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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重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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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年隐居在这李花林之中,不问世事,淡泊名利,林归夏修学时遭遇了一次变故,鹿景山请他出山帮忙,他们这才认识了彼此,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林归夏来说亦师亦友,所以结业后还保持着往来。
只是他极度喜静,连林归夏成亲请他去参加喜宴,他也以山高路远,视物不利,多有不便推脱了。
你当我的移空术是做梦跟周公学的吗?——林归夏当时如是想,心底明白他是不喜热闹,倒也没有勉强他。
归根结底,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林归夏在这短短的数月里经历了什么。
在听林归夏说完自己的遭遇之后,卿承颜才收敛起了刚才与她打趣的笑意,深深叹了口气。
“你……还好吗?”他问道。
“我也以为自己撑不住,但是您看,”林归夏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虽然知道卿承颜看不见,但他肯定能听出自己的笑意:“我不也活着来看您了吗。”
卿承颜对她是多有些心疼的,自修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丫头不是普通人家娇滴滴的姑娘,人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其实是个心细到骨子里的人,遇事沉着冷静,有勇有谋。
丫头片子从来不把大事挂在脸上,有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吞,什么难处都一个人扛。
“你这个傻孩子。”卿承颜嗔怪道。
至于林归夏提到的那个梦,他倒不像纪莛年那样当她犯了癔症。
“据说很早之前的确有人会这种重生之术,但现实中我未曾见过,至于你说的这个法阵,我就更没有听说过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景山说得对,你不必太过执着。”
“嗯,归夏明白。”嘴上这么说,但既然有迹可循,她就不会作罢了:“您是听谁说起的,我能去找他问问吗?”
卿承颜无奈摇摇头:“述令庭的‘回春圣手’杜逢春,你可听说过?”
当然,白菁娥一掌将她孩子打掉的时候,叶赫炎是请过他来帮忙救命的。
“不仅听过,还……见过。”林归夏答道。
“据传就是他的祖辈会这门法术,但……”卿承颜顿了顿:“我与他早年有些过节,恐怕帮不上忙。”
“本就不想劳烦您老人家,次次都为我费心,我已经欠你够多了,再欠就要还不起了。”
林归夏一边说着,一边从锦囊里掏出几个瓷坛:“喏,父亲的海棠春,给你带了几坛。”
“还不起就把你家的酒窖抵给我便是,两清。”卿承颜“笑纳”了她的谢意。
辞别之后,林归夏用移空术回了若骞岭。
这移空术的确好用,只是太耗法力,而且身体不好使不出,力气不足使不出,使出一次得歇几个时辰才能使第二次,不过依旧称得上绝佳的法术,毕竟别人花三五天来赶的路,她只需要几个时辰恢复法力就行。
自从在卿承颜那里打听到了消息,林归夏好几日都心事重重,寝食难安。
之前被那个梦境翻来覆去地折磨不休,而如今有了线索,她反倒愁起来了——杜逢春是述令庭有名的大夫,不说她这等无名小辈,就是有些执掌一方的岭主也不入他老人家法眼,若不是上次有叶庭主出面,她就是病死三百回也不见得能劳动杜大夫问一次诊。
这么贸然去问人家祖上的秘术,不得跟指着杜大夫鼻子说“我要扒你家祖坟”的感觉一样,她是断然不敢的。
“哎呀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林归夏把手里的玉盏收入锦囊里,打包了几件衣服,趁她爹午睡的时候提着剑偷偷溜了。
还没溜出半里路,就被纪莛年抓个正着。
“干什么去?”纪莛年见她鬼鬼祟祟,还背个包袱,滴溜溜盯着她:“怎么,打算出家做姑子?”
“你才要做和尚呢,我去查点私事,你别跟着我。”
“你能有什么私事,你有几根尾巴我还不知道,赶紧说,得把你盯紧了,我可不想再被师傅罚跪了。”
林归夏:“……”
听说林归夏打算去述令庭打听那“重生秘术”,纪莛年真是想一口老血喷她脸上,这丫头还真是疯个没完了。
奈何山高路远,不放心她一个人上路,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一路上二人又开始没完没了的互啄。
“你怎么不使你那移空术了?”
“每个月总有几天使不了。”林归夏白了他一眼:“春光正好,让你一路花火烟柳洗洗眼睛不好吗。”
“怎么使个术法还要看日子吗?”纪莛年还没明白意思:“每个月是哪几天不能使啊?初一还是十五?哎……哎……你什么表情啊……”
二人赶了四天路才到了述令庭的牌坊下面。
林归夏以前从未来过这里,只是听很多人提起过。
人们口中的述令庭,是莱熹山上最繁华的地方,人丁兴旺,沃野千里,良田万顷。在庭主叶赫炎的庇佑下,述令庭百姓安乐,街镇上车马不断,人流如织。来自各地的商贩在这里聚集,集市上可以买到天南海北的稀世珍宝。
林归夏沿街走了一路,叹了声:“古人诚不欺我。”
可不是么,就连瓦子里的姑娘们都生的格外清新脱俗,一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的姿态,远远看着纪莛年就把那绢丝手帕拂了过来,嘴里娇滴滴地软语着:“奴家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公子,不如进来与我共话春诗烟雨。”
纪莛年心里的白小仙娥岂是这些姑娘们能比的,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躲开八丈远:“拿开拿开!什么玩意儿!”
姑娘们见他不识抬举,纷纷“嘁”了一声,另寻金主去了。
正当林归夏对他嗤笑不已的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姑娘们背后走了出来。
那身影挺拔俊逸,一袭黛蓝衣衫工整服帖,称得他肤白胜雪。腰间一环青白璞玉,烟蓝丝线扎成的流苏随着主人闲庭信步翩跹生姿。
来人手执一柄水墨山水折扇,轻轻一摇,如带雨春风,吹得姑娘们顾盼流连。
此人正是叶家二公子叶阑风。
“又见面了,林姑娘。”
倒是他先开了口。
身后的姑娘们顿时哑了声,见鬼一样的面面相觑——这位公子可是出了名的黑脸阎王,竟然会主动招呼路上的姑娘。
“冤家路窄。”林归夏撇嘴道。
上次在白家只是匆匆一面,加上叶阑风当时还穿的是一身红彤彤的喜服,突然间换了身行头,脸盲的纪莛年还没认出来人是谁,问林归夏道:“你认识啊?”
“你那白小仙娥的夫君。”林归夏嗔道:“什么记性!”
“什么夫君!八字那一撇都被我烧干净了。”纪莛年一想到自己的小仙娥差点嫁给他,气不打一处来:“混蛋玩意儿,竟然是个混勾栏的家伙!”
叶阑风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便走了,走出几步又回眸冲林归夏一笑。
至此,围观的姑娘们才全炸了,这主子主动招呼别人已经是见所未见,今日才知道他竟然还会笑!
真是王八追星斗,全靠活得久啊。
林归夏和纪莛年在路边一个小吃摊坐下来,点了一壶清茶两碟花糕。
纪莛年将一整个花糕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道:“要我看师傅跟叶赫炎不对付也是有原因的,你看他儿子那德行,想必他爹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这个,也不知道爹爹跟叶庭主究竟有什么仇怨,问都不让问。”林归夏说道。
“据说当年师傅师娘和他曾是同修,以他们家那浪子家风,会不会是因为他也喜欢你娘,所以……”纪莛年猜测道。
“你想得也太多了吧?”林归夏喝了一口茶,“仅凭叶阑风一个,你怎么就能断定人家一家都是风流成性的,叶庭主上次还帮忙请杜大夫救过我,依我看应该是个大度的人。况且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他们为这点事闹得一辈子都不来往,甚至连提也不让提,未免也太过了吧。”
“哼,反正我站师傅这边,谁知道他救你是安的什么心呢。”纪莛年不屑道。
林归夏听完他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歇够了脚,林归夏问摊主道:“掌柜,您知道杜大夫的仙府在哪儿吗?”
“姑娘说的是杜逢春杜大夫?”摊主答道。
“对,就是他。”
“哟,姑娘这可为难我了,杜大夫的仙府在哪儿,可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不过他在镇上有医馆,虽然都是他的弟子们坐诊,但个个都是圣手,姑娘若是要看病,大可去医馆便是。”
林归夏和纪莛年顺着摊主指的方向找到了杜大夫的医馆,牌匾上“上善若水”四个字格外醒目。
“我觉得叫‘悬壶济世’更好。”纪莛年说道。
“行了吧,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肤浅。”林归夏道。
名医就是名医,连弟子的诊号都排到了三天以后,林归夏将镇上的美食都尝了个遍,果真兑现了陪纪莛年春日踏青的许诺之后,才坐到了杜大夫弟子的诊桌前。
“要真是来看病的,等三天已经快驾鹤西去了。”林归夏心道。
“姑娘哪里不舒服?”诊桌对面的年轻弟子温润如玉,谦和地问道。
“胸闷气短,晚上睡不好,白天睡不醒,还有……还有,头疼,对对,每天头疼得厉害。”林归夏胡诌一通:“肚子也疼。”
“姑娘虽然有些气虚血弱,倒也不像有其它疾病。头疼倒是可以理解,肚子疼的话考虑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年轻弟子摸了摸林归夏的脉,继续说道:“唔……这几日肚子疼的话……”
“呃,不是那个疼,”林归夏打断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是那种,像被谁拿针扎的疼,嗯,对,就是针扎的痛。”
“唔,这样的话,确实不太正常。”弟子皱眉道。
“这样吧,我看我这病厉害得很,你们师傅什么时候在,我来找他看看。”林归夏问道。
“师傅他不坐诊,”年轻弟子似乎突然明白林归夏的意思,道:“姑娘想见师傅?”
见自己的诡计被人戳穿了,林归夏有点不好意思,咬了一下嘴唇,对那弟子笑道:“那圣手小哥哥,能帮帮忙吗?”
“师傅他不见客。”那弟子背家规似的答道。
“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情要求他老人家帮忙,您行个方便行吗?”
“师傅他……”
林归夏急忙打断他:“又要说不方便是吗?”
“唔,倒不是,我是想说如果姑娘真想见师傅,可以参加我们若水阁的医术大赛,如果能进前三,师傅是会面授一门独门秘术的,到时候姑娘就可以将所求之事告诉师傅了。”
“什么大赛?”林归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