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终是你》卿归长安

10、流云

　　年轻弟子从毛毡下拿出一张告示递给她。

　　林归夏接过来看了看，告示上写着若水阁本月将举行一场医术大赛，进入前十的可获名贵药材一味，进入前三的可以获杜大夫亲授秘术一门。

　　开什么玩笑，她哪里懂岐黄之术，更遑论参加什么医术大赛。

　　拿着那张告示，林归夏悻悻然出了医馆。

　　纪莛年看完林归夏递给他的告示，像早有预料似的，摊手道：“这下该死心了吧，回去回去。”

　　林归夏似乎心有不甘，闷闷不乐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儿。

　　“你看你，别不高兴了，你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哥哥的，回去我给你炖两个大猪蹄儿补补，身子补好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纪莛年看林归夏一副失落的样子，没话找话地说：“对了，再给我妹弟侄子多烧些纸钱，保证他们在下面过得滋滋润润的，你就放心吧。”

　　林归夏虽然不喜欢听他絮叨，但感念他也是一片好心就没骂他，可她心里总觉得这件事不像纪莛年说得那么简单。

　　他总认为这是她一时失意魂颠梦倒，是因为他不知道玉盏的事情，林归夏正想从锦囊中取出玉盏给他看看，却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子窜进了前面街角的一家门店。

　　“那个黑衣人！”林归夏指着街角对纪莛年喊道。

　　二人迅速追了上去。

　　那店门里是个染坊，林归夏和纪莛年追进去就傻了眼——晾晒着的各色布匹在风中翻飞，站在布匹之间比迷宫还难辨方向，根本见不着人，只偶尔听得见两声脚步，二人只好分头在布匹间搜寻。

　　外面街道上鼎沸的车马人声交替不断，加上那个人身手不赖脚步声很轻，给他们增加了辨识的难度，林归夏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忽然，她看见对面一匹布后面出现了一个黑影，来不及思考就提剑刺了过去，佩剑直穿布匹，将整个晒竿一起掀了出去，对面的人也持剑与她对峙，一瞬间火光四溅。

　　纪莛年听见动静也迅速朝她这边跑来。

　　待布匹簌簌落地，林归夏才看清对面那个人，然而出乎意料，对方并不是那黑衣人，而是她在抚叶庭的同修柳逸轲。

　　“逸轲！”林归夏惊呼。

　　“归夏！”柳逸轲明显也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儿？”林归夏问话的瞬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身形很明显他不可能是那个黑衣人。

　　“一个小贼偷了我的钱袋，我追他追到这里的。”柳逸轲显然也不觉得林归夏会是那个偷他钱袋的人：“你也被偷了？”

　　“哦……嗯，是的。”林归夏觉得不便说出黑衣人的事情，随口糊弄道。

　　“奇怪，这些贼都往这儿窜，难道这儿是个贼窝子。”纪莛年听完他们的对话，明白林归夏的意思，不疾不徐地走出来。

　　柳逸轲冷不防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道：“纪，纪兄也在啊。”

　　当年在抚叶庭，这两人同时对白芷云蜂识莺猜，还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被师尊鹿景山罚一起去厨房烧半个月的柴火，本以为二人会争得把厨房拆了，没想到不打不相识，最终竟成了知交。

　　也或许是都看透自己在白小仙娥那里没戏，惺惺相惜把彼此当做难兄难弟了。

　　而这柳逸轲与纪莛年又有些许不同，他不能追求白芷云，倒不是因为家门不够显赫，只是他身为空梦岭的大公子，日后也是要继承岭主之位的，所以对白家继承人也只能是望而兴叹。

　　“对了，你来述令庭所为何事？”林归夏问道。

　　“这述令庭的若水阁马上要举办一场医术大赛，我是来参加比赛的。”

　　林归夏这才想起来，柳家也是专攻岐黄之术的仙家，西北的仙家里，他们门派的医术可是数一数二的。

　　“那可真巧，我刚刚从若水阁出来。”她将手中的告示拿出来递给柳逸轲，讪讪道：“不过我是来找杜大夫的，可他不见外客，他弟子告诉我只有参赛获得名次才能见他老人家一面，我偏偏又对医理一窍不通，想是无缘得见高人了。”

　　“怎么，你可是身体欠佳要找他诊病？”柳逸轲问道。

　　“倒没有，只是有些私事想请教他。”林归夏自然不好告诉他真相。

　　“是很急的事情吗？”

　　“急！……也不急……就是不问到答案，总不心安。”

　　“或许……我可以帮你，”柳逸轲掩嘴，神神秘秘说道：“我每年都参加他们的大赛，他们的赛制和题目我几乎都烂熟于心了，可以临时教你几招，前三不敢保证，前十应该是能进的，如果运气不差，和杜大夫见上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林归夏喜形于色。

　　纪莛年就快要掩面而泣了：“柳兄……你可别添乱了。”

　　柳逸轲一脸不解，林归夏面无表情地给了纪莛年一脚。

　　第二天林归夏便和柳逸轲一起递了自己的名字给医馆，正式报名参赛了。

　　若水阁的比赛分三轮，第一轮决出前三十，第二轮决出前十，第三轮则决出最终的三甲。

　　第一轮的试题是辨识一些药材，听起来似乎不难，毕竟学医之人几种药材都辨不清楚也不用行医了，但他们的题目难就难在是将药材研磨成粉，还三五品种混在一起，参赛者得靠闻甚至是尝才能知其本真，许多第一次来参赛的弟子在这一环节就被淘汰出局了。

　　林归夏这种对医理一窍不通的人，别说将药材研磨成粉，就是原样拿给她，她也不见得能认出几个品种来，才听柳逸轲说完题目，她就两眼一黑要晕过去了，而柳逸轲倒像是胸有成竹，拿出一张纸来给她列了八个组合。

　　“照这个背下来，保你能过。”

　　“闻之清甜，熊胆佛手驯鹿尾骨，尝之味涩，郁金龙鱼骨……”林归夏拿过来读了一遍，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们每年的组合都一样，只需要记着每种组合各自是什么味道就行。”柳逸轲说道。

　　“这样岂不是很容易泄题，若水阁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纪莛年觉得这个大赛也太不严谨了。

　　“纪兄，即使每年都参加，并且运气好到每次拿到不同的题目，也要八年才能知道所有题目，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给你们泄题啊。”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所有题目的？”林归夏问道。

　　“这可就不能告诉你了，我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拿到的。总之你照我说的记下来准没错。”

　　“那我岂不是欠了阁下天大的人情了。”林归夏笑道。

　　“何须此言，修学时我欠你的情可比这大多了。”

　　“那第二轮又是考什么呢？”林归夏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我尽力助你过关。”

　　事实果然如柳逸轲所说的那样，第二天林归夏便顺利通过了第一轮的比试。

　　当天参加比赛的弟子众多，把医馆的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水阁的人手忙到午后才将所有报名的弟子试完，通过初试的弟子每人得了一块参加第二轮比试的木制号牌。

　　或许是医馆的题目确实刁钻，通过第一轮比试的竟只有二十八个人。

　　林归夏向来不喜在人堆里被推推搡搡，拿了通过的木牌就赶紧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医馆阁楼上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退出医馆后，阁楼上一个戴着蛇形发冠的中年男子起身一挥衣袖，消失在了阳光照不到的矮檐之下。

　　“主人，您回来了。一切都按照计划安排好了。”

　　一个黑衣人对刚刚回到府中的中年男子说道。

　　“嗯，看到了，那孩子已经拿到进入第二轮的木牌了。”

　　中年男子戴着护手，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猎鹰，将一块带血的精肉喂给了它，一抬手又将它抛了出去。

　　“家雀也去了，似乎也拿到了木牌。”黑衣人继续说道。

　　“随他去吧。”中年男子鼻子里冷哼一声：“他以为守在那孩子身边就能护住她，愚蠢。”

　　黑衣人没有答话。

　　“家雀以为自己大了，成了猎鹰，以前的笼子便关不住他了，”中年男子面露笑意：“殊不知他就算成了猛禽，也是尊上磨出的利爪，最终还是得把心爱的猎物送到我们手上。”

　　“主人英明。”黑衣人附和道。

　　“对了，历松，你的儿子已过弱冠了吧，是时候替他物色佳人了。”

　　“这……犬子粗野，况且我多年未尽父亲的责任，婚姻大事有他师傅操心便是，主人不必劳神为他挂心。”黑衣人的语气有些诚惶诚恐。

　　“你看你，我就是想起来顺便提一句，你儿子自然是你说了算，我可做不了主。”中年男子轻轻拍了一下黑衣人的肩头：“行了，下去吧。”

　　黑衣人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此时，刚刚被抛出去的猎鹰尖啸一声飞了回来，扑腾了两下翅膀落回中年男子的手上。

　　同时，另一只野生猎鹰紧随它落在了男子脚边。

　　男子一记符咒将那只野鹰打晕，抬脚将其踢到了庭院角落的假山脚下，刚刚一直沉寂的假山背后突然伸出一只豹纹利爪，迅速将那野鹰拖进了假山的影子里……

　　“真乖。”

　　中年男子又喂了一块精肉给手上的猎鹰以资奖励。

　　三日后便是大赛的第二轮比试了，柳逸轲在客栈里跟林归夏讲着第二轮的题目。

　　这第二轮的试题有些难度，医馆会找二十八位被邪祟所伤的人，参加比试的弟子须得准确判断伤者是被什么所伤，找出对症的药材，并用合适的方法炮制出解药给伤患服下，三日内伤患痊愈者算通过。

　　“这可不是背点题目就能通过的吧……”林归夏听完题目，对柳逸轲苦笑道。

　　“那些伤者都是真的被邪祟所伤，不可能每年都伤得一样，当然不是靠死记硬背过得了关的，所以我们要耍些手段。”

　　“这还能怎么耍手段？”林归夏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