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东西是叫小翠送出去了,可是该应酬的还得应酬,在还没得到消息之前硬来肯定是不合逻辑的,为此小言还是刻意打扮了一下,以取得肖妍的放心。期间小雄时不时会有询问的眼神递过来,小言都不敢造次,只微笑以让他放心,可终究不是很管用,小言也只得回避他的眼神。
中午时林振岳和另一男子一起进了府,看着与林振岳有几分相似之处,想是他的弟弟,早听说林振岳有个学儒的弟弟一直游学未归,大约今日学成归来了。不管如何,小言只能是打点起精神来应对,心里却是暗自着急,不知花娘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带她出府,又会以何种理由出现在众人眼前。自己的庚帖一旦送进府里,一切都晚了,那时自己就是林家的妾,再也没一星半点的自由。
下午时便开始的接风宴一直持续到晚间,尽管小翠已回府,也没任何异样,小言心里越发没了底,心神不定地时不时地往外看,也不是不明白这时候花娘子来了的话很不是时机,可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边无意识地不住吃着,一边不停地想着心事,突然听得有人叫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茫茫然地四周看着。小言这次被特意安排着跟肖妍坐在一席,肖妍看她半天回不过神来,警告地瞪她一眼道:“真是个孩子,只知道吃。快,小叔听说妹妹琴弹得好,想让你弹一支曲子来听。”
终于意识到目前的处境,小言定了定心神,微垂着头道:“小言才跟花师傅学了半年多的琴,远未得着真传,若是不嫌弃,小言献丑了。”小翠早把琴拿了来,又焚了香,小言也不是个涩缩之人,便坐着弹了首秋月,曲子很短,弹完了便安静地回席。
鼓掌声响起,见林振岳的弟弟林振新极为赞赏的眼神看着她,很柔和、很温暖,不由得对他笑了一笑。听他温和地开口道:“虽还有些生疏,但极有灵性,多加练习必能成为大家。”
对他的赞赏小言并不在意,那些个虚东西原本就不是她会上心的,于是她淡淡地回道:“林先生谬赞了,初学者而已,但求能照谱弹完。”
林振新的眼神变得有些灼热:“肖姑娘过谦了,想当年我初学时,能把音找准就不错了,还有很多指法不会呢。不如我和上一曲,还请姑娘指正。”
小言刚要出口回绝,林振新已来到案前坐下,小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回肖妍身边去。琴声响起,竟是《凤求凰》,小言惊讶得睁大了眼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不由得一怔,环视众人,也是一脸讶异,便略低了头加快了步子快速地坐到肖妍身边。这曲子虽说在场的未必会弹,却都是听得懂的,肖妍自是神色紧张,暗自让小言尽快离场。可林振新说了是和自己一曲的,怎么能中途离开?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小言赶紧提出离开,林振岳微笑着徐徐开口道:”既是身子不适就早点歇着吧,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弟弟自是不会怪未来的嫂子的。”
小言脸色不变,略施了一礼便不急不慢地往外走,见小翠立即在后面跟上,小言一笑,心道:“已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会逃吗?”可心里却苦涩异常。一般来说肖妍的话也是对的,一样要嫁,一样会面对一堆姬妾,那么嫁个有点权势的,可以为家里挣点什么,总算也不白活,日子还可以过得有点想头,若是过得日子没了想头,活着还是死了只怕是没人会管的,连自己都懒得再活着。可是不甘愿啊,为何女人都要为别人活着?就算是要嫁个有权势的,也不能嫁给林振岳,和肖妍在一个府里过日子只怕会很难熬。
过得几日没见花娘子来,小言也搞不清是花娘子不想救还是想抻着自己,方便以后有筹码好谈,渐渐对她失去了希望,即便她救得自己,只怕有更大的艰难在前面吧?心里面反反复复地思量着,终是没个结果,烦闷异常,想着还是尽量装着贴服,过原先的日子,好让肖妍放松了看管,再趁机逃跑吧。
这日里天气特别好,小言便让人到花园亭子里设了琴案,忆起《梅花三弄》的曲调,一点点找着音,好在调子简单,很快就成了,便漫不经心地反复弹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零零星星地斜斜地照过来,在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眼里迷迷蒙蒙的透出一丝哀伤,凄美得极不真实,象梦一般。
小言正边弹边想着心事,林振新远远地走过来,施了礼道:“肖姑娘琴声悦耳,林某有福了。可是今日新得的曲子?不曾听到过呢。”
小言本就心思烦乱,正自发呆,没看到他过来,促不急防的听到这一声,手指一抖,右手食指竟是被划了道口子,看着一点点慢慢渗出来的血迹,心里竟然有些慌乱起来,上一世不也是右手食指被琴弦划破?好象也是这个位置,这到底是宿命还是延续?抑或是自己太过神经质?
林振新见她愣怔着不动,以为被吓着了,赶紧掏出一块素白的帕子上前给她裹手指,嘴里不住地道歉:“很疼吗?对不起,吓着你了……”
小言已是回了神,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自顾自抽回手道:“不疼,一会儿血就住了,不用裹的。”
林振新也不坚持,散散地靠着亭子坐下,笑着问:“刚才你弹的那个曲子叫个什么?很好听。”
“叫梅花三弄。”
“哦?梅花三弄?曲名倒是清雅,取意也不错,只是不应景,这秋高气爽的离梅开季节还有两个月呢。”
“可不是不应景吗?想不出秋天的曲子便拿冬天的曲子来混日子。”小言也笑着,只是笑得不实在,虚虚的浮了一层笑意,心里越发沉了,突然想起初见林振新时他的和曲,又道:“你上回和的曲子也不应景。”
“曲由心生,应不应景的倒在其次,关键在于应了心。”林振新打断这个话头,重又挑起话题:“你的手指碍事吗?再弹来听听可好?”
“已是不碍事了。”小言看了看手指,极小的口子凝了个血珠子,便又坐下弹了一遍。
林振新听完若有所思地看了小言一眼,又琢磨了一会儿道:“这个音你弹得有点仓促了,要留点余音,或许会更好。”说着起身坐到小言身边,左手绕过小言的背按到琴弦上,右手弹起来,温湿的气息吐在小言右边耳垂上,动作极其暧昧。小言不由侧脸看他,见他并不以为意的样子,弹了一段便松开了,坐在一侧问:“这样是不是更好?”好象刚才类似搂抱的动作从未出现过似的自然。
小言不由一阵恍惚,只是略应一声道:“林先生的琴艺确实是高,小言受教了。”
“都说了曲由心生,你我心情不一样罢了,谈不上琴艺高低。”说着也侧脸看着小言,试探似的接着道:“你无论愿不愿意都是待嫁之身,心里紧张是难免的,我是求之不得,只要略近得身也是好的。”
小言嘴里自是不好应承,似笑非笑地挑了眼瞥了他一眼。
“本来以你的人材绝不是做人姬妾的,可惜哥哥礼单都订好了,只等着选个吉日送去你家了。这么郑重其事,可见得哥哥是十分上心,未必肯放手了的。”说的话是无可奈何的,可是眼神却是灼热的,似是等着什么话,好做什么决定。
“先生怎么还没订亲呢?按理说先生初见人家姑娘便弹《凤求凰》,再见便是说什么求之不得,不该会这样啊!”仍是瞥眼笑着看他。
林振新脸却是红了,呐呐道:“这种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也是最后一次做。若不是你婚期已近,我也是万万不敢如此唐突的。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言听了却除了想笑没什么别的想法,费好大的劲也没忍住,便转过脸低了头捂着嘴在那里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眼泪都笑出来了。林振新却看得痴了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暗暗着恼,赌气似的道:“我就这么好笑吗?你真要喜欢做妾自己做好了。告辞了。”说着便要起身走人,被小言辟手拉住袖子。
小言的笑还未止住,肩膀抖抖的,头也没转过来,好半天终于含笑带泪地回过脸来,尤带着点咳呛道:“对不起,不是要笑话你,只是觉得这话象是浪荡子挑逗良家妇女用的,不该出自你这样的人的口,一个没忍住。”
林振新听了更是生气,扯了袖子就要走,小言忙拉住他的手,林振新只觉得触手处一麻,待要走,却浑身发软挪不了身子,只回脸定定看着小言不出声。
小言终于收了笑,正色道:“我作为一个女子,能作得了主吗?我倒是想作自己的主,真的行吗?”
林振新双手捧住小言的右手捂在心口道:“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去求哥哥作主,天涯海角的,我此生只带你一个女人,若违此誓,老天罚我绝后。”
小言低着头好半天不作声,这条路可以选吗?林振新会是个好选择吗?花娘子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但自己决不能坐等着嫁给他哥哥,或许嫁他也不错,安静度日总是可以的,他的誓言是不是在说只娶自己一个呢?应该是的吧?就算他日后又娶妾了,好歹自己是正妻,不能无缘无故休了自己。唉,休了自己也没关系,至少不用再嫁了。总之他若是娶了妾,自己的境况肯定会比嫁了他哥哥好,反正自己不爱他,随他娶谁都无所谓,自由总是有一点的。想到这一层,小言默默点了点头,但愿他哥哥能够同意这门婚事吧。