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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行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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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隔一天就是第三轮比试的日子了,林归夏和纪莛年在客栈里吃着午饭。
“我说姑奶奶,你还真要去参加那第三轮啊,老天,你这是盲目自信啊你,真不清楚自己前两轮怎么过的啊?”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你不想陪我可以自己先回去,当初不知道是谁硬要跟来。”林归夏没好气地说。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我要不是担心你,至于在这儿浪费了半个月青春吗,我还等着去窈窕岭找芷云呢,上次陪她去秀方山找老太太,她说为了感谢我,要请我吃饭。”
“人家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什么随口一说,她可认真……欸,你谁啊,谁让你坐这儿了?”
纪莛年说话间,见一个人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们桌上,嚷嚷道:“别以为你是这儿的二公子,就谁都待见你,赶紧起开!”
叶阑风看都没看他一眼,对林归夏笑道:“林姑娘,我可以坐这儿吗?”
“请便。”林归夏漫不经心地答道。
“干嘛让他坐这儿,吃坏脑子了吧你?”纪莛年喊道。
“行了,他答应帮我进前三,你就闭嘴吧。”林归夏顺手将刚刚夹起来的一块肉塞进了纪莛年还没打算阖上的嘴里。
纪莛年“啐”地一声将那块肉吐出来:“哦……我说你怎么不死心呢,原来又冒出个多事儿的。”
接着他又问叶阑风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师妹答应给你什么好处了?”
“林姑娘答应我,如果能进前三,就请我和白姑娘一起吃饭,”叶阑风答了他的话,眼神却没有从林归夏身上收回来:“好再续前缘。”
“林归夏!你脑子被门夹了?!”纪莛年当场蹦起三丈高。
林归夏放下碗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们两个,现在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她一直没明白叶阑风为什么要住到他们这间客栈来,还特地花了三倍的房钱跟她隔壁那位客人换了房间,本以为他是有什么关于第三轮比试的事情要悄悄与她商议,结果直到天都黑了,他也没有跟她提过半句关于比试的话,只是跟她道了句“晚安”便回房了。
看他进屋关上了房门,林归夏摇摇头道:“败家。”
客栈的三楼楼顶上有一处露台,从林归夏的房间出门拐个弯,只需要爬几格木楼梯就能到,所以她几乎每晚都会上去吹吹风。
今日才刚一上去,就看见一颗星星带着尾巴忽闪而过。
她赶紧十指交握,许了个愿。
“林姑娘,星陨至地则为石,是不能帮你实现愿望的。”
“叶公子不是回房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林归夏转头看着走过来的叶阑风,有些无奈。
“担心通不过比试,有些紧张,不能安睡。”
“你不是学医多年吗,怎么这样没把握?”
“我自己通过与否倒无妨,只是怕不能帮林姑娘拿到名次会害姑娘难过,担心得睡不着。”
“油嘴滑舌。”林归夏觉得自己跟他交谈不能超过三句话,否则这浪荡公子就要蹬鼻子上脸,“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提醒叶公子,虽然辰安如今不在了,但他始终是你表哥,你还是尊我一声表嫂比较好。”
叶阑风听完她这句话,突然收起了笑意:“他在的时候我也没叫过他一声表哥,所以林姑娘这个要求,恕难从命。”
听他这么说,林归夏反而好奇起来:“为什么?”
“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告诉姑娘吧。”叶阑风答道,“明日镇上要办天女节,林姑娘想去看看吗?”
“天女节?听说那是女孩子们求姻缘的节日。”林归夏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去,我又不求什么姻缘,凑什么热闹。”
叶阑风道:“不光可以求姻缘,向天女许愿可比流星灵得多。”
传说每年二月初二好事成双,九重天上的上神会让座下的天女下凡助姑娘们找到如意郎君,天女手执装满桃花的花篮一路抛洒,接到桃花的姑娘就能嫁给自己心仪的对象。
述令庭的天女节便是早些年他们的先祖根据这个传说,举办的一个民俗节日,到了二月二,镇上会请一位二九芳龄的漂亮姑娘扮成天女,执着花篮在花车上跳舞。
不过跟传说不一样的是,她手上那花篮里装的不是桃花,而是用桃花瓣染色的花笺。
一曲舞毕,花车会从街头行至街尾,天女便将花篮里的花笺抛洒给道路两旁的姑娘们,姑娘们拿到花笺,写上一个地址,再到沿河两旁找灯笼。
那些灯笼是镇上各家的公子们一早挂上去的,上面或画着山水花木,或写着诗词歌赋,姑娘们可以凭着喜好随意挑选,选到喜欢的,便将自己写着地址的花笺仔细贴上去,同时再取一只耳环挂在灯笼上。
公子们傍晚时分会去取回自己的灯笼,拿着上面贴的花笺和耳环,去到姑娘们写的地方,再根据耳环寻人,寻到了若是喜欢就上去向姑娘示好,如果彼此看对了眼,便能成就一段良缘。
而姑娘们只需要戴着自己的另一只耳环,到约定的地方等天选的良人来寻她便可,这样就算对方没有看上她,不必开口当做路过便是。
戌时一过,姑娘若还未等到来人也便知道彼此没有眼缘,自行离开即可,这样两人之间也无需尴尬。
所以每年的二月初二的傍晚,街上放眼可见各种芳龄少女挂着半只耳环翘首以待,皆是在等天女替她们选的那位温润良人。
不过除此之外,天女花笺还有另一个用途:若姑娘们暂时还不想求姻缘,便将别的心愿写在上面,再将花笺放在河灯里,从桥下顺水放了,天女收到之后便会帮她们实现愿望。
林归夏当然没心思求什么姻缘,但觉得这愿倒是可以许一个的。
于是第二天她还是出了门。
关门的时候正巧看见隔壁的叶阑风也准备出去。
“林姑娘这是打算去看天女了吗?”叶阑风问道。
“谁说我去看天女,我就是……就是出去买点东西。”昨夜刚说过不喜欢凑热闹的林归夏有些尴尬:“叶公子呢,是准备去收灯笼了吗?才过晌午怕是还早了些。”
“我已有心仪之人,不必做这些无谓之事。”叶阑风答道。
哦……对了,在白芷云的婚房里,他还曾经因为这个给她道过谢呢,林归夏在心里对他“嘁”了一声。
“在下有些其它的事情要办,就不陪姑娘去了。”叶阑风说完对她点了点头便下了楼。
“谁说要他陪了?”林归夏心道。
不过看起来这天女节确实吸引人,街上挤满了各色的姑娘,正值芳龄的女孩子们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娇俏地互相赞许着。
林归夏觉得自己一身素色身处姹紫嫣红的花丛中,仿若与她们隔了十条银河。
“霜凋夏绿”里面,叶阑风在挑开的窗户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街边的她。
“公子的眼光真独到,那位姑娘一看就是钟灵毓秀之地养出的奇女子。”沫心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正好看到在楼下等天女的林归夏。
“何以见得?”叶阑风问道。
“清新俊秀,不染尘埃,”沫心道,“主要是……能让公子看得眉眼含笑。”
认识叶阑风以来,沫心是第一次见他脸上有过笑意。
“公子让我打听的人,我已经打听到了。”沫心接着说道:“全枢凌是冀中人,父母而立之年才有的他,母亲体弱多病,常年药不离口,七岁时‘旻河之乱’更是让他成了孤儿,被人贩子卖到江南来,机缘巧合拜了杜大夫为师,为人有些古板,除了医理其它都不感兴趣。不过许是天赋异禀,又向来勤奋好学,如今除了任大夫,若水阁属他医术最高。”
“嗯,姑娘有心了,劳烦最近多帮我留意他。”叶阑风道。
“哪里敢说劳烦,能帮公子做事是沫心的福气。”
说话间,天女的花车已经行至楼下,姑娘们欢呼雀跃地簇拥上前,都想占个好位置,好抢到最鲜艳的花笺。
今年扮天女的是述令庭一位万姓商户家的女儿,名叫万玲珑。
万家老爷是述令庭有名的巨贾,家中三子一女,女儿是老幺,可谓是万老爷的掌上明珠。
据说凡是扮过天女的姑娘,家中必有天神庇佑,权势名利会接踵而至,所以为了让万玲珑选上今年的天女,万老爷背后没少花银子。
花车上的万玲珑身姿纤细,娉婷袅娜,跳起舞来好一副“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的景象。
一曲舞毕,她开始将花篮里的花笺往下抛洒,两旁的姑娘们再也顾不得优雅内敛,纷纷涌上去抢起来。
林归夏看着一窝蜂似的姑娘们,霎时间打起了退堂鼓,谁知这鼓还没敲响,就被身后的胭脂香粉们推挤到了花车脚下,好巧不巧一张粉色的花笺正正落在她面前,她只一抬手便稳稳接住了。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摇摇头,暗自笑道。
包厢里的叶阑风对沫心说道:“我先出去一趟。”
林归夏拿到了花笺,来到桥边。
卖河灯的小贩早早地就聚集在了河边,会做生意的还备了纸笔。
林归夏选了一盏不大的荷花灯,拿起笔准备在花笺上写心愿。
毫尖几次触到纸面都没有落笔,她大概觉得不该把“重生”这种字眼写在纸上,万一被有心人拾到,恐怕会引起波澜。
良久,她才终于写好了愿望,将河灯放到水中,推了一把让它顺着暗涌飘走了。
河面噙满了各色的彩灯,和两岸的灯笼倒影融为一片,粼粼的波光载着姑娘们的心事,而这些心事最终和着夜色消失在河道尽头。
只是不知那些心事是否真的能被天女所知,又有几个能够得偿所愿。
半个时辰后,叶阑风回到了“霜凋夏绿”,将一个荷花灯递给沫心,道:“劳烦姑娘先替我收着。”
沫心接过河灯,将里面的花笺取出来,上面写着八个字:天佑苍生,福泽万物。
“看,我就说公子没有看错人吧。”沫心小心地将河灯收了起来。
到底许了什么愿呢?你如此费尽心思参加若水阁的大赛究竟是为了什么?——叶阑风心想。
街上的人群还沸反盈天地闹着,丝毫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