个女人！谢家一百二十七口，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
　　这是谢十三第一次直面荣耀无比的谢家的真相和谢知节的脆弱，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像话本里那样，把眼前的女人拥入怀中，还是告诉她，自己会陪着她。但他知道，这些都没有用，谢知节不是那种靠旁人活着的女人。
　　谢十三妥善把簪子收到怀里，跪了下来：“那请将军务必允许属下随您前往。”还没等谢知节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又道，“将军若是不同意，我就偷偷跟在你身边。南沧也好，姜国也好，您在哪我就在哪！”掷地有声，指甲划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十五日后，谢知节带着自己的亲卫回到国都。正值年节，四处添灯挂彩好不热闹。
　　“太太，小姐回来了！”丫鬟雀跃地将前院的消息告诉谢夫人。
　　谢夫人手中的暖炉顿时咕噜噜地掉到了地上，“蓉儿”，低声一唤，已是泪眼朦胧。起身急着去迎，却被丫鬟拦住，披了件厚实的大氅，主仆二人才忙向前院走去。
　　赶到正厅时，府里姨娘的姨娘和谢知节的几位妹妹，围在谢知节身边，叽叽喳喳地闹成一团。还是丫鬟禀报“太太来了”，众人才安静下来。
　　谢夫人如今就剩了这么个女儿，自然是百般心疼。强撑着把谢知节带回来的人和接风的事宜安排下去，等就剩母女二人和几个丫鬟，年过半百的女人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陛下前些日子下圣旨，为你定亲。几位和你父亲交好的大人便派人来商量过。”前谢将军为人正直，除了巴结的也有几位知交的大人。“可谢家本就犯了功高盖主的罪名，曾还处太子一派，新仇旧恨，陛下迟早要对谢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