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石湾

3、留下来

　　六

　　“海怀，谢谢你。”海生侧脸，看着身旁的青年，轻轻道了声谢。海怀闻言，搔了搔头，一阵傻笑。他身旁的女孩看不怪那副傻愣愣的笑容，给他肩膀一锤，方才慢慢止住了那种奇怪的笑容。

　　海怀看着海生，一脸欲言又止：“海生啊，你真的下决定了吗……”海生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用他略显深沉的目光向海的远方眺去。

　　海怀纠结了一会，他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后说：“嗨，海生啊，我当你是兄弟才那么说，你听了可别生气啊。你的成绩那么好，留在这里教书多可惜啊。也不是说这里不好，哎，你懂我的意思吗，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你不去看看多可惜啊！啊，钱的事情也不用担心，现在政策好，去了学校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啊，以后工作了慢慢还就好了，还有很多奖学金可以拿的，你看我妹这猪脑袋也能考上大学，海意你说句话呢……哎呀！”

　　他身旁的女孩恶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海怀怪叫了一声，朝海生努了努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海意暂时熄了怒意，她扯了扯海生的衣服袖子，帮腔说：“海生哥，我哥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啦，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嘛，毕竟……”她顿了顿，自嘲道，“毕竟我这猪脑袋也能考上H大，没理由反而是你留下来了。要留下的也该是我才对。”

　　海意看向海生的眼里泛着湿意。

　　“海生哥啊……”

　　海生终于回过头。他仅仅说了两句话，兄妹两人便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也不可能劝得动了。

　　“刘老师病了，村里不能没有老师。”

　　“我不能让孩子们没有老师。”

　　刘老师是海家村的教书先生，也是唯一的一个教书先生。海生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风很大，吹得门板咯吱作响。一个老人，躺在潮湿的木板床上，用微弱的气息在他耳边恳切地请求道：“海生啊，请你救救这帮孩子吧……”他的声音被大风刮得断断续续的，他浑浊的眼里倒影出一个青涩的脸庞，他问，“老师可以相信你吗？”

　　海生用力，非常用力，用尽全力点头。

　　“委屈你了，我的孩子……”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充满牵挂的世界。

　　七

　　海意在那天谈话后，便离开了海家村，开始了新的征程。她的哥哥海怀，整天盯着海生的脸长吁短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海生也不介意，把他晾在一旁由着他看，自己则是认认真真准备好授课的内容。

　　海怀并没有打扰到海生，他搬了一张小木凳，坐在一旁默默想着向阿妈打听回来的关于海生的事。

　　阿妈说，海生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海家村人呢。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里，海生突然出现在海老汉的家里，成为了海家村的一份子。

　　貌似海老汉之前结过婚呢，还有过一个女孩儿，可惜现在不在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真作孽啊。

　　海生小时候真的好可爱呢，哪像你蠢得要命，连妈都不会叫。他呀，经常指着一艘破船咯咯咯笑个不停，会说的第一个字居然是海字呢。这孩子也懂事，年纪小小就懂得帮衬自己老爹，跟着人屁股后面捡鱼，稍微长大一点点就缠着海老汉要出海，一个不留神就溜到海里了，别说，入了海里还真像条鱼似的，游得可欢快了，怎么唤也唤不回来。长大了也人聪明，模样也俊俏，哪哪都比你个臭小子好。

　　哎，臭小子，你说你海生哥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就留在这疙瘩里，不愿意出去了呢？你呀可别像你海生哥一样没出息，给我好好读书！好好出人头地！别像你阿爸，靠海吃能吃一辈子哦……哎！臭小子别走，给我回来……

　　“海生哥，你真的不后悔吗？”海怀一脸复杂地看着海生，他觉得他的海生哥真的很倔，比牛还倔。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一个长得俊俏，看着挺聪明的人，脾气怎么能这么倔呢？他真的担心他的海生哥迟早会因这臭脾气吃大亏呢。

　　海生沉思了片刻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我想我永远不会也不能后悔。”他抬头看向海怀，“今天我打算教孩子们捕鱼的技巧，你要来吗？”

　　“要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